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参随着管家进了几道门,屋子和走廊豪华壮丽自不必说,他也没用那心思去仔细看,好像管家并不是把他引到客厅,而是到了一个书房样子的门口,对屋子里的都尉说,客人到了。
曹参进门去行礼,见都尉两眉如剑,一个硕大的鼻头,特别是那嘴唇好像轻轻扬起,看起来似笑非笑,很是高傲的样子,就觉得此人不是平易近人的主,这一趟自己是入了虎口狼窝,脸上冒出冷汗来,也不敢用手擦去,埋着头道:“在下有一件紧要的事情要禀报都尉大人!”
都尉道:“既是沛县的狱掾曹参,请坐下来。”
曹参哪里肯坐?都尉又道:“既来献宝,首先把你的宝贝呈上,让本官看一看,何须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还大汗淋漓?”
曹参道:“在下曹参有要事要禀报都尉大人,并不是要来献什么宝贝。”
“我适才不是跟管家说了?公事要待明日到衙门去说,若是贡献宝贝,方可进来。你既没有宝贝来献,何必诓人进屋?”曹参道:“在下诚惶诚恐,如是不诓人,这门在下进不来。可是这事至关重要,在下不得不出如此下策,还望都尉大人见谅!”
这时候就见都尉的眉毛扬起来,好似两柄举起的剑,嘴唇扬起一只角,道:“好个曹参,你倒大胆,你知不知道我一句话,就可以让你回家种田,我再说第二句话,就让你一家灭门?”
曹参本来有许多顾忌,开始时说不害怕他是假的,这时候见他才开口,就像老虎一样露出白生生的牙齿,就要咬人,倒觉得他的威风无外乎如此,定了神,一字一句的道:“大秦事大,在下身家性命事小,在下不得不面见都尉,当面禀报此事!”
都尉笑起来道:“你一个小小的狱掾说什么大秦事大?难道你要向本官举报有人要造反?”
“实则如此,不可不报。”
都尉大笑,问:“你倒说说,什么人能够掀起风浪?沛县有那么一个如此了不起的人吗?”
曹参把包袱放下,一边打开,一边道:“在下要让都尉大人看看这个宝贝……”
都尉听见“宝贝”二字,立刻两眼放光,道:“既有宝贝,还不快点拿来本官看看?”
话刚说完,只见曹参的包袱里露出两个木头脑袋瓜来。都尉初时以为是宝,待看仔细时,才发觉是柳树桩雕刻成人头模样的木头疙瘩,他惊诧道:“曹参,你这是何意?”
曹参见都尉的语气没有刚才的气势,变得和谐了些,在书桌边坐下来,摸着楠木打造的书桌道:“闻说都尉大人马上发兵芒砀山,所为何事?”
都尉把两个木头疙瘩朝桌子中间一推,道:“你一个狱掾,天天在县衙里当值,这等大事,居然不知道?还冒死跑到本哥的郡尉府来问本官?”
曹参道:“刘季犯了乏徭罪不假,只是骊山尚没有公文来,而且原来征用劳役的期限也不是今年的八月十五,而是明年的正月初一。如果超过明年正月初一,刘季押送的劳役还到不了骊山,接到骊山公文后,方可定刘季犯了乏徭罪,在下有征用劳役公函原件一封,请都尉大人过目。”
说完从兜里掏出一张兽皮纸来,递给都尉。
都尉看完,脸色都变了,把兽皮纸收去,道:“好你个曹参,这一下在汤姆下捅一个大窟窿。我看这征用劳役郡里的大印倒没有造假,可是之前朝廷不是又重新管改了日期,重新发了公函,才由郡里下发公函送到各县的吗?这难道还有假的不成?如今你拿那过期作废的公函来说事,是不是你念那反贼刘季与你称兄道弟,冒死也要救他一马?”
曹参面不改色道:“都尉大人明日到衙门去,可是把那改了日期的公函拿出来对比,就会知道,那公函乃是别人造假了。”
“我堂堂一位将军,如何不识得真假?难道朝廷大印和太尉的亲笔签名,也是造假的吗?好了,这事本官暂且不追究你,待明日我到郡衙去,将那张改了的征用劳役公函仔细看了,如果是你欺骗本官,立刻将你削官杀头,叫你一家连坐!”
又道:“你将两个木头疙瘩背到本官府邸上来,难道也说,那沛县南门上悬挂的二十个人头,就是这些木头疙瘩?”
曹参回答:“是这样!”
“这还得了?你为了挽救那刘季反贼一条命,简直是什么也不顾了!沛县老百姓亲眼所见,家属都到现场认了尸头,而且埋葬了。此时你却说那些血淋淋的人头是这样的木头疙瘩?”
曹参道:“如果刘季已反,真的是杀了沛县二十个衙役,那些衙役也是在下曹参的兄弟,我岂能够不痛心?如果要救刘季,就凭这两个木头疙瘩和一张征用劳役的公函,也是救他不得,在下何必找到都尉大人面前来送死呢?”
“刘季是不是反了,这个不是我要问的事?如果那南门上悬挂的人头是真的,在下只是希望都尉亲自过问这件事,就是要掘坟验尸。那埋葬人头的地方,除了挖掘出这两个木头疙瘩之外,如果再挖不出十八个出来,那就是这些曹参疯癫了,在此胡言乱语!”
都尉又问:“征用劳役的公函应该在沛县县令和县尉那里,怎么会跑到你手里去了?”
曹参理直气壮的回答:“是沛县县丞萧何大人委托在下来禀报都尉大人,公函也是他亲手交给在下。他说,全郡各个县城,包括郡衙,就数都尉大人最正直、最有威望,只有都尉大人才分别此事情的是非曲直。”
真的是好话三分软,都尉终于客气起来,对外呼叫丫鬟道:“还不进来给曹参狱掾大人上茶!”
曹参道:“不敢,不敢,还望大人把此事弄清,还给在芒砀山上搜捕乏徭罪人刘季的衙役们一个清白!还好让他们安心回沛县!”
都尉道:“这个自然,这个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