妘生侧身轻轻巧巧将餐盘端起来捧在手中,“只是这样?我没有那些你虚构出来的无聊自尊心,并不会觉得这样就会对我产生多么可怕的影响。”
妘生端坐在平台前,拿起刀叉认真吃饭,姿态优雅看慢实快,片刻功夫便吃得干干净净,他擦干净手,双手合十,“这是我近四个月来第一次正式吃饭,非常美味,感谢你的招待。”
丘比特缓步走向妘生,妘生起身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带着不容置疑的从容和果断,“丘比特先生,上京最好的调|教师,让我们继续之前你的提议,来谈谈吧。”
“妘生,你对你的主人没有基本的尊敬。”丘比特扬起鞭子。
“我对你抱持作为人最基本的尊重,虽然你试图想要调|教我。”妘生银色的眼眸在灯光下散发淡淡的光芒,“上京最好的调|教师,各位女尊玩家座上宾,总是能办出最好的欢宴,也能提供最好的性|奴,我听说过你。”
丘比特扫一眼妘生□□依然□□的*,妘生低头看一眼,“不必太在意它,一会儿就好了。”
“妘生,和我谈话,精神上反抗我,性|奴们很擅长用这样的手段。”鞭子没有落下来,却缠在丘比特手腕上。
“丘比特,你不坚定,需要别人的臣服和痛苦来肯定自己的存在,知道为什么吗?”妘生看向丘比特,“你没有得到过尊重,也不知尊重为何物,看不起比你更弱的,试图征服比你更强大的,但是,你更需要被人征服。”
丘比特歪头,妘生道,“没有想要谈下去的欲|望吗?我以为你很想要了解我的精神世界以寻求打破我的契机,我对任何想要了解我的人没有隐瞒,坦诚是良好沟通的开始。”
丘比特指向锁链,“去那里站好,休息时间已经完毕。”
妘生起身走向墙壁,非常配合地抬手看丘比特将锁链缠绕他的身体。
“观察了我近四个月,有什么收获吗?”
丘比特捏起妘生的下巴,黑眼睛对上银色眼眸,“你开始着急了,四个月没有任何消息,担心外面的朋友?同党?”
“我是一个正常的人。”妘生注视着丘比特,“我挑起你的愤怒了?”
“四小姐希望你成为她的狗。”丘比特用皮鞭把手按开墙壁上的开关,锁链回缩移动,妘生的身体悬空,四肢向后被吊起,“跟着她,跪舔她,被她奴役。”
妘生有点可怜道,“她只想要我爱她,可惜,被你误导了。你看,你已经没有勇气和我谈话了。”
丘比特拍拍妘生的脸,“不要用这种低级的方法试图激怒我。”
“看来,身为一个调|教师,你却没有认识真正的自己。”妘生勾起嘴角,“你,害怕面对真实的自己?是不是那个你完全不如表现出来的那么强大?怕痛,怕饿,怕寂寞,怕未知,怕真实,你以为自己恐怖之物便是世界上最大的恐怖?想要被爱抚,想要被珍惜,想要被呵护,想要将一切痛苦交给一个主人,想要像物品一样被好好保存,你以为自己期待之物便是世上最好的诱惑?”
“你做了很多自以为对的事情,没有得到奖赏?”妘生温和道,“你走上了错误的路,没有人给你回头的机会,所求与想要得到偏离得太远了。”
丘比特转身躺上皮沙发,“妘生,你坚信自己正确,藐视权威,狂妄到以自身类比宇宙——”
“那不是狂妄。每个人,乃至每一生物都是宇宙中一尘埃,公平地出生,公平地生长——”
“妘生,你就是这宇宙最大的不公平。妘家集几百年之力才造就这样一个你来——”
“所以那是公平的。妘家投资无限数的金钱、精力和爱,其间诸多付出只凭借想象无以言表,但对某一目标的执着刻在我的血脉中,只是为了去打破既定的一切不公平,所以造出了我来。”
“监察会立世之言,以人力补宇宙之不足。何为补不足?监察会的构想是好的,将人的天资分等,以等级而论贡献值,但结果却是用各种手段强行剥夺精力、财富和为人的尊严,它要你知道只因你自身之不足所以得不到,得不到不必怨恨,要更加努力地出卖自己的骨血,身体匍匐在地亦不足够,你需化为脚下的泥尘。”
“何为权威?”妘生看着丘比特,“比你强的就是权威?比你更残酷的便是权威?是权威便该要臣服?你便无视心中真正的自己为那权威服务?”
丘比特丢开鞭子,轻轻鼓掌,“真是精彩,那些向你臣服又背叛的人——”
“是伙伴,一切追求自身之公平公正,追求有尊严生活的人,都是我的伙伴。”
“所以,你是在拉拢我?用那些我憎恨的言辞来拉拢我?”
“你憎恨,只因你努力太久,却没有人给你。”
“妘生,你注定只有失败。”丘比特起身,“你比监察会更苛刻,竟是要人人成就圣人。圣人不常有,但如我这般的恶魔,却是自得其乐——”
妘生微笑着看丘比特,“我始终相信,每一个人,向往的都是好的生活。”
妘生遭受了更苛刻的对待,丘比特在他身上实验各种药物,尝试各种人体的极限,妘生从不和自己为难,放纵着欲|望和痛苦,每一次的清醒却让丘比特愤怒且更深刻地认识——妘生在精神上无法被打败,如果不尝试催眠的话。
*的痛苦不断挑战精神承受的极限,妘生的身体经常因自我保护而陷入昏迷,每一次半梦半醒妘生便想要解放精神,他怀念姜静川赠与的那些符文带给他纯粹的轻松和温暖。妘生有过目不忘的本领,日夜揣摩那些符文的曲线,意义不明却能调动能量影响人体,每当不能忍受之时他便在脑海中一遍遍绘制曲线,身体内的能量被封印,但精神仍自由。
每一次幻想完毕,有微风带来地面的花香和阳光的温暖,有潮湿的水气带来地面雨水的清凉,有微尘闪避他的身体保持清洁,更有细微的能量如针尖一般扎他的皮肤,刺激肌肉的活性,仿佛一切都还那么美好。
每一次妘生都以为是幻觉,张开眼睛,却是丘比特。
有侍者进入地下室,妘生被放下来,带着锁链走出去。
跨出地下室的一瞬间,妘生本能地抬手遮眼,阳光太烈,他离白日太久。
妘生眼角扫过一旁的丘比特,小声道,“只要四小姐不让我死,你就永远不会成功,你所信服的权威会要了你的命。”
丘比特并不愤怒,只道,“我会好好看着,你为了生存怎么违背自己所宣扬的道,将剑锋指向母四。”
世界上最坚硬的盾,世界上最坚硬的矛,自相矛盾,结果如何?
母四皱眉看站得挺直的妘生,“怎么变这么瘦了?你驯了两个月了,还老样子呢?脊梁还没学会该怎么弯。”
“四小姐,除非让他死。”丘比特道,“疯子一样的执拗和顽固。”
“你对他的信仰束手无策,当然不能成功,真是让人失望,滚吧!”母四挥手打发了丘比特,妘生视线转向那个潇洒走远的身影,渐渐眯眼。
“阿生,过来。”母四手伸向妘生,一点不在意那些脏污,“我们该回房间去了。”
妘生浅浅道,“我有点累,需要休息。”
母四喜笑颜开,妘生第一次主动向她提出要求,急忙忙吩咐侍者准备一切。
妘生得到了每天两个小时在花园散步的时间,但依然被禁止和任何人接触,他站得远远地看以往熟悉的人进进出出,对着他指指点点窃窃私语。母四脸上有掩盖不住的得意,也有被挑衅后无法控制的愤怒——妘生知道,于母四小姐而言,他不过是一件花费了漫长时间去等待后终于得到的玩具。
“这个周末的欢宴,我准备向大家重新介绍你,阿生,高兴吗?”母四看着侍者将一架架衣物饰品拉进房间,“这些都是你以往穿习惯的,快来看看。”
妘生挑了一件白袍,没有任何装饰。
母四有点嫌弃过分素淡,又选了一个深蓝色的宝石胸针和一条镶钻的腰带,妘生随手放置一边,“我需为父母亲族戴孝一年。”
“阿生,你已签于我,便是我的人,哪里还有父母亲族。”
妘生淡淡扫一眼架子,拉出一件艳蓝色的紧身长裙,“这个裙子很衬你的皮肤,穿上试试。”
母四抱住裙子,“阿生,我的心跟着你,一时间高兴,一时间又不高兴,累。本来指望着被教好了你能驯服,我便不会痛苦,但是我又舍不得你。你再帮我挑一个项链!”
“天然的雕饰才是极致的美,你不需要那些累赘。”
母四点头,转身撩起头发,“阿生,帮我试穿。”
妘生拉下拉链,母四从裙中褪出,将蓝色长裙递给妘生,妘生蹲身展开长裙,母四白皙丰润的双脚站入其中,“这一次是我五十岁的生日宴,老家那边我的随扈家族会有人送礼物过来,且硬塞了个女子来要我教导,诸多麻烦。”
妘生将长裙拉上母四肩膀,轻轻将她推向镜子,又伸手握住母四长发,挽出一个花式用一枚宝石针固定住,“很好看。”
母四左右看,“就这一套了。”
“那女子姓何,已经超过三十岁好几年了却还没有签下任何男士,家族中已为此事闹翻了天,她的长辈连续缴纳了几年高昂的罚金实在承受不住了,便托我帮忙。”母四转头看妘生,“阿生,让阿贤签给她好不好?”
“如果阿贤愿意的话。”
母四笑,“阿贤愿不愿意有什么重要的?只要你高兴!”
妘生笑一笑,并不说话。
母四脸色顿变,“阿生,你总是这样,什么都不对我说,我很难过。”
“四小姐,我私心既不远任何人为我受累,亦不愿你为我改变自己。”妘生道,“你无需考虑我——”
精美的宝石针被摔在地毯上,“阿生,你确实无法调|教。”
宴会前,各种源源不断的礼物被送入这瑶城的别墅,果然有远方的客人提前入住,妘生的活动范围被限制在后花园的花房内,有侍者看守。偶尔有好奇的小姐在花房门口嬉笑均会被侍者请走,惯常听见一位何小姐大声说笑,好几次那位何小姐都试图进入花房,又被带开。
妘生立在花房玻璃边,常见姜贤带着别墅内其余的工作人员忙碌准备工作,在花园的小路上快步走过,偶尔对上视线,抬手做一些简单的手势,仅仅这样无声的交流也会被侍者阻止。
及至宴会前夜,一切准备就绪,妘生被要求不得随便踏出房间,便趁离开花房前找了两个新鲜的盆栽带回房。
“先生!”有女子惶恐而惊讶的声音。
妘生诧异回头,却见身后的两位侍者拦住一位女子,那女子满面诧异,见妘生转头后却是惊喜,再不顾侍者阻拦冲上来,满面红光,“先生!”
“你——”妘生有些迟疑。
“何!我是天堂星系何家的何莱,先生,十三年前——你还记得吗?”女子充满期待,仰视妘生,贪婪地打量他全身。
“小姐,你认错人了。”妘生心沉了一下,耳边仿佛有丘比特的笑声。
“十多年了,我绝对不会认错。”何莱上前一步,伸手握住妘生的手,妘生退后一步,向两位侍者道,“还不送这位何小姐回去,怕是迷路了。”
“先生,我远远看见你就觉得像,我以为我找了十多年找不到,但这的是你对不对?”何莱挣开侍者,呵斥道,“走开,别打扰我和先生说话。”
妘生看也没看何莱一眼,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