沛县放晴了十多天后,忽然又大雨磅礴。深秋之后,还会大雨磅礴的天气是历年难见的事情,与那秋高气爽的往年真的很不同,就是天晴下雨好像都与自己无关的泗水郡都尉,也觉得今年老天爷的变化无常也大大的影响到了自己的心情。
从咸阳又有话传来,说凤城已经被秦始皇断绝了的王气又袅袅升起,而且比之前还要浓密,升腾的高度比之前越高,恐怕有将来要称王的小孩在凤城附近出生,一旦让这样的小孩出生,将危及大秦的江山。
只是那秦二世,迷信王气的程度,不及他老子的十分之一,听了李斯的奏报,只下了一道密旨,让人快马加鞭送到泗水郡,郡守接旨,见是王气之事,想来,断绝王气之事,素来是都尉之职责,将圣旨来给都尉。
都尉正为出兵芒砀山的事在呵斥沛县县令做的荒唐,叫他重新挖坟查验尸头之事,接到密旨后,叫他退下,对郡守道:“看来发兵芒砀山之事,已迫在眉睫,就是把凤城一城刚刚出生的小孩都杀死,也要派兵到凤城镇压反抗的家属,以防止他们勾连暴动;如果这王气之说,不是应在刚刚出生的小孩身上,而是应在凤城不远的芒砀山上,那么那犯了乏徭罪的刘季将是罪魁祸首,不拿了他,让他成了气候,有朝一日宣布造反,恐怕朝廷和郡主怪罪下来,你郡守大人泗水郡也坐不成了,我这个都尉也要人头落地。”
郡守道:“自秦灭六国,始皇帝哪一年不是在为消灭王气的事折腾,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见得哪里有人胆敢造反,看来王气之事不过是李斯等人的无稽之谈,为了那无稽之谈,要斩杀凤城一城刚刚出生的幼儿,如何面对一郡的老百姓?我看,那刘季盘踞芒砀山,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他只要不宣告造反,不下山骚扰老百姓和官府,就让他在芒砀山上多活几日也无妨。”
“只是那衙役被杀之事,事关沛县声望,如果仅仅为了发兵征讨刘季,沛县就将自己衙门里的二十个衙役置于死地,这也未免残酷了一些。日后众人知道了事情真相,还怎么还敢在县衙里当差?都尉大人还是冷静下来,按兵不动,待沛县假人头之事做了个万全之策之后,再做定夺如何?”
都尉见郡守居然说李斯的王气之说,乃是无稽之谈,这与反贼有什么不同?之前鼓动自己发兵的第一个人就是这位郡守大人,此时又说刘季在芒砀山上只是不得已才盘踞下来,不着急去剿灭,这不是要包庇反贼,让他休养生息,发展壮大,好与官府对抗?一时间张口结舌,翘着一只嘴角,盯着郡守。
郡守道:“此事不是大事,我还有一件天大的事要给都尉大人说来。”
都尉道;“难道还有比断绝王气这件事还要大的事情?”
郡守道:“那是当然,如今这圣旨已不是紧要之事,就是抗旨不遵,也没有那么重要了。如今有一件火烧眉毛的事情,要与都尉大人说来,岂叫众衙役都退去。”
那些衙役都退下去。
郡守小声道:“据沛县县丞萧何到凤城交付粮款,带回的消息说,就在今年的七月,阳城的地方官派了两个军吏,押着九百名民夫送到渔阳去戌边。途中,有两人,一个叫陈胜,一个叫吴广,杀了两个押送戌边兵役的县尉,以公子扶苏和项燕的名义,向天下人发出反秦的号召,有很多人响应,号称大楚,陈胜自立为将军,以吴广为都尉,一举攻下大泽乡,接着又迅速攻下蕲县县城。”
他说,陈胜、吴广得到了附近老百姓的积极响应,纷纷“斩木为兵,揭竿为旗”,加入反秦队伍,攻取蕲县后,不到一个月又连克铚县、酂县、苦县、柘县、谯县等五县,又进攻陈县。
进攻陈县时,已拥有战车七百乘,骑兵千骑,步卒数万。陈地郡守和县令望风而逃,只留下郡丞留守城内,守城军士,在强大的攻势下,很快土崩瓦解。郡丞被杀,陈县被占。
打下陈县后,即召集当地三老和豪杰共商大计。他们对陈胜说:“将军您亲自披甲上阵,手拿武器,讨伐残暴无道的秦国,恢复楚国的社稷,论功应当称王。”
陈胜思虑再三,最后还是果断地做出了称王立国的决定,就以陈县为都城,“号为张楚”,自称“陈胜王”。
郡守道:“陈县离泗水不过六七百里,危在旦夕,都尉此时不想想自己的后路,怎还顾及那李斯什么王气之说?不要说去征讨芒砀山上的刘季,就是到了凤城,恐怕那凤城县衙已畏惧陈胜之名,早就起兵宣布响应陈胜,以保全自己的性命了。若是都尉领兵前去,正好落入他的套圈,杀了都尉来讨好举兵前来的陈胜呢!”
都尉吓出一身冷汗,道:“此等惊天动地的大事,我泗水郡为何还蒙在鼓里,而消息却从更远的凤城传来?”
郡守道:“蛇鼠一窝,刘季也是犯了乏徭罪的罪人,手下又有百十号人,加之又纠集了往年逃逸的劳役多人,为数众多,在那芒砀山上揭竿为枪,削竹为刀,天日操练打杀技能,那陈胜听说当年刘季去咸阳时,见到始皇帝出巡说的那句‘大丈夫当如是耳’的话,知道刘季是个迟早要反的种,早就差人去联络他了,所以凤城得到消息就早,就在沛县县丞萧何离开凤城的当天,那凤城县令已将写着‘张楚’两个字的大旗,插在凤城县衙的房屋顶上了。”
都尉道:“这还了得,贼人未到,堂堂一个凤城县令倒首先把贼旗插到房顶上,要迎接那陈胜反贼进城?唉,此时也顾不得剿灭刘季那厮了,此时泗水郡要做的事情,乃是调兵遣将,殊死一搏,固守沛县县城最为紧要。”
郡守道:“区区几千兵力,面对数万大军,不过以卵击石,守城还不如弃城,那陈胜一心打败大秦,过沛县不过是一阵风而已,到时候,郡守仍然是郡守,县令仍然是县令,暂时避免杀头之祸再说。”
都尉道:“郡守大人是个文官,投降那陈胜自然无话可说,可本都尉是个将军,手下几千兵马,不能说投降就投降,再说朝廷里的太尉对本将军关爱有加,不动一刀一枪,就让那贼取了沛县县城去,占了郡府,怎么对得起太尉多年来对本将军的培养?”
郡守道:“如果都尉大人肯降他,也保不住那一府邸的金银宝贝,倒不如首先将宝贝搬到山中隐藏,回来待他,假装投降,待他一股风吹过,再做打算。”
都尉一时间不知所措,因为他知道,陈胜一来,投降者虽说不杀,文官尚可再用,武官必死无疑,像他这样的都尉将军,杀一个,就增加那些贼人的一份士气,投降也死,不投降也死,摆在他面前的路,只有一条,就是在自己被杀之前,首先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