那一下,许情深差点往后栽去,吓得她赶忙用左手抓住蒋远周肩膀处的衣料。
她高高地坐着,男人稳稳地让她坐着,老白有些不放心,跟在后面,万一蒋远周半途要将许情深扔下来可怎么办?
许情深左手改为搂住蒋远周的脖子,到了树底下,系着氢气球的彩带在她面前飘来飘去,许情深伸出右手,手指几乎触碰到了,但是一阵风轻轻吹来,她一下没抓住,有些恼。
“跑什么。”
蒋远周手臂抱住许情深的双腿,她在他肩上伸出了两手,张牙舞爪似的,“左边、右边,前边……”
老白看得有些出神,司机也不上前帮忙了,许情深一手握住那根彩带,“拿到了!”
老白对那个氢气球不感兴趣,他只知道,他从未见过这样的蒋远周,即便他酒品再不好,也没有将女人这样高高架在自己肩上的时候。
许情深弯下腰,抱住蒋远周,她朝前面一指,“回家!”
蒋远周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小跑一段距离,许情深坐的高,身体前后晃动,她怕摔跤,只能抱紧他,但嘴里忍不住笑出来,“好玩……”
蒋远周开始原地转圈,许情深感觉到晕,尖叫着,“停下来,停下。”
许情深的衣摆迎风摇曳而起,司机看的胆战心惊,“不会摔下来吧?”
“放心吧,蒋先生有分寸,他就算摔了自己,也不会摔到许小姐。”
他转得越来越快,许情深既紧张又兴奋,右手抱住他时,手里的力道一松,氢气球忽的往上,许情深手指虚空抓了下,没抓住。
蒋远周定住脚步,许情深抬头怔怔盯着夜空看,蒋远周也抬起了视线。
氢气球越飘越高,整片天空被公园四周的路灯给照亮,昏黄的、细碎的光打在远方,衬出一对最惹眼的身影。
“再买个吧?”蒋远周道。
许情深一动不动,直到氢气球在她眼里消失。
蒋远周轻拍她的腿,“喂。”
许情深收回神,垂下眼帘,她的左手不由摸向蒋远周的脸,他眉眼精致如画,一双眸子犹如黑曜石般嵌在完美的脸上,她轻轻笑开,却又忽然觉得眼睛酸涩。
看看,在她最难受的时候,果然就是蒋远周在她身边陪伴。
她想要不醉不归,可方才在饭馆的时候,蒋远周怕她喝多,她喝完一杯的时候,他已经给自己倒上了第二杯。
尽管他酒量不怎么样,尽管他喝多酒总会断片,可就是有这样一个男人,他天生拥有强大,却总是愿意在她面前摆低姿态。
许情深展颜,他们两个啊,一个是真醉,一个是半醉。
她不是真的要什么氢气球,只是看见了,忆起小时候的那份纯真,她想要暂时抛却烦恼,却没想到蒋远周跟她一起胡闹了。
许情深一下下笑着,有点傻,她垂着的视线对上蒋远周,就觉得他眼睛很亮很亮,比夜空中的星星还要闪烁,她手指忍不住在他脸颊上摩挲几下,“头晕了,放我下来吧。”
蒋远周将她放到地上,许情深似乎一下看清楚了那么多的事。
她伤心不想吃饭,蒋远周喂了她第一口菜。
她在夜色中茫然行走,也是蒋远周远远的在她后面跟着。
她想不醉不归,最后醉的却是蒋远周。
许情深啊许情深,她不是身系名门的富家千金,却让东城只手遮天的蒋远周为她做尽了所有的事。
老白走过来,看了看时间,“许小姐,回去吧?蒋先生明天一早还要开会。”
“好。”许情深答应下来,伸手去牵蒋远周的手,“来,我们回家了。”
到了车上,老白朝许情深问道,“许小姐,是回九龙苍吧?”
“这儿离我家不远,又是顺路,你先送我吧?”
老白听到这,点了点头,“好。”
来到许家,许情深下车之前将兜里的钱包掏出来,递向老白,“给。”
老白朝她看看,许情深轻笑,“今晚也让你受罪了,谢谢你,老白。”
“许小姐别这么客气。”
她推开车门下去,老白朝蒋远周看看,见他还在睡着,他轻声吩咐司机,“走吧,回九龙苍。”
临近年关,过年的气氛已经开始呈现出来,科室内的小护士攒了几天的假,“今年结婚,我都只休息了两天,这次补蜜月活动,我要好好玩玩。”
“再怎么玩,也就几天的时间,且玩且珍惜吧。”
许情深对过年从未有过不一样的期许,相反,她不喜欢过年,她始终无法融入那样的氛围。
下午有一台手术,方晟的事尽管没过去多久,但活着的人总该有自己生活下去的理由。
守候在手术室外的家属焦急等待着,一人看见灯光熄灭,快速到门口去等着。
许情深走了出去,手术时间很短,家属心里有种强烈的不好预感,“许医生,手术结果怎么样?”
“腹腔是打开了,但里面的情况远远比片子上显示的更复杂,我只能给他重新缝上,这个手术的风险非常大,如果强行继续下去的话,患者恐怕……”
跟前的中年妇女双手捂着嘴,蹲到地上痛哭起来,“这可怎么办啊?别的医院都医治不了,都说星港的医生是最好的。”
许情深能理解她,她蹲下身,摘下口罩,“您要知道,他这样的病例之前从未有过,手术之前我也跟您说过,未知性很大。”
“我知道,我知道,”妇女单手撑在冰冷的地面上,“可是许医生,我儿子还那么小,还在上学,我就这么个孩子啊。”
许情深将她搀扶起身,“我理解……”
“求你了,救救他行吗?”
手术室的门被打开,许情深看了眼,“你先去看看他吧,至于他的病,回头再跟你说。”
许情深跟着去了病房,再回到门诊室,今天不用看诊,许情深坐在椅子内,盯着方才那名患者的病历发呆。
外面传来很轻的敲门声,许情深说了句请进,就看到方才的妇人走进来,她将门关上,许情深站起身来,“怎么了?是不是小军情况不好?”
对方还没开始说话,就砰地跪在了许情深跟前,“许医生,求您救救我的孩子。”
许情深从医以来,今天这样的情况也不是第一次见,她忙上前将妇人拉起身,“您别这样行吗?”
妇人颤颤巍巍将手伸进外套,从内兜里掏出来一个信封,“我知道钱很少,但是我们为了给孩子看病,四处奔波,只留下这么点了,许医生,您别嫌少成吗?实在不行的话,我给你打张借条。”
“你这是做什么?”许情深将她的手推开。
“我知道,那么多医院都不敢给小军动手术,也是因为钱包没到位。”
许情深听到,虽然心里有气愤,更多的却是无奈,“小军妈妈,我们是医生,救人是我们的职责,况且星港明令禁止收红包,您别这样。”
“不收红包?”妇人的脸色并未因此而放松下来,反而更加紧张,“所以我的孩子又是没得救了,是吗?”
“手术的可行性,确实不大。”
妇人差点没站住,伸手扶住办公桌,“我就这么个独生子,他要死了,我也不活了。”
许情深安慰的话不会说,她坐回办公椅内,“您放心,话虽这样说,我也不会放弃小军,这几天我会想办法,希望能研究出一个可行的方案,到时候再通知你吧。”
“谢谢许医生,谢谢,您可真是大好人。”
许情深将她送出门诊室,对于绝症的患者来说,哪怕是一丁点的希望,都能让他们感激涕零。
许情生学医,是为方晟,家里也没有多好的条件提供给她,她一步步走到今天,靠的都是自己。
她向来坚持的,从未有过改变,像小军这样的病人,不动手术,撑不过一个月就会死。如果选择动手术,那么死在手术台上的几率就是百分之九十九。
几乎所有的医生,都不会接这样的手术,死亡率接近一百,他们是医生,不是信徒,没法把希望寄托于奇迹二字上。
许情深走到窗边,百分之一的机会,能博吗?
她又想到了方晟,他当初只要有零点零一的动手术的机会,许情深都不会放弃他,只是,方晟没有这个机会,他那才叫必死无疑。
许情深回到办公桌前,打开了电脑,将资料库里的案例打开。
九龙苍。
蒋远周坐在餐桌前,老白一早就来了,“蒋先生,许小姐这几日都在医院,可那名病人的情况并不好,手术风险很大。”
“这些,我相信她自己都会考虑到,不用我们担心。”
两人正说着话,佣人却匆匆忙忙跑了进来,“蒋先生,蒋先生!”
蒋远周抬头一看,见她用手按着额头,半边脸上都是血,他下意识朝外面看了眼。老白快步上前,“怎么回事?”
“万小姐把我打伤了,她跑出去了。”
“去哪了?”
佣人痛得直皱眉头,“往门口的方向跑了。”
蒋远周放下手里的早餐,起身往外走,脚步却是不急不慢。老白跟着蒋远周出去,远远就听到吵闹声,门口有保镖,看到万毓宁一定会拦着。
可他们不敢将万毓宁怎样,只能拦在她跟前不让她离开。蒋远周走到门口,看见万毓宁拉住一名保镖的手咬下去。
保镖嘶了声,蒋远周看向万毓宁,她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光着脚,身上和手上都有血,蒋远周目光冷冽,“你要走是不是?”
老白让保镖都让开,只留下万毓宁一个人站在宽敞的门口。这么久以来,万毓宁已经记不得她在小楼里待过了多少天,她只知道自从那天以后,她就没有见过蒋远周一次。
他真是铁了心的不再见她,铁了心的把她当成一个精神病啊。
“我不要被关着,我要出去,我要出去……”
“你要走,没人拦着,如今你都出了门口,也算如你的愿了。”蒋远周语调淡漠,“你不用搞出这么大的阵仗,你要离开九龙苍,只需要说一句就是。”
“远周,我没想离开这……”
蒋远周挥下手,万毓宁的话却并未因此而打住,“我实在受不了被那样关着,一天到晚,没人跟我说话,小楼那边阴森恐怖,我真的受不了。”
“那你就回先前住的地方吧。”
“远周。”万毓宁见他要走,飞奔上前要去拉他,蒋远周抽回被她抱住的手。
万毓宁也算彻底绝望了,“我的死活,真跟你无关了是吧?”
蒋远周回到院子内,让老白安排车,说是要出去,万毓宁见一计不成,转身就离开了,她的身影跑得很急,越跑越远。老白不免担忧,“蒋先生,万小姐不会出事吧?”
“能出什么事?她要想不开,也不用等到今天。”无非就是想让蒋远周看不下去,将她找回来。
“既然这样,我派人偷偷跟着吧,万小姐精神状况不好,万一受了刺激跑丢了……”
蒋远周没说话,老白见状,赶紧安排人开了车跟出去。
两人回到客厅,蒋远周上楼取了衣服下来,老白走到他身侧,准备出门,却不想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老白毫不犹豫接通,“喂。”
“不,不好了,万小姐出车祸了!”
“什么?”老白大惊失色,“在哪?伤得怎么样?”
“就在环湖边上,是被凌家的车给撞了。”
蒋远周依稀听到了些,面色不由肃冷,“怎么回事?”
“蒋先生,快,万小姐出车祸了。”
蒋远周眼皮子一跳,披上外套,一语不发的大步往外走去。老白挂了电话,紧随其后。
车子快速驶出九龙苍,很快来到出事的地段,蒋远周远远看到凌家的车停在路边,地上躺着个人,不用猜都知道是谁。
司机将车停稳,老白和蒋远周几乎是同时下车,万毓宁一动不动趴在地上,有个人蹲在她身前,喊着万姐姐。
蒋远周大步过去,跟着女孩的司机说道,“凌小姐,蒋先生来了。”
那女孩忙站起身来,她身形娇小,身高也就刚过一米六,头发披散开,一双漂亮的眼睛迎向蒋远周,“远周哥哥。”
“时吟,你怎么在这?”
“我有朋友住在附近,我没想到万姐姐会忽然冲出来,我已经喊了救护车,也不敢让司机动她,对不起。”
蒋远周蹲下身来,神色焦急,“毓宁?”
他喊了几声,可万毓宁没有丝毫的反应,救护车很快赶来,蒋远周眼看着万毓宁被抬上去,他冲着女孩道,“你回去吧。”
“人是我撞的,我不能不管。”
“毓宁最近身体状况很差,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
女孩眼见他焦急地上了车,也就没跟上去。
万毓宁被送进星港医院,伤得并不算严重,醒来的时候,她就觉得头痛得厉害,她睁开眼帘,看到窗边站了个熟悉的身影。万毓宁薄唇轻启,“远周?”
男人转过身,另一道女声却传到了万毓宁的耳朵里,“万姐姐,你醒了!”
万毓宁循着声音望去,看到一个女孩满面欣喜地站在床边,“你还认得出我吗?”
万毓宁将视线重新落回到蒋远周身上,“远周,我这是怎么了?”
“对不起,是我的司机没刹住车,害你变成了这幅样子。”女孩愧疚不已,“真的对不起。”
万毓宁没说话,目光盯向蒋远周,如果换在以前,蒋远周早冲着凌时吟大发雷霆了,可他这会却跟没事人似的,“她伤的也不重,再说是她跑出去的,跟你没关系。”
万毓宁胸口一阵钝痛,蒋远周逆光站在床尾,居高临下看着病床上的女人,“你好好在这休息,有什么需要就跟护士说。”
“远周,我腿疼……”
蒋远周看向女孩,“时吟,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的车在外面,我想和万姐姐说会话。”
“好,我还有事,失陪。”
万毓宁见他竟然要走,她慌忙要起身,“远周,你别走!”
可腰间受了伤,刚用力她就痛得躺了回去,门口传来关门声,女孩面露关切,“万姐姐,你当心。”
“不用你猫哭耗子假慈悲!”
女孩紧抿嘴角,一语不发坐回沙发内,万毓宁手掌抚摸向腰际,凌时吟轻描淡写开口,“我当时就在车上,是你故意撞上来的吧?”
“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能理解,你放心,我也没跟远周哥哥说破。”
万毓宁这才正眼看向女孩,如今的万家,早就没了盛气凌人的底气,再加上凌家在东城的影响力并不输给万家,万毓宁适当收敛起了脾气,“时吟,平时聚会上我们也总会碰到,万家和凌家的关系一直也不错。”
“是。”
“现在远周对我有误会,我也找不到能帮我的人了。”
凌时吟坐在沙发内一动不动,“万姐姐想让人帮你做什么?”
“时吟,你们凌家势力庞大,我知道,对于万家这趟浑水,没人愿意肯碰,但我想请求你,能不能想想办法给我爸带一句话?”
女孩不解地锁着眉头,“给万伯父?你为什么不找远周哥哥帮忙?”
“他现在被一个女人迷惑了,要不然我能这样惨吗?”
“什么女人?”
万毓宁提起许情深,咬牙切齿道,“一个不入流的女人,没什么背景,可却把他的魂都给勾走了。”
“你是说,星港的许情深?”
万毓宁微惊,“你怎么知道?”
“有所耳闻。”凌时吟看向病床上的万毓宁,“我劝你还是安分点吧,远周哥哥选谁,是他自己的决定。”
“时吟,看在我们两家也有过交情的份上,你就想办法让我爸知道我现在的近况就行。”
女孩盯看着万毓宁,“万伯父如今自身难保,就算他知道了,他又能有什么办法?”
“至少,他不会忍心看着我这样下去,他会想尽办法出来。”
凌时吟轻摇下头,万毓宁未免想得太天真,也许,她以为方晟实名举报的后果远远没有她想象中的那样严重,所以才能这样心存侥幸。她看眼时间,站起身来,“万姐姐,我走了。”
“你帮我这个忙行吗?”
“好,我会让家里想办法安排人进去,把你的近况告诉给万伯父的。”
万毓宁松口气,躺回病床上。
许情深一早就到了星港,在门诊室换好衣服,她看眼时间,然后拿着资料出去。
早上准时九点,周主任才来到医院,看到许情深时,周主任不由吃惊,“许医生,你找我有事?”
许情深跟着他走进办公室,“周主任,有件事我想跟您商量下。”
“什么事?”
“关于莫小军的手术问题。”
周主任将提包放到桌上,“这个病人我也听说了,不是确定了不能手术吗?”
“我最近查阅了不少病例,也翻看了全球的资料库,我觉得不是不能手术,只是风险比较大,我还制定了相关的手术方案,想请您看看。”
周主任拿起桌上的茶杯,实习的年轻医生早就给他泡好了茶,周主任轻呷口,“你想做这个手术?”
“我是想请周主任帮忙……”
“什么意思?”周主任打断许情深的话。
“您在这方面的权威性毋庸置疑,而且莫小军这个病例,如果按照手术方案顺利进行完的话,他生存下来的可能性非常大。”
“那如果不顺利呢?”周主任反问,“还有,你对你的手术方案就这么自信?”
“周主任,我不是这个意思,”许情深慌忙解释,“我只是觉得,哪怕只有零点一的希望,都不应该放弃。”
“许情深,我这双手也抢救过不少人,就算是有一成的希望,我也愿意尊重患者,可你明明知道,莫小军这样的人躺上手术台就是必死无疑,你又何必把他当试验品呢?”
“我没有……”
“我知道,你是蒋先生带进星港的,你平时表现也确实优于别的医生,你着急想要证明自己,但你不能拿星港的荣誉开玩笑。”
许情深听完,竟是哑口无言,原来在别人的眼里,不论她自身多么努力,她身上始终冠着蒋远周的光芒。
周主任坐到位子上,“你还年轻,以后会有很多机会的。”
许情深握紧手里的资料,但她没有恼怒,“那请周主任帮我看看,我这手术方案可行吗?或者,还有哪里需要改动的?”
周主任接过手,许情深站在旁边耐心地等着,半晌后,周主任轻摇头,“你还是太理想化了。”
走出周主任的办公室,许情深来到莫小军的病房,小军妈妈看到她,就像看到救命稻草似的。“许医生来了,快坐,坐。”
“不用,我就是来看看。”
病床上,莫小军身形瘦弱,比一般的同龄人显小很多,他的肚皮鼓出来,像是怀了几个月的身孕,他痛苦地呻吟出声,“妈妈,我好难受。”
小军妈妈走过去,轻抚他的额头。“儿子,不怕,许医生在这,她一定会救你的。”
“如果救不了的话,就让我死了吧,我不要再受这样的折磨了。”
“儿子,你别胡说……”
许情深走到病床边,弯腰看向他,“小军,你不是小小孩,所以我不瞒你,我需要把风险跟你们说清楚。”
“医生姐姐,”莫小军张着嘴,“我不想这样活着,一口东西不能吃,我想念外面的食物,想念我的朋友们,你给我做手术吧,你放心,就算我死在手术台上,我保证,我的爸爸妈妈都不会闹,这是我们自愿的,求求你……”
许情深难免会动容,她伸出手掌摸了摸他的额头。
马上就要过年了,许情深将莫小军的手术安排在年初一,他病情恶化的太快,多拖一天都是危险重重。
二十九的那天,许情深拿了包准备出门。
许旺开口唤住她,“情深。”
“怎么了,爸?”
“明天就是除夕了,想吃什么告诉我,我准备好。”
赵芳华坐在餐桌前,筷子在碗上重重敲了几下,“明川,明川,吃早饭了!你睡死了是不是!”
许情深冲许旺微笑道,“爸,我又不挑食,家里有什么就吃什么。”
“那好,爸给你多做几个菜!”
“好。”
许情深没吃早饭,她打算在医院门口买些,将就着对付就好,来到楼下,没成想居然看到了蒋远周的车。
老白见她下来,推开了车门,神清气爽地打过招呼,“许小姐。”
许情深走过去,“早上好。”
她坐进后车座内,蒋远周将一个纸盒子递给她,许情深接在手里看了眼,是个奶酪包。
“明天过年,打算在哪过?”
“在家吧。”许情深抱着那个盒子,“佳佳跟她爸妈也不在家,再说这几天我都住在家里。”
蒋远周没再说什么,让老白开车。
车子开到半路,蒋远周漫不经心开口,“给莫小军的手术,安排在了年初一?”
“你连这件事都知道?”
老白接过话,“许小姐的事,蒋先生哪件不知道?”
许情深手指捏着奶酪包的盒子。“是,明天好好放松下,后天我就拼了。”
蒋远周轻笑,“不用有太大压力,你肯接下这台手术,已经不容易了。”
两人语气轻松地说着话,到了医院,许情深先要下车,蒋远周一把拉住她的手,“今晚一起吃个饭,我明天就要回家了。”
“好。”
许情深下了车,转身进入星港。
除夕的这天,下雪了,对于东城来说,也不奇怪,这个冬天陆陆续续一直在下雪,况且除夕放假,大家都在家准备吃喝的东西,再欣赏下美景,反而是件好事。
蒋远周回了蒋家,蒋随云正安排佣人准备家宴,屋内温暖舒适,屋外却是严寒逼人。
蒋远周却有些心神不宁,直到一个电话打到他手机上,他看眼来电显示,迅速接通,“喂,”
“蒋先生,莫小军被推进手术室了。”
“怎么回事?”
“病情忽然加剧,不得不提前手术。”
蒋远周挂了电话,拿起外套就要出门,蒋随云几步跟在他身后,“远周,都快吃饭了,你要去哪?”
“医院有点事,我要出去趟。”
“能有多大的事?你难得回来,就别惹你爸不高兴了。”
蒋远周将外套穿上,“小姨,晚饭我一定回来吃。”
蒋随云见他实在是着急的样子,知道拦不住,“那好,千万记得晚上要回来。”
“好。”
从蒋家出去的路,积了雪,路上很滑,一路过去都能看到有车祸发生。司机驾驶技术娴熟,但也开得很吃力,好不容易来到星港医院,老白已经在办公室等着了。
蒋远周带着一身寒风进去,“怎么样了?”
“手术已经开始了。”
男人看向墙上的大屏,走过去抓了个近景,画面中,许情深眉头紧锁,动作熟练地正在进行手术。
“老白,对于这台手术,你怎么看?”
“蒋先生也问过周主任的意见了,他说不能开。”
蒋远周掸去肩头的水渍,老白走过去,替他将外套脱下来,蒋远周一瞬不瞬地盯着画面,“他说不能开,所以他没有动手术,许情深说可以一试,所以,站在手术台边上的是她。”
老白朝蒋远周看看,没有再说话。
手术时间持续得很久,过了吃饭的时间,老白让人将饭菜送进办公室。“蒋先生,您不用亲自在这等着,您要不放心的话,我盯着就好,一有消息,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老白,今天可是除夕。”
老白有些不明白他的话,“是。”
“如果许情深今天的手术不能成功,这个年,她还怎么过?”蒋远周顿了顿,然后继续说道,“她给自己揽下那么重的一副担子,没人陪她怎么行?”
“我明白了,蒋先生。”
手术室外,莫小军的父母正在焦急地等候,老两口握紧对方的手,看到门口显示着手术时间已经过去三小时。
有人走过来,将手里的袋子递给他们。两人抬头看向对方,却并不认识他。
“这是?”
“病人一时半会还出不来,这是饭,还有两瓶水,你们拿着。”
“谢谢,”小军妈妈接过袋子,忙不迭起身,鞠躬道,“我们小军能进星港,是我们的福气,谢谢——”
办公室内。
时针指向下午三点。
蒋远周倚着办公桌站在那,画面内的许情深仍旧专注地进行着手术,蒋远周手指在臂膀上轻敲,猛地看到许情深闭了下眼睛,喷溅出来的鲜血像是在许情深的脸上划出了一个巨大的刀口。
蒋远周的心跟着揪起来,围在许情深周边的人眼睛里都露出紧张,这么大的一台手术,一点都疏忽不得。
许情深抬头,望向不远处的仪器,而屏幕上出现的正好是许情深的正面。她尽管带着口罩,尽管脸上的血还在淌,但眼神间的镇定却一下就安抚住了蒋远周。
护士替她擦拭着,许情深有条不紊地吩咐旁边的医生,她额头渗出汗来,眼睛里甚至带有血丝,但她目光中的坚强就像是一把熊熊燃烧起来的烈火,越烧越猛!
她埋下头,迅速找到出血点,许情深自然是紧张的,这台手术需要面临的危险太多,而这仅仅是其中一个,她需要沉稳,她需要让自己过人的心理素质完全展现出来。她是这些人中的主心骨,别人都能乱,她不能!
蒋远周手掌按住桌沿,直到这波危机过去,他才松出口气。
“原来许情深最大的魅力,是在手术台上。”
老白轻轻笑道,“许小姐天生适合做医生吧。”
蒋远周出神地盯回屏幕,他好像忘记了外面的喧嚣,忘记了今天是除夕,他只知道这个女子明媚、坚韧,她用一把手术刀,细致而霸道的在跟死神争夺性命。
这样的女人,又怎么能让他不着迷呢?
一直到傍晚时分,手术室门口的灯才熄灭,许情深拖着沉重的脚步出来,莫小军的父母就站在门口,紧张地说不出话,许情深冲着他们微微一笑,比了个OK的手势。
她实在是太累,太累了,许情深向前几步,双腿好像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她靠着墙壁蹲下来,看到莫小军的父母喜极而泣,相互抱着哭了起来。
许情深闭起眼帘,有护士走过来,推了推她的肩膀,“许医生。”
她睁开眼,护士递给她一袋葡萄糖,她苍白着脸,“谢谢。”
所有的人都离开了,许情深坐在地上,咬住葡萄糖的袋口,拼命吸吮起来。
没过多久,许情深听到一串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她嘴里还在吸着,一抬头,就看到男人蹲下身来,蒋远周的目光定定看着她,许情深冲他咧开嘴笑,男人看她这样,不由拍了拍她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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