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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何道:“我一个县丞,在那沛县上下左右,大家不过卖我一个老好人的面子,现今由那李归虚一手遮天,县令也与他沆瀣一气,同穿一条裤子,我没有翻江倒海之能,如何能够救得你们?倒不如在沛县县衙未下手之前,逃到他处,暂时得以延续性命,只待来日老天开眼,洗去你们的冤情,得以重新做人了。”

亭长思来想去,觉得竟没有一个去处,芒砀山上有刘季一行,铜山上有道观,香火旺盛,一年四季游人不断,哪里去得?像东滑山,西滑山这样的小山,根本不足以让这些人隐藏下来,不要说生活下去了,只有芒砀山往西,山多林密,才有个躲处,或者去当日抓捕行空道人的汤水之南的河畔,在那悬崖台子上住下来,偷偷下河淘金。

想来,这些衙役多数不会务农,一旦没了朝廷俸禄,日子怎么过下去?就是挖野菜,都不认识哪种野菜能吃,掘蕨根,也不识得蕨根的叶子,如何去挖,更不要说开荒种地,春耕秋收了,只怕是现成的稻谷摆在他们的面前,都不知道怎么舂出米来,看来只有去那行空道人的空窟中苟且一时,偷偷下河去淘一点金,悄悄捎回家中填补家人的日子。

亭长如此一说,萧何头摇的像拨浪鼓,道:“亭长有所不知,那汤水砂金本就稀少,经过行空道人多年淘去,哪里还有多少?早年李归虚还未做县尉之时,已与那道人暗地里勾结,河里淘出的金子,他占八成,道人占两成,那砂金含量稀少,小山一样的一堆,提炼出来,不过千钱之数,就是你们不能去,即使去得,偷偷摸摸淘一个月下来,恐怕还没有一斤盐巴的价钱。再说了,自县衙去捣了行空道人的老窝后,已将那一江划为官府所有,那李归虚派出数人,就在那悬崖台子上日夜巡视,凡有偷偷淘金的人,把他抓去,罚钱一千,没有钱的,押他去骊山充劳役。如此,你们如何去那地方逃命?”

亭长道:“县丞大人如此说来,我们二十个衙役,只有上芒砀山去投靠刘季那厮,与那些乏徭罪人混在一起了?”

危在旦夕了,还说出这样的话,也是一个不识时务的蠢货。

萧何在心里骂道,继又对他道:“你们不去奔投刘季自然可以,只是泗水郡郡守与那沛县县令交好,听到县令下了一步险棋,恐怕有人奏报上朝廷。朝廷知道他草菅人命,拿他查办,于是想救他,把这草菅人命的事情隐瞒下去,鼓动泗水郡郡尉发兵芒砀山,怀里掂着你们的死亡名单,第一站就是凤城,首先把你们二十个人抓捕杀掉,然后驻扎在凤城县城,再举兵捉拿刘季一伙,你们若是有半点犹豫,大军一到,你们何处去得?”

亭长道:“既然如此,我们不想上芒砀山,也得要上芒砀山了。只是我们之前在芒砀山上往返无数次,何曾见一个乏徭罪人的影子,就是我们到了芒砀山上,如何寻得他们的下落?或者他见我们上山,以为是衙役上山缉拿他,那百十号人一股脑把我们杀在芒砀山上,岂不是冤枉?”

萧何笑道:“你堂堂一个亭长,居然是个怕死之辈,如若不然,刘季也早被你缉拿归案了。到了这个时候,你前怕狼后怕虎,左右都怕,还不如死了。大秦有你这样的怕死鬼,简直让我萧何颜面也蒙羞。”

又道:“刚才你不是说过,在丰西沼泽地遇到一个手里拿着一把黄叉子,长得清清瘦瘦的一条汉子?那个人,家在沛县中阳里,与刘季同是一个村子的人。他就是沛县周围远近闻名的捕蛇者莫塞。他抢了你们的刀具去,自然是送上芒砀山给刘季去了,只要找到他,把投诚的事情一说,莫塞定然把你们推荐上山。”

亭长还是有一点为难,一群衙役二十个,居然打不过一个捕蛇为业的老百姓,还被他抢去刀具,这个笑话如果让刘季听见,岂不笑掉他的大牙,他还怎么接纳他们入伙?或许将凤城县衙所发的枪刺抬上山,作为见面礼,刘季看在武器的份上,也许会接受他们,也未尝不可。

萧何对他说,莫塞既然把他们的佩刀都抢走,自然刘季在山上需要大量的武器,肯定多多益善,抬了枪刺去,他当然高兴,但这个不是他最喜欢的东西。

“你们就是一群欺软怕硬的草包,凤城县衙越是将就你们,你们越是欺负他,之前丢弃了佩刀,心里一点愧疚也没有,这时候又将他们的枪刺也要抬上山去,可谓是欺人太甚,就不怕你们前脚上山,他们后脚就派出衙役来捉拿你们?”

亭长知道,这凤城虽有米粮,库中钱财却微,凤城县衙的衙役俸禄还没有沛县县衙衙役的一半多,而且招募的衙役人数,也没有沛县的一半,最要命的是,凤城没有城墙,出入不经过城门,又靠近宽阔无边的沼泽地和为数众多的山岙野地,以及湖泊,这些地方向来都是乏徭罪人隐藏之处,一旦他们没有吃穿,就会下山出湖,第一个遭殃的就是凤城。

因此,夜晚巡逻打更的人数庞大,那一点衙役哪里够用,根本没有上山剿匪拿贼的人手,再加上在凤城为官的县令,见这城不是城,县不成县的凤城,整日里为盗贼之事手忙脚乱,多一事,还不如少一事,哪里还有那上山捉拿他们的兴致?

因此道:“我们已经走到这一步,若不投靠刘季,横竖就死了,将了枪刺上山去,他若来追时,回头与他拼命就是。何况在沼泽地里还有捕蛇者莫塞这道屏障。”

萧何道:“既然如此,你们就上山去吧!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你们还是将兜里卖画眉鸟得的钱,在凤城买了酒抬上山去。刘季一见有酒送到他面前,自然喜欢,强似给他送去千杆枪万柄刀。你们到了沼泽地,不是说找刘季,而是说麻烦莫塞带路去去芒砀山,将酒要去拜见沛公,如此,自然一路畅通无阻。”

又道:“你们要说沛公的名字,若你们是说拜见刘季,你们连他的影子也见不着,切记切记!”

于是,亭长等人返回凤城,又去凤城县衙打听,知道泗水郡果然准备发兵芒砀山是实,而且清剿的驻扎地就在凤城县城,他们如果再不走,只有死路一条。

二十个人不得不把卖画眉鸟的钱拿出来,去街道上的酒肆买了酒,想在当日夜晚抬着枪刺和酒坛子上芒砀山,就要投靠沛公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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