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深绕着顶天负责的区域转了一圈,并未发现任何异常,而城卫队的一个小头目非常殷勤地来问询是否需要帮忙,蓝深无所谓道,“就俩小孩到处乱跑,我随便看看。”小头目引着蓝深和春元转了一圈,又有人借机上前来要求介绍,蓝深停下脚步和几个人握了手,接受了那些人的恭维,悠闲地招呼春元闪人。
春元不高兴地跟在蓝深后面,蓝深眯眼看,单手摸出一个符箓,“你还没有学会寻人的符箓吗?”
春元脸红道,“画不好。”
蓝深嗯了一声,咬开手指抹了一点鲜血在符箓上化开,符箓幻化出一个小小的纸鹤四散开去,片刻蓝深咦了一声,春元着急道,“怎么了?”
“找到他的气息了,但是......又断了!”蓝深心中稍微有点不安,抬头看台阶,肃穆的音乐响起,一层层帐幔挑开,仪仗队列队似乎已经开始走出来,咬牙继续掏出一个寻踪符化开,这一次干脆把神识也套上去,精神飘飘悠悠飞上半空,出了广场,似乎进入一个非常玄妙的所在,有巨大的能量集结,形成一个自然的力量,排斥任何接近的微小能量源。蓝深还不太熟练这种使用方法,片刻功夫就开始头痛起来,伸手揉了又揉,那飞出去的纸鹤被什么东西套住,居然不能挣脱不能溃散。蓝深的一小束神识被束缚,强行割裂,仍不住叫出声来,这种感觉实在太痛苦,捂住头,蹲下|身。
春元忙扶住她,“蓝女,怎么了?”
蓝深抬头,面色苍白,双手抓出一把符箓扔出去,又抓起春元的衣领远远扔出去,“找忘川!”话还没说完,蓝深的身体后面凭空出现一条裂缝,空间扭曲,光线折了几折,消失。春元大骇,本能伸手按下衣领上的姜家徽记,一个薄薄的结界出现,似乎挡住了什么,耳边有玻璃碎裂的咔嚓声音,春元全身虚汗,转身飞跑。
穿越空间,对蓝深而言不是新奇的体验,但失去空间后的第一次并不美妙,没有能量保护身体,强大的空压几乎撕碎她的身体,她本能地抱住小腹,身体弓出弧度。
“几个月没见,你的气色很不错。”
蓝深双脚落在实地,抬头却见身处一个小小的白色空间,一边是巨大的操作台,一边却是摆放了几张座椅,青候夫人......不,现在应该叫苏洛,穿着一袭艳红色的裙子靠在椅上,肌肤如雪,黑发如墨,指尖把玩一团银色光晕,赫然便是蓝深放出来的纸鹤。
蓝深站直身体,“果然是你!”
苏洛仰头,纤细的手指合拢,纸鹤散成光点消失,“怎么会是我?不过是帮人一个小忙而已。”苏洛柔声对身边的少年道,“晴光,给蓝女倒一杯水来。”苏洛抬起细白的手,“你学会新的小把戏了?”
“这不仅仅是小把戏而已。”
苏洛挑眉,“很好,这下我完全不用担心姜静流死后这些特别的能量模式消失了,我相信以你对能量的敏感程度,会将我教得很好。”
静立的少年恭敬地请蓝深坐在椅子上,捧上香茶和点心,蓝深毫不客气,抬头看却是几个人影在操作台上忙碌,几十个屏幕显示完整的会场情况,又有几幅陌生的画面。蓝深端着茶杯喝一口,“你帮那些男人?”
苏洛丰润的嘴唇微微翘起,“帮?谈不上,合作而已。”
蓝深冷笑一声。
苏洛看向蓝深放在肚子上的手,“你怀孕了?”
蓝深没说话,苏洛道,“姜女还是有点本事的么......”
“你换个合作对象还来得及。”
苏洛笑的花枝乱颤,尔后正色,“她不是我想要的那种人。”
蓝深视线落在那些屏幕上,从各个不同的角度观看,果然发现探查过的地方有怪异,几条巨大的直线交叉,汇聚点赫然是中心的高台;又转头看另一边的屏幕,似乎是一个巨大的空间,不断有人往空腔内投递能量,又有另一队人在调试那些庞大的能量。蓝深指尖微微颤抖,“尽?”
苏洛懒洋洋打了个哈欠,“放心,只是开启两枚钥匙而已,能量充注一直不顺利,青候的人扇动城里的人闹事,隔几日总是要让人来审查一番,能准备成现在这个样子多亏了暗鸦的帮忙。”
蓝深调转视线,“台上汇聚了两座城的全部管理层。”
苏洛起身,身姿荡漾,细长的手指点在虚空,画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切割面从高台的一半向上,半空中爆炸,血肉和碎石交缠......只想一想都是一副很不错的画面啊!”
“你要做什么?”
苏洛伸手拉出抽屉里的一版阵图,这是姜静流最初的回礼,小小的符阵运行了几个月依然能量充足,她摆弄着,手指在阵图上翻飞,不断有细细的丝线抽出来,在她手中形成一团光晕,美丽耀眼,“多么美丽的能量......多么巧妙的阵......我想要而已。”苏洛瞟一眼身边静默的晴光,“我有表达善意,晴光是我准备的最好的礼物,可惜她拒绝了我的好意,这真令人失望,不是吗?青候太不争气,我只有想其它办法了,鹄和暗鸦比起忘川来,更容易说服。”
“与虎谋皮而已。”
苏洛笑道,“那又怎么样?黄泉只需要一个女王,只能是我。至于你们......既然身体已经好了,那就不断地为我繁育好了。”
蓝深眯眼,“那两个小孩呢?”
“太吵了,丢在隔壁。”苏洛坐回椅子,姿势优雅地端起茶杯,“咱们姐妹好多年没这样喝茶了,现在,安静地看着吧,一切都要结束了。”
于姜静流而言,这真不是一个美妙的开始,胸腹被勒得太紧,呼吸困难,裙摆太长,每走一步都需要小心,似乎暗示了她并不乐观的未来。
游畅帮她将裙摆拉直,又将鲜花插在她的而后,摆在她怀中的姜昊宇身上,腾蛇从花丛中冒出来,惬意地在柔软的花瓣上翻滚身体,“音乐起来,鸠雀会带领仪仗队的人从场外进入,将徽记升起,之后便会请你入场。你只走红毯的位置,上到台阶的最高处,青候上场,向你转交象征东罗的城印,之后便是你的表演了。台词背熟了吗?”
“嗯,我觉得太长了,其实一句话便够了。”
“什么?”
“跟我走,有肉吃。”姜静流笑嘻嘻,视线落入场中,一个个整齐的方阵,中央延伸一条红毯直上台阶,忘川起身,似乎做了一个手势,场中轻柔的背景音乐停止,换上一段非常正经的曲调,同时仪仗队出场,鸠雀领头,手执一面巨大的旗,垂坠的青色布面上绣了金色的姜家徽记。一步一顿,每一步踏在石板上均发出整齐的回想,压过音乐的声音,全场静默,视线的焦点汇聚。
“他居然有这样正经的时候,真难得。”
“论团队精神,合作精神以及装b精神,男人确实比我们强,不过,这都是用我们的钱堆出来的。”游畅塞了一团纸道姜静流怀中,“台词稿子,忘记了偷偷看一眼,反正你站得高,没人看得见。”
姜静流快乐地笑,“没有你们我该怎么办?”
游畅退后一步,姜静流腰板挺直,华美的礼服衬得她平凡的五官熠熠生辉,原本漆黑的眼睛更是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她抹一下眼圈,抽抽鼻子,“我从没想过还有这样的一天,多少人抗争流放,默默死亡是最后的结局,你却给了我重生的希望。没有你,我该怎么办?”
整齐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寂静的力量一下又一下冲击过来,游畅似乎不能抑制情绪,姜静流安慰道,“这才刚开始而已,阿游你太激动。”
“去吧,该你上了!”
姜静流吞了一口口水,“其实我很紧张,我的手在发抖,身体在发抖,腿也很酸,但是我只能一个人上去,对不对?”
“当然,这一段路没人能陪你走。”
姜静流眨眨眼睛,“我觉得这事儿对女人来说很不公平,以后列入咱们的教材,每个人都必须进行所谓的礼仪教育,务必使所有姜家人走在众人的视线下均稳如泰山。”
“这个提议不错,不过,你还是得先一个人上去。”游畅微微推了一推,姜静流不由自主走上去。
脚下的红毯绵软,踏上去如踏入云端,四面八方的视线以她为焦点,她保持面部微笑,下巴略扬起,视线略下垂,一一扫过,对上那些或者惊艳或者惊喜或者贪婪的视线,所有人只保持了瞬间的对视便低下了头,这是无声的臣服。第一步她在犹豫,第二步开始觉悟,第三步自信一点点聚集,第四步仰起了自己的头,第五步终于看见前方等待的青候。
“很好,走得不错,我的尊者。”鸠雀的仪仗队阵列台下,属于姜家的徽记已经高高升起,他立在红毯边上,双眉入鬓,凤眼如水,当姜静流抬脚跨上台阶,适时表白。
姜静流视线扫过他漂亮的凤眼,对上,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台阶两边是东罗、飞燕和爵士的高阶管理人员,更高处是姜家的家臣,不断有各种赞叹进入她的耳朵,她照例送上微笑,坦然地接受了那些夸张的赞美,完全没有为自己莫名其妙成为一个伟大的、完美的、无所不能的女尊而羞愧。她自信自己是一个宽容、仁慈、公正的女尊,她更是一个合格的女人、妹妹、女儿以及母亲,她在自己的生活中努力做到最好,凭什么不能骄傲,凭什么不能接受别人弯下的腰?她捧出自己的真心面对这样一个宇宙,付出如此之多,失去不必纠结,而得到也是理所当然。
挺直了身体,微笑着看向青候,青候原本花白的头发似乎开始返黑,只脸上的皱纹依旧明显,他的目光苍凉,平视了姜静流几秒,在那如水的双眸中低下自己的头,曲□体,形成一个屈辱的姿态。
忘川悠闲地拎起酒壶倒出一小杯,把玩细白的瓷杯,轻轻吸一口,暗鸦冷哼一声,似乎台上的画面太过刺眼。
忘川放下酒杯,“这真是一个值得铭记的时刻。”
“再一次证明女人踩在男人头上?”
忘川笑眯眯,“不,接受权利象征的女人怀抱的却是一个性别为男的婴儿,这真是一次历史的巨大进步。”
“你总是期待一些长不成的种子。”
“宇宙时间如此漫长,能够亲眼见证一个物种的诞生、兴旺和泯灭,你不懂这种乐趣。你要细心地发现隐藏在万物洪流中每一个能够引起变化的契机,小心地扶持它们,给予成长的机会,消除人为影响的痕迹,顺应宇宙的规则,充满期待的同时保持平静的心态,一万次付出能够有一次的收获,你将获得巨大的快|感。看,这个宇宙不过如此,你已经能够触摸......规则之门。”
“你错了,历史的发展便如园丁修树,总是要及时掐除多余的嫩芽避免消耗能量,调整生长的方向,给予充足的养分,最终才能参天。”暗鸦也倒出一杯酒,深深吸了一口气,使用珍贵的能量作物酿出来的新酒香味浓烈,口干涉但是却带着强烈的刺激,爆炸的味蕾刺激他身体内沉睡的野心蠢蠢欲动,“她在流放星出现,一个错误,需要纠正。”
“你真是监察会的忠实拥护者,可惜了。”忘川双眼露出欣赏,“姜女多么珍贵,在制度重重的监察会规则下生长,但却没有长成他们期待的摸样。她对任何人总是习惯性地说谢谢,看人的时候平视多过俯视,思考的本能并不是以得到为基础,第一印象多么柔软,软得让你认为谁都可以将她握在手中,可是等你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已经悄无声息被她影响了。她就像是麦苗中央的稗子,就连无用,也那么与众不同。”
暗鸦手指点在桌面,非常有节奏的敲击。
忘川抬眼,姜静流单手接过青候递出的城印,高举过头,得到巨大的欢呼声后收回手,右手在虚空中比划,一圈又一圈巨大的能量纹以高台为中心汇聚,一个个玄奥的符文虚空出现,浓缩又浓缩,由无色变为金色,发出强烈的光芒融入城印中,无数符文环绕姜静流,跳跃着成为符阵包裹城印。
暗鸦起身,双眼微眯。
姜静流升起城印,打出无数手印准备最后一个符文结束融合,之后便可将城印祭在东罗城中,引导各属性能量循环,消除能量暴|乱对人体的影响。她抬眼看高台下方,巨大的能量洪流在聚集,但场中隐约有几条奇怪的光带凸显,以高台为中心向四周发射,随着亮度的增加,汇聚的能量洪流开始减少,姜静流挑眉,侧头看青候,却见青候身体颤抖,面色青白。
“怎么了?”
青候艰难道,“那是尽的定向标示......是谁......不对,我的人从修筑开始便监督......。”青候的声音充满绝望,“来不及了,能量冲注已经完成......看那边......天,已经发射了!”
姜静流转头,天边一团强光,她本能将手探入空间,抓出一把符箓撒开,一层层巨大的结界瞬间展开包围整个高台。强光夹带无匹的热量和锐气撞击在高台中部后化为一片光爪向上汇聚,笼成一片飞向高空,只余半截荒凉的石柱。
一切发生得太快,所有人还没来得及反应,眼中一片白炽,除了安静,还是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