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时,衙役觉得有吃有住,不再像往日那样风餐露宿,倒也非常感恩凤城县衙,往返于芒砀山和凤城之间,可是,因为对刘季等劳役众人有恐惧之心,又不见他们的踪迹,逐渐的懒散了。
有一天,他们看见一个人抬着长叉子在沼泽地里转悠,想来应该不是附近村子的老百姓,或者是逃逸的乏徭罪人,于是把他包围了,问他是什么人。
那人道:“我看你们一个个人模狗样,大概是去哪里搜刮老百姓油水路过的衙役,得了油水,还不赶快走开,胆敢耽搁爷爷在此讨生活?”衙役听见他口出不逊,又说自己在沼泽地里讨生活,估摸他一定是从芒砀山下来捕鱼充饥的乏徭罪人,哪里还放过他,定要抓他不可。
之前经常抬的枪刺因为没有发现乏徭罪人的踪迹,衙役们嫌弃笨重,抬起来行走又惹人眼目,到了后来,索性只带佩刀了,此时见那人手里的叉子金黄,又特别的长,衙役手里的刀够他不着,只想将他唬住,让他放下叉子,好拿了他去。
亭长吼道:“我们奉命捉拿芒砀山上的犯人,本不想打扰你,只是随便问一下你是何方人氏,为何抬着一个长叉在此晃悠,只待你回答了我们的问话,便要放了你去。”
不待那人回答,他又道:“哪知道你这个刁民,不仅不回答衙役们的问话,反要出言不逊,还不赶快放下叉子,拿出你身上的验牌,我们便当你不是芒砀山上的乏徭罪人,放你回去。”
那人笑道:“我不是大秦的人,从很遥远的地方来,哪里有什么验牌?你们不退后,别怪我不客气!”
亭长笑道:“好个口出狂言的家伙,我今天不拿了你去,我看你还上了天!”跳将起来,一刀砍来。
那人见亭长跳起来大约一人高下,而且速度飞快,人还未到,刀已劈了下来,后退一步,举起叉子把亭长的刀挡住,听的一声金属抨击声,震得亭长握刀的虎口发麻,险些掉到地上,心下一虚,不敢上前,退回众衙役的身边,心里想,这人长的清清瘦瘦,想不到力气非同小可,他也是退了一步,才举起叉子来迎,若是他有意刺来,就是那铁石之躯,也被他刺通个窟窿。
他挥刀叫衙役们上前,衙役们呼啦一下挥刀砍去,那人也将叉子舞起,只听见噼噼啪啪的响声,众人手里的刀已被震落,只好朝后逃开,保全性命。
亭长吓得面如土色,叫道:“这位好汉岂住手!若好汉不是乏徭罪人,这些衙役万万杀不得;若英雄是那乏徭罪人,这些衙役也万万杀不得。”
那人哈哈大笑问:“为何杀不得?”
亭长道:“好汉如果不是乏徭罪人,杀了衙役,就成了朝廷的罪人,比那乏徭罪人还要罪大一等,日后成了官府捉拿的逃犯,如何得安稳的日子过来?好汉如果是那乏徭罪人,一旦杀了衙役,县衙得知消息,一定禀报都尉,都尉一旦发兵上山,纵然好汉你有翻江倒海的本事,也救不得芒砀山上那百十号人了。”
那人笑道:“依你说来,衙役是天上的神仙,地上的土地,不仅不能杀,得罪一下都不行?”
亭长看见旁边衙役们屁滚尿流的样子,心下知道此人不可能捉到,对他道:“看来好汉不像那芒砀山上逃役犯人,此事到此为止,不再追究。”又对那些衙役们吼道:“还不赶快收拾了刀具,回凤城去……”
衙役们正要去捡地上的刀具,哪知那人上前一步,大声道:“一群乌合之众,经不住我一个人打,还要什么刀具,还不赶快滚蛋?”
衙役们又缩手回来,拿眼去看亭长,亭长道:“既然这位英雄不允,刀具就不要了,咱们回城。”
一伙人仓皇逃走。
就听见那人哈哈大笑道:“那时候,都以为古人武功高强,杀人于无形之间,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罢了,还不如我手无缚鸡之力的莫塞!我要代沛公谢谢你们留下的武器了……”
衙役们不知道那叫莫塞的人为何叫他们做“古人”,更不知道“沛公”是何许人也。
萧何听到此,差一点笑出声音来,原来是那莫塞下来沼泽地里捕蛇,无意之中与这些衙役打了一架,把他们的刀具都虏上山交给沛公去了。这些人当然不知道,沛公就是之前亭长刘季的称呼。
那亭长又说,他们既失了佩刀,回到凤城之后,又不好禀报凤城县衙,害怕闹笑话,只好抬了枪刺装模作样的出城,知道沼泽地里有一个叫“沛公”的手下人在那里转悠,不敢去那沼泽地,害怕再一次遇到他,因此只是在凤城西郊附近的树林子里转悠,到了天黑时,好回城里,这样吃饭喝酒起来才能显得理所当然。
可是,如此之后,时间一长,再也没有去处,又没有什么娱乐项目来打发时间,于是到街道上买了鸟笼子,开始捕画眉鸟来喂养。
亭长道:“在下从亭卒开始干起,几十年如一日,时间和精力一心扑在亭卒的工作上面,哪里有过一丝一毫的松散?这才在赵家里到泗水岸边的赵泗亭当了个亭长,从来就没有捕鸟养画眉的爱好,这都是环境所逼。如果不捕鸟,兄弟们哪还肯上山?不上山来,凤城县衙县令便说我们捕盗不力,虽然没有权力处罚我们沛县的人,但如果断了我们的吃食,不再给酒肆缴纳房租,我们又不能回沛县,又变成了之前东游西荡到处找东西吃的幽灵了。”
萧何笑道:“想不到你们这些沛县堂堂的衙役和亭长,吃着朝廷的俸禄,为了此次芒砀山之行,混到了如此地步。”
“不过,我听那凤城县令说,他已知道你们整日里不去侦察芒砀山地形,不去搜寻乏徭罪人的下落,只是在凤城周围东游西逛,为何还不断了你们的吃食,还让你们住在酒肆里,继续供你们酒食和替你们缴纳房租?”
这些人见萧何说话的态度渐渐的变好,严峻的脸色已缓和下来,这才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