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家标准配备的红色陆地车,顶天开得非常顺,一路驰骋在原野上,偶尔汇合其余小镇驶出来的车,渐渐成车流,艳色的车顶上都架满了鲜花和彩带,戴上小镇的出产,穿上绣有姜家独特标记的衣服。顶天激动得全身发抖,操作陆地车的双手肌肉因为太过紧绷而不断颤动,身体里的血液在沸腾,那玩意儿冲破肉体的束缚卷起周围的空气形成一股浪潮。
原野上的车道宽敞,陆地车标配的能量非常充足,顶天将速度提到最高,呼啸着不断超车。他带上最亲爱的兄弟们和最敬爱的老者,带上亲自下河摸的鱼虾以及亲手种植的鲜花,向尊者表达敬意。速度的快感只维持了几分钟,陆续有车超越,顶天手脚配合,快速操纵,只短短时间又称为领头羊。他得意地向后看,单手操控,一手手指放入口中,吹出嘹亮的口哨,而后便是一连串响应的哨声,振彻天际。
远远看见东罗城外十余米高的高台,高台下环绕台阶,巨大的广场延伸出去,无数彩旗飘飞,穿着深色新衣服的侍者正在布置会场,又有人来将这一系新晋升的姜家家臣的陆地车引向远离高台的方向停靠。
顶天利落地跳下车,少年人的身体长得够快,修长的骨骼被薄薄的肌肉覆盖,古铜色的皮肤被阳光照得漂亮,他接下立地,又扶住一位下车的老者,顺着指示牌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
会场太大,人太多,只一会儿工夫,顶天便分辨出十余种不同的制服,维持秩序的是着黑衣的东罗城卫军,布置观礼台的是着青衣的青候私兵,又有白红蓝紫等不同服色的人或者准备食物,或者安排各团体的座位。
顶天只看了一会儿,拎出几个巨大的筐子,到接待处签到送礼,自然有人将各样礼物分开存放,鲜花摆放到高台台阶最下方,食物送到更远处搭建的厨房里,一些具有纪念意义和象征意义的的物品摆在台阶更接近顶端的地方。签到后,自然有人来引领,几个红衣侍者抬着下巴扫过这一圈穿着统一青色制服的少年人,衣服太新,折痕明显,如此粗劣的材质居然穿出来见人,招待的时候自然便带出了三分鄙视。
顶天立地以及一大批新晋升的小镇管理者像看稀奇一般,瞪着眼睛,如此多的没见过的新鲜玩意,如此多的只存在传说中的人物济济一堂,他们和他们居然站立在同一个地方,只是想想就热血沸腾。他们被引领至广场最边缘的位置,只有一排木头桌椅,桌子上陈设了一些鲜花和水果,因为离高台太远,只能看见一些飘飞的白色帐幔。
“你们怎么在这儿发呆?多少事情等着做呢?不是说了来了就找我吗?”春元从人缝里钻出来,冲呆呆的顶天大叫,“我都忙死了,那些花还没摆好,忘川先生的酒也没分好,还有宾客的名单,你们倒好,跑这里躲清闲,跟我走!”
顶天道,“有人领我们过来的。”
“谁?是谁?”春元恨不得跳起来,“今天是尊者的大事,咱们都是她家臣,这会场咱们就是主人,你不安排别人还等别人来安排你,皮痒痒了?”春元一巴掌拍到顶天后脑勺上,“看你这傻样!你们来多少人?”
“一百三十六,全员到齐!”
春元哼一声,从背的大包包里掏出厚厚一叠纸来,“姜家的家臣自然是要在离尊者最近的地方,咱们的位置在台阶上,一个个傻蛋先去确认好自己的位置,别给尊者丢人。丑话先说好,谁给尊者丢人了,谁就是和我过不去,过了今天,皮都给你扒下来!”春元算是姜静流第一批教的学生,学的更多,人又聪明,所以虽然年纪小点,但那彪悍的气质尤其拔尖,当仁不让做了大师兄,“精神都给我打起来,咱们都是姜家的人,谁看咱们不顺眼了就是看不起尊者,不用考虑,拳头直接就上了,忘川先生做咱们后台!”春元细细的手指点在纸上,“来的每一个团体都划分了位置,绝对不允许四处乱走,时辰一到全部归位,但凡有不听指挥的......”春元稚气的眼睛里颇有几分威严,“拿出你们的镇印来,打死不论。”
顶天摸摸怀里那张铜色的牌子,点点头,接过纸张扫眼看完,一一分散下去。
“十人一组负责一个区域,剩下的我来。”春元嘟嘟囔囔,“我昨天晚上都没睡觉,今天一大早就过来排位置,青候那边的人好帮忙,就是城卫队的不听话,我还要去收拾他们!”春元发完纸,“我去台阶上安排贵客,有不懂的跑步来问我,仪式只有三个小时了,尊者会提前半个小时入场,到时候全部人都上台阶去等着。”
顶天点头,春元又道,“肯定有人捣乱,看见了可疑的人就告诉我!”
立地好奇道,“怎么算可疑的人?”
“鬼鬼祟祟不拿正眼看人的都是!”春元吸吸小鼻子,“哎呀,不行了,我要走了,你们快分好任务,赶紧办事!”
顶天看春元小身板挤到人堆里不见了,和老者合计一番,将人分了十二队,整整齐齐按照纸上划分的区域开始办事。各个区域早有黑衣的城卫军负责,顶天走上去和那些小头目说话,又出示了镇印,被笑嘻嘻领到一边,塞了一堆名册负责清点。顶天视线不断在名册和就坐的人之间来回,明白自己的人是被敷衍了,不过也没关系,他年纪小,最不怕的就是没脸,笑嘻嘻凑过去和人说话。城卫军极不待见这一帮被姜家硬拔起来的乞丐,鼻子里哼哼两声已经是最好的态度了。顶天还算有点小聪明,对立地道,“咱们就看他们在干啥。”
近十个小鬼,笑嘻嘻跟在城卫军后头,别人做啥他们做啥,端茶倒水不亦乐乎,又勤快又周到,自然十分没气质,但也还真让他们认识了几个人。顶天负责的这一区距离高台不远不近,能清楚看见台阶上摆满的鲜花,鲜花之上的平台上是一列整整齐齐的桌椅,早有女子落座,于是不断有男人上前去结交。地面上有分区的符号,一条条线整整齐齐排列,顶天好奇地看那些城卫军在线条上跑来跑去,又见一个个客人坐在线条交汇处。
“那是什么?”顶天好奇道,“看起来很奇怪的样子。”
立地眼睛咕噜噜转,“这算不算可疑的人?我觉得他们都好可疑哦!”
“哦?”
“你看,都看着咱们呢,咱们有啥好看的!”立地小脑袋跟着一个城卫军走,那人机警地收回视线,“怪吧?我不看他他就看我,我一看他他就不看我。”
“嘿,咱们去瞧瞧!”顶天拉着立地,两人踩着地板上的直线在人堆里窜来窜去,却不见那城卫军冲另一人使了个眼色,两人悄无声息跟上去。
春元教训完顶天立地一批人,全身热汗挤到台阶边上,忘川正在和暗鸦说话,两人身量都极高,比别人冒出半个头来,背着手,宽肩细腰,极好看。春元讨好地冲忘川笑,“老师,顶天他们去核对来宾了,还有什么要做的?”
忘川笑眯眯道,“等尊者接受了青候的城印就要开始宴会了,你去把咱们的酒搬出来。”
“老师,都给吗?”
“红封的烈酒搬到台阶上来,黑封的散给下面观礼的客人。至于食物,请厨房那边先整理好,尊者一上台就可以开始布置参会的场所了。”
春元欢呼一声,小身体又钻入人群中。
暗鸦道,“真是精力十足。”
忘川侧头,“怎么没见文渊?”
“他一向都不喜欢这样的场合,留在城堡处理杂务。船连续航行了六个月,还没有进行过大修,趁这个机会好好休整。”暗鸦转身看不远处飞燕城的位置,“鹄说要送尊者一份大礼,不知是什么。”
“你呢?你准备了什么?”
暗鸦凌厉的五官透出几分笑,“受降仪式顺利完成之后,你自然就知道了。”前提,这仪式能完成。
“别耍花招。”
“你对我可真不信任。”暗鸦若无其事道。
“看在曾经共事过的份上提醒你,怕你吃亏。”
暗鸦勾起嘴角,保持骇人的微笑。
春元在人群中窜了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几个弟弟,小萝卜头们趴在一个高高的帷帐上,他跳上去看,却是鸠雀先生穿着一身笔挺的制服在驯人。鸠雀先生面前站了一队穿着帅气仪仗服的卫队,大高个,大长队,闪闪发亮的佩剑,衣服上漂亮的字花和绶带,春末道,“哥哥,他们真帅,我什么时候也能做仪仗呢?”
“等你长大了。”春元眼中也冒出崇拜的光来,“鸠雀老师和忘川老师一样帅!”
鸠雀身姿挺拔,手上动作快速准确,口中发出响亮的口号,仪仗队的人跟着利落完成,空气中还有唰唰的声音,几个小孩兴奋滴哇哇大叫。鸠雀挥手,转身,长靴打在石板上咔咔响,一个眼风扫过来,春元立即伸伸舌头,缩了回去,一手拎起一个小毛头扯到一边,“好啦好啦,快去把酒搬出来,等下仪式上要用。还有,春末快去厨房告诉叔叔们,等尊者仪式开始就可以准备野餐会了。”
客人陆续到场,春元抬手看看时间,离开场只有半个小时了,火热的太阳升到中天,高台巨大的影子被斜斜拉长,差不多自家人也要就位了。他用毛巾擦脸上的汗水,拉着三个小鬼头冲上台阶,一路遇见阻拦的人就亮出姜家的家徽来,上了台阶,偷偷坐到家臣的方阵,左右看,没见顶天立地,抓住一个人问,“顶天立地呢?”
“刚还见,一错眼就不知道钻哪里去了。”
“不知道要过来吗?”
“知道啊,还是他嘱咐我过来的。”
春元心慌慌,起身站到台阶上,四下里看,到处都是排得整整齐齐的方阵,方阵和方阵之间只有城卫队的人来回,哪里有未成年人的身形?顾不得许多,春元飞奔下台阶,提起身形围着整个广场转了一圈,光秃秃的石头地,哪里能看到人?抓住城卫队的人问,都说没见,人来人往的,谁会注意两个小孩子?
春元垂头丧气回台阶上,抬眼看,忘川先生和几个城主谈得喜笑颜开,樊落先生闷头摆弄手上的零件,几个女尊的座位相邻,笑嘻嘻说着什么。他见蓝深一边细细地卷烟放在鼻端嗅,一边让旁人给自己准备水果,悄悄走过去,拉拉蓝深的衣袖。
蓝深侧头,看春元满头大汗,笑道,“小管家,什么事?”
春元涨红了脸,“蓝女,顶天不见了?”
蓝深似笑非笑,“谁?谁不见了?”
春元诺诺道,“顶......天!”
蓝深拿下鼻端的卷烟,“他不见了?找找啊!”
“找了,没有!”春元辩道,“我让他去整理宾客的名单,他把任务都分派下去了啊,还让别人过来,但是他和立地却没见了,我找了好几圈,都说没看见。”
“小老鼠一样,别是钻地下去了。”蓝深懒洋洋伸腰,宽大的裙子侧面露出缝来,风一吹便看见小腹处洁白柔软的皮肤以及微微的隆起。
春元的脸更是红得滴血,“不是......”
罗非笑眯眯将胳膊缠在春元颈项上,鼻端冲他吹气,“小家伙,现在可不是春心荡漾的时候呢!想要勾搭女尊,等你毛长齐整了再来!”
春元结结巴巴,机灵劲全没了,一句话都吐不出来,身体挣了几下,嘴巴闭得死紧死紧,转身跑了。
罗非没意思地摸摸鼻子,“真是不禁逗。”
蓝深瞥她一眼,端起茶杯一口喝干,起身,拖着长长的裙摆,“我去看看吧!”
作者有话要说:周六招待朋友,周日加班了,所以没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