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日之后,李归虚一行仍然没有回到沛县,郡守问那县令道:“李归虚县尉带领众衙役和亭卒,从沛县出发去凤城,这么多日了还不回来,是何道理?那凤城情况如何?”
沛县县令道:“去的二十个人,回来只有两个衙役,带回的话,如是胡言乱语,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复又派人去凤城,早就回来,说确实有消息说,陈胜已攻打了陈县,自立为王,国号张楚,他正在联络全国各处,鼓动他们暴动以响应陈胜反秦。”
“凤城县令果然已在凤城县衙房顶悬挂了‘张楚’的大旗?”
县令道:“这个倒没有,前去打探的人回来说,那凤城县令说了,凤城虽没有城墙,贼兵一来,不费吹灰之力就会沦陷,只是他县令有一颗报国之心,就是死,也要和凤城共存亡。只是芒砀山上还没有什么动静,刘季那厮连影子也见不着。之前有沛县的屠狗者樊哙,受了刘季之命,下山到凤城买荞麦,路遇凤城西郊十里亭亭卒查问,仓促之间,把亭里的两个亭卒给杀了,弃了拉荞麦的马车,骑马跑回芒砀山去了。”
“令人痛心的是李归虚县尉一行的十八余人,在去凤城的途中忽然消失不见,又害郡里的大人们重新着手新县尉的人选,而我沛县不得不又重新招募一批衙役。可是,那些失踪的衙役家属和之前被芒砀山上刘季等乏徭罪人割了人头的家属,又到县衙里闹事,追问那些衙役的下落,说的是之前的二十个衙役和现在失踪的十八个衙役为何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要县衙给个明确的答复。”
县令叹气道:“那些家属如此一闹腾,就是现在招募衙役的任务也是难能完成,那些及壮之人,听说沛县县衙派出去的两批衙役,不明不白的不知所踪,哪里还敢来应募?人手不够,又是非常时期,只好把远地偏僻的里亭亭卒抽调到衙门里来,以作不便之需。”
郡守便叫县令传那两个回来的衙役问话,两个衙役到了郡守面前,说他们受李归虚的命令一路去了芒砀山下游的汤水河畔,请道人来为李归虚助战,他们领命之后,不敢怠慢,马不停蹄的去了汤水,确实见到了那道人,道人也不拒绝,与他们两个人一起,赶路到了凤城东郊。
可是左等右等,就是不见李归虚领的众衙役到来汇合,又去凤城县衙打探,也打探不到凤城县令和县尉造反以响应陈胜的消息,见县衙的屋顶上也没有写着“张楚”的大旗,又回到凤城西郊,等李归虚众人不得,那道人又返回汤水下游河畔去了。
这两个衙役怀疑李归虚等人可能因为有事,在他们追赶雉鸡的地方停留下来了,于是骑马赶回,却再也找不到夜晚里遇到群雉鸡的地方,因为驿道路边根本没有人家,当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就好像自己在做梦一样。
“可是确确实实找不到李县尉和众衙役了,就是那爬上去的小路,根本没有马蹄子印,小路尽头也没有人家,这可是奇怪之极。”
郡守骂了一句:“果然是两个疯癫了的人,在此胡言乱语!”
那两个衙役退下之后,郡守道:“看来发兵芒砀山已不现实,既然那凤城县令誓死守城,我们也要学习他的报国之心,坚决把沛县县城守住,不让沛县落入陈贼之手。他一个没有城墙的凤城,都要誓守不肯放弃,我们沛县郡衙和县衙的重要之地,城墙固若金汤,如果轻易就放弃了,岂不是惹人笑掉大牙?”
县令无奈道:“守是可以守,可是拿什么守?”
又道:“郡里都尉闻说陈胜反贼要来,自己只顾他一屋子的宝贝,现如今已把军队挪为己用,夜里以出城剿贼之名,用车马把一个都尉府邸的宝贝都运出城去,不知藏到什么地方,到了现在还不见军队回城。在下诚惶诚恐,派人到都尉府邸去打听,都尉一家大小皆已出城躲避反贼去了,这个沛县县城早就空空如也,哪里还有兵马守城?”
郡守道:“就算都尉的军队都出了城,不再回来防守,若把城里城外,包括各个里亭的亭卒和各处及壮乡民,招募到沛县县城,大概也够守城之数了吧?刀枪库里有现成的刀枪,趁陈胜反贼还尚未到来,抓紧教他们操练搏杀本事,也不算是很迟的事情啊!”
县令道:“郡守大人何出此言?整个泗水郡服劳役不过一百一十个人,况且动员和变相抓捕了好几个月,尚且还不够数,何况一时间要数千上万的人来守城,谈何容易,就是把泗水郡数县的及壮之人抽调到沛县来,也不过几千人数,更何况那些人听说陈胜反贼要来,而且沛县首当其冲,谁还肯来送死?”
郡守道:“既然如此,沛县如何守得?如今这沛县县衙和四个城门,加上仓库、河道、马厩、监狱等处所有人员,集合起来大概有多少人?”
县令道:“各处官吏和衙役、兵卒,以及门亭亭老、亭卒,加起来不足五百人。偌大一个县城,面对城外数万人马,如何守城?加之今年雨灾,粮食歉收,民心动荡,若是战事一起,闻者逃走已然一成之数,若那九成人数誓守沛县,粮草也不足以维持一个月,这城果然是守不住了。”
“这如何是好!”
这时候,萧何走进来,对县令道:“陈胜反贼到处颁发告示,沛县县衙也收到一张,见落款处有那反贼的大印,特将来给县令大人一阅。”
县令看了,对郡守道:“陈胜反贼告示上说,秦朝官吏若有反秦暴动策应者,一律不杀,按照张楚官职等级留用,若不策应张楚,则发兵来伐,官吏一律处死……看来,要想救得一城老百姓于水火,保住自己的性命,只有宣布反秦,把张楚的大旗插到城墙之上,才能避免他们来攻打。”
郡守听了,面成青色,带着哭腔道:“想我乃一郡之守,对朝廷忠心耿耿,无一日敢忘报国之心,如今却落到双手举起贼旗,开门迎贼进城的地步……这叫我如何对得起始皇帝的在天之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