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房间里闹得正欢,门外传来一个女子,压抑不住的窃笑之声。
帅灵韵顿时有点急了,连忙低声道:“来人了,你还不放开我!”
萧珪抱着她不松,笑道:“怕什么,清尘又不是外人?”
“快点放开,被人看笑话了。”帅灵韵急道。
这时,清尘在门外说道:“先生,影姝来了。”
萧珪这才放开了帅灵韵。
帅灵韵连忙爬起身来,匆匆的整理凌乱的衣服,又好气又好笑的瞪着萧珪。
萧珪仍是懒散的躺在塌上,偏着脑袋看着她。
“你还愣着不动?”帅灵韵说道,“影姝都找到这里来了,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
萧珪笑眯眯的说道:“再大的事情,也不急在这一会儿。”
帅灵韵整好了衣服,说道:“那你就再躺一会儿,我先出去了。”
说罢,帅灵韵瞟了一眼自己的书案,拉开门走了出去。
萧珪也看了一眼书案的那一堆画稿,爬起身来开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然后他走到了书案边,拿出了那一张,开满山花与孤独女子的画。
萧珪挑出一枝笔,沾了一点墨,用最快最简洁的笔法,在那一副画的山道之下,画中女子翘首盼望的地方,画了一个戴着黑色襆头的男子。
自己今天,刚好就是截着黑色的襆头。
画完之后萧珪将墨渍吹干,再将这副画放回了原位,这才走出了房间来。
影姝正站在前宅的院子里,和帅灵韵、清尘二人聊天。见了萧珪,她连忙走了过来施礼参拜。
“你回来这么快,事情顺利吗?”萧珪问道。
影姝答道:“我见到了韩二公子,他说巩县县令曹坤的事情,有些复杂,三言两语表述不清。他想要与先生见面详谈。”
“那最好不过。”萧珪说道,“你替我约他了吗?”
影姝说道:“原本我是约了韩二公子,请他今日黄昏来重阳阁饮茶。他却说,重阳阁常有京城权贵出没,人多眼杂,他是御史不太方便出现在这种地方。然后他主动约请先生,今日傍晚去往萧驸马的临江别馆一叙。”
萧珪点了点头,“老地方,轻车熟路,这样也可以。”
帅灵韵突然说道:“君逸,我陪你一起去吧?”
“当然可以。”萧珪笑了笑看着帅灵韵,说道:“帅东家今天怎的如此好心,愿意陪我一同出门办事了?”
帅灵韵微笑道:“上次在长安,韩二公子帮了我的大忙,我一直都还没有好好的当面拜谢于他。今天倒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好,那我们就一起去吧!”萧珪笑道,“真不容易,终于可以夫唱妇随了。”
影姝和清尘都笑了起来。
“就爱胡说。”帅灵韵瞪了萧珪一眼,然后道,“清尘,吩咐厨房马上准备夕食。早些吃过了,早些出门办事。”
“喏。”清尘领了命,连忙去了。
“说到厨子,我想起来了。”萧珪连忙说道,“灵韵,你这里还有多余的厨子么,借两个给我用一用。”
帅灵韵笑道:“我府上从不养闲人,多余的厨子,那还真是没有。”
萧珪把眼一瞪,“管你有没有多余的,总之,我就是要带走两个!”
影姝咯咯直笑,说道:“先生,你这也未免太过霸道了。其实真的不用再请厨子了,那点小事我一个人干得过来。”
帅灵韵也笑了一笑,说道:“影姝,他这个人贪吃又挑剔,很不好伺候的。再说了,你经常还有别的差事要办,真要把你累坏了。那他身边也就没人伺候了。我还是派两个人过去,给你搭个帮手的好。”
萧珪笑呵呵的点头,“这就对了嘛!”
帅灵韵才没有理会萧珪,只顾对影姝说道:“我家里有一个姓聂的厨娘,以前伺候过我阿舅好几年,算是知根知底的老人,靠得住。她不仅手艺好,人也容易相处。她丈夫也是一个老实诚恳之人,家里什么活儿都能干得十分利索。我就把他们夫妻二人,都派给你吧?”
影姝连忙施礼下拜,“多谢帅东家。”
帅灵韵挽上了影姝的手臂,笑吟吟的道:“走吧,我现在带你过去,先与他们认识。”
“好。”
二女手挽着手,有说有笑的走了。
萧珪摸着下巴,愕然的轮着眼珠子,喃喃的自语道:“为什么女人聊起天来,轻而易举的就能完全忽略了,身边的翩翩美郎君呢?”
没过多久,晚餐就准备好了。
用餐之前,帅灵韵先叫了两个人过来参见萧珪。
萧珪有一点,被那个姓聂的厨娘给惊到了。
这女的估计得有两百斤了。因为她从小就特别能吃,也特别擅长制作美食,便得了一个“食娘”的浑号。她倒也坦然,便将“聂食娘”当作了自己的姓名来用。
他丈夫郑七,没有大名,为人老实巴交,便有了“郑老实”这样一个名号。与他那位重量级的老婆相比,郑老实分明就是一个可怜的瘦子。这不禁让人怀疑,这个老实人的饭,全被他老婆给抢着吃光了。
萧珪觉得,这要这一对夫妻站在了一起,不用开口就能逗得人发笑,简直就是一对演小品的天才演员。
吃过饭以后,萧珪叫严文胜带着聂食娘和郑老实夫妇,先去了江对岸的自己家里安顿住处。他自己则和帅灵韵、影姝一起坐上了王仆驾驭的马车,去往驸马萧衡的临江边馆。
去的路上,帅灵韵问道:“君逸,你们在办什么事情?”
萧珪说道:“是重阳阁的一件差事,牵扯到了宫里的人,有点棘手。所以我想找御史帮忙。”
帅灵韵眨了眨眼睛,“说到宫里,我想起了一件事情。今天去东宫赴宴的时候,太子妃私下告诉我的。”
萧珪问道:“什么事?”
帅灵韵说道:“是一件宫中的传闻。据说三道防洪大堤动工的时候,武惠妃请了一位精通风水的堪舆大师来到上阳宫,忙活了好一阵,最终决定在几处地方动土改建。这才挖出了,女皇当年埋下的那些美酒。”
萧珪皱了皱眉,“原来,是武惠妃在上阳宫动土?”
“没错。”帅灵韵点头,说道:“太子妃特意将这件事情告诉我,我总感觉,她的话里别有一番玄机。”
这时,萧珪不由得想到了昨日与高力士一同饮宴之时,他也提到过“防洪大堤会坏了上阳宫风水”的事情,只不过他没说动土之人就是武惠妃。但高力士却有意无意的提到了,有人对萧珪不放心,不满意。
萧珪如今回想起来,其实昨天高力士特意请自己喝了女皇留下的酒,就是想要提醒自己,小心武惠妃。只不过是碍于自己的特殊身份,高力士才不能将话说得太透。
思及此处,萧珪不由得吁了一口气。
帅灵韵连忙问道:“君逸,怎么了?”
萧珪说道:“太子妃故意跟你说这些话,大概就是想要提醒你,我们资助李适之修筑防洪大堤的事情,可能已经惹恼了武惠妃。叫我们小心。”
“不至于吧?”帅灵韵惊讶道:“修筑防洪大堤,是圣人和李大尹一同提出的国策,又不是我们元宝商会的主张。我们拼尽全力的向朝廷捐钱,这莫非也要论及我们的罪过?”
“道理是这样的,没有错。”萧珪笑了一笑,说道:“但在敌人的眼里,我们连呼吸都是错。这便没有什么道理可讲了。”
帅灵韵不由得叹息了一声,摇摇头,“如果真是这样,那真是太令人心寒了!”
“灵韵。”萧珪说道,“着眼大局,放宽器量。我们不能因为一个自私狭隘、不所知谓的女人,坏了我们的大事。她不晓事,不是还有圣人和李大尹么?”
帅灵韵点了点头,说道:“我就怕有朝一日,圣人无法再招架武惠妃的枕头风,对你下手。”
萧珪笑了一笑,说道:“真要招架不住,我早就没命了。还用等到今天?”
帅灵韵一惊,“君逸,你别吓我!”
萧珪连忙呵呵的笑,“没事,不用怕!我可是张果老的嫡传弟子。不怕,不怕!”
影姝也连忙帮劝起来,说道:“是啊,帅东家。圣人现在都还有求于先生呢!昨天还叫先生进宫,为他讲解气诀的修炼要领。”
帅灵韵这才稍稍安心,点了点头,说道:“无论怎样,你以后行事要再稳妥一些,不要再弄险。”
萧珪微笑点头,“明白。”
不久后,马车就开进了临江别馆。
馆内挂了不少的灯笼,塔楼上也很亮堂,大约是有一些人正在塔上饮宴,时时传出音乐与歌声。
韩洽与萧衡仍是坐在那一间架临在小溪上的木屋里,对弈品茗。
得到萧珪到了,二人停止下棋,起身相迎。
双方施礼打过照面之后,萧衡看着帅灵韵说道:“帅东家,可真是稀客了。”
“小女子多有叨扰了。”帅灵韵连忙给萧衡施了一礼,说道:“我是得知韩御史将在此处与君逸相见,因此,特来当面拜谢韩御史的大恩。”
韩洽笑了一笑,说道:“我可不记得,我对帅东家有什么恩情。”
帅灵韵微笑道:“韩御史秉公办事,不念私恩,自是高风亮节。但小女子可不能不识好歹。无论怎样,韩御史可都是帮了我的大忙。请韩御史受我一拜。”
说罢,帅灵韵就要往地上跪下去。
“使不得,使不得!”韩洽连忙道,“君逸,还不拦住你的女人?”
萧珪两手一摊,“没用的,我哪里拦得住帅英雄。”
帅灵韵果然跪到了地上去。
萧衡呵呵直笑。韩洽只好自己上了前来,伸手以示托扶,笑道:“好吧,拜也拜了,帅东家,请起吧?”
帅灵韵这才站起了身来,笑吟吟的说道:“不耽误你们谈正事了,我和影姝四处走走。”
“这里没我的事。”萧衡说道,“就让我来,给二位姑娘当个向导吧?”
“那就有劳萧驸马了。”
三人都走了。
萧珪与韩洽坐进了木屋里,拉上了门。
韩洽开门见山的说道:“君逸,不瞒你说。其实御史台关注巩县县令曹坤,已有多时。”
萧珪皱了皱眉,“像曹坤那样的贪官污吏,正是御史台的重点惩治对象。巩县又是河南府治下的东都京畿。为何曹坤能在天子脚下,一直逍遥法外?”
韩洽吁了一口气,说道:“这就是我今天,约你到这里来的原因。”
“究竟怎么回事?”萧珪问道。
韩洽说道:“曹坤娶了内廷内给事袁思艺的义妹袁氏,这件事情,你是知道的?”
萧珪点头,“这我知道。”
韩洽说道:“要查曹坤,势必牵扯到袁思艺。袁思艺是惠妃娘娘一手提拔的心腹,现在圣人也很宠信于他。甚至高力士高公公,现在都会对袁思艺忍让三分。”
萧珪皱着眉头点了点头,心想这一层意思,高力士已经亲口对我说过了。看来这个袁思艺,还真是不容小觑!
韩洽又道:“君逸,你来京城的时间还不长,也没有正式涉足于官场。有些事情,你可能还不太了解。”
萧珪叉了一下手,“愿听韩兄指教。”
“不敢言教。”韩洽连忙回礼,然后说道:“大唐的官员都想到京城来做官,但京官并不好做。尤其是在京执法的司法官员,更是难上加难。究其原因,就是因为京城遍地王侯,权贵密布。皇族、世家、宰相、大将军,这些人彼此通婚、相互联姻,势力盘根错节,关系十分复杂。稍不留神就有可能得罪,招惹不起的大人物。”
萧珪点了点头,“实情,确实如此。”
韩洽说道:“在京执法,最麻烦的就是牵扯到宫里。就拿上次,我在长安拿办贺兰进明来说。如果不是薛嵩抓了他们贪污受贿的现形,人赃俱获当场。哪怕我是奉了圣人密旨前去办差,也仍旧不敢轻动贺兰进明。其中的意思,你能明白吗?”
“我明白。”萧珪点了点头,心想韩洽的意思大概是,就算是皇帝想要动武惠妃的人,也要给出充足的理由和证据。你萧珪,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韩洽凝视着萧珪,问道:“那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萧珪说道:“重阳阁,一定要拔除谢黑犲这颗毒瘤。”
韩洽皱了皱眉,认真的说道:“君逸,慎重!”
萧珪淡然一笑,说道:“韩御史放心, 我一定会小心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