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守这一哭,似乎也触到县令的痛处,忍不住泪流满面,放声痛哭,那两个越哭越伤心,最后竟然骂起来。
一个说:“大秦之前,我本来就是楚国的郡守,遵照县令的意思办事,大秦之后,仍然是郡守,手下却管辖四个县城,县令们要做什么都要向我汇报。”
“虽然同样是郡守,官职却大了一级,因此感恩戴德,害怕忘记了报国之心,处处以身作则,对公务从不怠慢,以为人生得意不过如此。哪里知道自己没有兵权,天天受那手握兵权的都尉牵制,乃至于压迫而忍气吞声;现在到了精忠报国,舍生忘死的时候了,那有兵权的人,却迷恋财宝。竟然将重兵为一己所用,置一座郡城于脑外,将忠于朝廷之人,推向死亡的深渊……究竟还有没有天理良心……”
一个道:“我几十年前是县令,管辖四个郡,秦灭六国后,我折腾来折腾去,还是县令,却由郡里管辖,事事都得向郡里汇报,虽然同样是县令的职位,官职却越来越小。虽然如此,我仍然在这县令这个小芝麻官的位置上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呕心沥血,唯恐自己贡献朝廷不力,几乎将自己的一生押在这沛县了。如今,那砍脑壳的自己走了还不算,把守城将士也拉走了,我奋斗了差不多一辈子,此时却成了反贼案板上的鱼肉,任由刀俎来砍,那逃了的人,真的是罪不容诛……”
萧何忍住笑,道:“两位大人现在是泗水郡和沛县县城的主心骨,若是只顾自己哭的痛快,不想那万全之策,到了陈胜进城,只怕是哭都来不及,悔之晚矣!”
县令于是止了哭骂,擦了眼泪,对郡守道:“郡守岂节哀,是降是战,还请说一句话,在下好着手去准备。”
郡守听了县令的话,忙止了哭声,道:“到了这个时候,还分别什么彼此高下?天下太平时,我自然是你的上司,现在火烧眉毛,天下将要大乱,沛县一地的老百姓眼中,只有你这个沛县县令,郡守是谁,他们根本不鸟。我不是不想担责任,只是在这沛县里,我说了不算,不管是衙役或者老百姓,只是听从于你,我不过是孤家寡人一个罢了。”
县令道:“上司就是上司,哪里有上司听从下属发号施令的道理?”
郡守仍然道:“此时我好比没有水的船,如何行得,水路既然没有办法走,又无法在船只下安装四个轱辘,好走旱路,我这时候是没有轱辘的战车,无论是水路,陆路,路路不通;而县令你呢,你既是一条大船,底下的老百姓就是流水,你若朝什么方向走,只要众人齐心协力划动船桨就是;你是一辆战车,老百姓就是你的四个轱辘,你若行走,四个轱辘滚动就行了。”
“事关重大,你两位大人也不要再以官职讨论是谁做主。”萧何忍住笑,道,“反贼一进城,不讨论你官职大小,若是杀了郡守,也不会放过县令,就是我等不入流的公人,也一样不能避免;若是宣布造反时,反贼进城,不杀郡守,自然也不会杀县令,我们这些不入流的公人,也会得了性命。若是以张楚的官制来任命官职,原来做郡守,断然不会降他做县令;原来做县令,也不会唐突让他去做郡守。那陈胜的大军过境,不过像一阵风吹过,哪里有精神和时间去做任免官员的事情?还望二位大人抛开成见,精诚团结,赶快为沛县一城的老百姓谋一条出路。”
二人觉得也只有精诚团结,才能够度过难关,至于谁听谁的,根本不重要,也许那陈胜反贼并不因为是郡守领头打开城门,就要嘉奖郡守,也不会因为是县令牵头宣布造反,而嘉奖县令。一阵风吹过之后,郡守仍然在郡衙,县令仍然在县衙,还是原来的上下级关系,避免了嫉妒和不平,又不伤了和气。
于是,以二人为首,宣布策应陈胜,在沛县造反,把写有“张楚”两个大字的大旗插到四个城门之上。
为了防止事情有变,日后有人用文书到大秦朝廷去控告他们,一律不发文书,不帖告示,都是口头传达。
商议既定,传达泗水郡衙和沛县县衙所有重要官吏,到沛县县衙大堂。
县衙公堂。
官吏们听见郡守和县令要带头造反,一时间议论纷纷,有说相信的人,也有说不相信的人,七嘴八舌,一时间县衙公堂上嗡嗡响成一片,这时候,萧何对大家道:“诸位大人请安静下来,一个说了一个再说,如此七嘴八舌,谁的话也听不清,成什么体统?”
曹参对坐在公案上的郡守和县令拱手道:“二位大人,在下有话要说!”
两个人同时点头表示叫他讲来。
曹参道:“在下斗胆,两位大人在丰时,主动投诚了楚国。这个应该不错吧?”
郡守回答:“是这样。”
曹参又道:“在楚国时,郡守大人是沛县的泗水郡郡守,受沛县县令的管辖,秦灭六国之时,秦军打到城下,是县令携所辖的四个郡守出城迎接秦军,郡守大人也是其中之一。那时候,县令大人仍然是县令大人,郡守大人是他的属下官员,县令投诚,郡守也就跟着投诚了。秦灭六国之后,大秦在全国实行了新的郡县制,此时郡守还是当郡守,只不过官大了一级,一郡所辖又有四个县,县令大人在秦灭六国之前,是县令,到秦灭六国之后,他还是当县令,只不过此时官职已在郡守大人之下,之前是县令大人管郡守,现在是郡守管县令大人。”
郡守不高兴的问:“你绕来绕去,到底要说个什么?”
曹参道:“不论是丰,是楚,是秦,或者将来是张楚,说来说去,都是二位大人在那个位置上一次次的投诚,第一次从丰投楚,第二次又从楚投秦,这一次又从秦投张楚,所谓事不过三,那陈胜如何相信二位大人真的是反秦?就是老百姓听了,也不会相信二位大人真的反秦。他们会说,这是见风使舵,如何跟二位大人一起造反?既然要跟着陈胜一起造反,就要拿出一点气势出来,待那陈胜来时,与他去攻打城池,夺取领地,否则让那陈胜生疑,反误了全城老百姓的性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