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萧珪还在睡梦之中,突然就被一根无情的棒槌给敲醒了。
他捂着脑袋呲牙咧齿的报怨,“老太公,一大早的为何就要打我?”
张果老老神在在的摇弄他的拂尘,说道:“早已日上三竿,你这酒囊饭袋却仍在蠢睡。赶紧起来,该做早课了!”
萧珪无奈,只好起了床来迅速洗漱,来到院子里,看到张果老走进一片小树林中,在一块人工雕琢的大盘石上坐了下来。在他身边,还有几位道姑模样的人一样坐着。细下一看,玉真公主竟然也是在场,却依旧没有看到杨玉环。
萧珪小跑过去,找了个地方也坐了下来。
人到齐了,张果老便开始讲述一些打座入定、呼吸吐纳的小窍门。玉真公主等人全都听得非常认真,还有人悄悄拿笔,记下了张果老所说的每一句话。
萧珪暗暗好笑,这不就是早自习嘛?——好多年没有上过了,真是好亲切啊!
这时,张果老说了一句,“贫道方才所说呼吸吐纳之法,颇具养生之妙。诸位不妨牢记,日后勤加修炼,将有益处。”
玉真公主一同应喏,“弟子遵命!”
萧珪笑而不语,心想他居然把李隆基孜孜以求的《气诀》功法,如此轻易的传授了玉真观的道姑……怪老头儿,真是偏心得很!
这时,张果老起了身来,说道:“贫道还有一些俗务将要料理,诸位请便就是。若有疑难之处,不妨问他。”
说罢,老头儿的拂尘就指向了萧珪。
萧珪一愣,搞什么?
玉真公主等人施礼拜送,张果老施施然的走了。
下一秒,萧珪立刻就被一群道姑给包围了。她们左一句、右一句的问个不停,萧珪疲于应对,简直焦头烂额。
玉真公主突然轻喝了一声“退下”,众道姑纷纷让开,回到了各自的位置。
萧珪轻吁了一口气,对玉真公主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玉真公主走到了他的身边来,小声道:“适才仙翁所讲,莫非就是气诀功法?”
萧珪知道骗不过她,于是点了点头。
玉真公主面露惊讶之色,小声道:“如此珍贵的独门法诀,仙翁为何在此广为传授?”
萧珪说道:“只是一套简单的养生之法,谈不上有多珍贵。再说了,能让更多的人从中受益,才是师尊创此功法之初衷。”
“原来如此……”玉真公主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说道,“但我却从圣人那里听说,若无明师从旁指导,擅自修炼此套功法,可能会有气血逆流、筋脉暴裂之危。不知,可有此事?”
萧珪突然明白,张果老今日,为何会有此举!
其实玉真公主说得没错,《气诀》功法看似简单,但是胡乱修炼真有“走火入魔”的风险。自己当初坐牢之时,就是故意错炼气诀,然后假死而遁。
很显然,李隆基已经知晓这一秘密。
所以今天,玉真公主才有这么一问。
现在如何答话,可能就会涉及到,自己是否犯下“欺君之罪”!
思绪通达之后,萧珪做惊讶之状,说道:“莫非圣人,遭遇到了某些变故?”
玉真公主淡然一笑,“怎么可能?——你且说,有没有此等风险?”
“没有。”萧珪答得非常肯定,然后重复了玉真公主的一句话,“怎么可能?”
玉真公主眨了眨眼睛,说道:“倒也是。倘若真有此等风险,仙翁也就不会将此套功法,轻易传授给我们所有人了。”
萧珪说道:“殿下,圣人怎会说起这一层?”
玉真公主说道:“他可能,是听某些道人讲的。”
萧珪不屑的轻笑了一声,说道:“真不知道是哪来的牛鼻子,竟然如此大胆,敢在圣人面前,污蔑师尊所创功法。让我知道了,非得扯了他的羽冠,砸了他的山门不可!”
玉真公主笑了,“休得胡言乱语。”
“我说真的!”萧珪道,“殿下告诉我,那人是谁?”
“别闹了。专心做早课。”
说罢,玉真公主就走了。
萧珪暗吁了一口气,心想玉真公主绝对不是一个,容易受骗之人。我方才这一通鬼话,她大概率是不会相信的。
但是,她既没有质疑,也没有反驳。
这是否意味着,她只是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一个答案,用来回复他的皇帝兄长?
好,以后不管是谁问起这个问题,我都这么回答——我死不承认,李隆基能把我怎么样?
反正除了我和张果老,再也没人能把《气诀》修炼到,可以“走火入魔”的程度……
早课结束以后,萧珪回到住处,却见到秦洪已经收拾好了行李,正要动身启程。
萧珪正要发问,张果老从客房里面走了出来,说道:“走,去知玄观。”
萧珪问道:“突然要去那里做甚?”
张果老说道:“那是你的道场,你说去那里做甚?”
萧珪笑道:“不不,那是你老人家的道场。”
“别再废话,赶紧走吧!”张果老说罢,已然先走一步。
萧珪急忙喊道:“着什么急,我朝食还没吃呢!”
秦洪塞给他两个馒头,推着他的后背就走。
萧珪暗自苦笑,我都还没有和小师妹正脸见过呢!
得知张果老匆匆要走,玉真公主等人连忙前来挽留。张果老却说,他想去知玄观开个七日道场,宣讲一些道法。
玉真公主等人闻言大喜,都说,明天一定亲临道场,聆听仙翁训诫。
就这样,萧珪等人离开了玉真观。直到最后,萧珪也没有再见到杨玉环。
于是,走到半路的时候,萧珪对张果老说道:“师尊,你不是说,我们专程是来探望小师妹的么?”
张果老骑着毛驴,淡然说道:“你怕是记错了。她的生辰,是六月初一。”
萧珪当场愣住,竟然无言反驳。
秦洪说道:“嗯,确实是六月初一,我都记住了。”
萧珪斜眼看着他,“砍柴的老秦,真是补得一手好刀啊!”
秦洪笑而不语。
张果老说道:“七日道场,由你主讲。”
萧珪一愣,“我?主讲?……讲什么?!”
张果老轻飘飘的扬动他的拂尘,“当然是宣讲道法。”
“我!……”萧珪简直都要气结了,急忙说道:“我连《道德经》都未能记全,我能宣讲什么道法?你这分明就是让我,当众出丑!”
张果老兴灾乐祸的说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萧珪哭笑不得,“师尊,别开玩笑了。要我开坛讲法,不如让我一头撞死算了!”
“周边许多大树,你尽管去撞吧!”
张果老拍打拂尘,小毛驴撒蹄朝前奔去。
一骑绝尘,很快就没了踪影。
萧珪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慢慢转头看向秦洪,“怪老头,不会真的这么干吧?”
秦洪一本正经的点头,“会。”
萧珪吸了一口凉气,“我也觉得,他会!”
秦洪忍不住笑了,“先生打算,怎么作?”
“我能怎么做?”萧珪又瞪大了眼睛,“大不了嘴满胡言,天上地下一顿瞎扯,先砸了知玄观的招牌,再搞臭张果老的名声!”
秦洪一本正经的点头,“倒也是个办法。”
萧珪哭笑不得简直就要抓狂了,“这怪老头,究竟想干什么?”
秦洪说道:“先生可曾听过一句老话,叫作,终南有捷径?”
萧珪神色一凛,说道:“终南有捷径,前朝卢藏用?”
“没错。”秦洪说道,“前朝女皇时期,卢藏用高中进士,却一直未得授官。于是他想到一个办法,隐居终南山,结交僧道与各届名士,让自己的贤德之名传遍京城。没多久,女皇果然听说他的大名,对他授予官职。后来许多年,卢藏用一直官运亨通、步步高升。此后便就有了‘终南有捷径’这样一句俗语。”
萧珪恍然大悟。
回头再一想,怪老头最近接连不断的‘离奇’举动,似乎,都是为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