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归虚说着说着,竟然忍不住笑了起来,道:“那刘季自己是什么人,自己不知道,以为郡里有都尉撑腰,就以为有了靠山,素不知都尉看在县衙里前任县尉的份上,又觉得泗水亭在泗水河畔,位置又在郡衙和县衙之间,泗水河上客商船只往来频繁,税收可观,又是盗贼水路进入沛县的险要之地,因此只是表面迎合于他,根本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提拔和帮助,而县丞萧何和狱官曹参,不过是县令大人手下的官吏,事事都得看县令大人的脸色,哪里帮上什么大忙?”
李归虚说,自朝廷里服用犄角蛇方子的妃子被发觉之后,征收犄角蛇的差事,也在到今年为止,给犄角事一事画上了句号,明年就是能抓个上万条犄角蛇来,也只是一堆腐尸烂肉,根本没有人稀罕,就是当肉食去卖,也是一文不值。
在征用劳役去骊山的名单里,那中阳里捕蛇者莫塞因为不再有捕蛇任务派发,也是榜上有名。刘季既已失去押送犄角蛇去咸阳的差事,也少了一份俸禄外的钱财,他的俸禄大多花费在吃喝玩乐上,哪里还有足够的钱来供养倾国倾城的娥姁的吃穿用度,因此他听说押送劳役去骊山,若是顺利完成任务,就有一笔不小的赏金。
李归虚道,刘季这一次主动请缨,自告奋勇,要押送劳役去骊山,泗水郡正好为这件事发愁,不知要派谁去才好,因为,这一趟押送任务非同寻常,期限非常紧,而且雨大路滑,稍微有差池,就会有去无回,大家都不愿意前往,因此,他刘季喜滋滋的讨得了这一次的押送任务。
“刘季那厮不是没有打算,他打算借此机会大捞一把。往年人家押送劳役或者兵役,哪里有摆上酒宴辞行的道理。可是,刘季那厮为了利用这一次的机会大肆敛财,竟然在出发当天在武负酒肆里摆上酒宴,把郡里县衙的大大小小官员,以及附近各个亭的亭长亭卒都请去喝酒,借口辞行之机,收受众礼。”
李归虚说,这些衙门里的人众,不得已而为之,迫不得已将钱财送予他做辞行,不过在武负酒肆里喝一杯酒而已,他刘季竟然收了将近万钱之数,用来还往日所欠酒钱和人情,剩余的留下给娥姁做日常开支,可恨的是县衙里的县丞萧何,竟然送他上千钱之数,还生怕自己送的少了,不够兄弟情深。
李归虚已有八分的酒意,咬着舌头道:“所以说,刘季一步走错,以后就步步错,他哪里知道自己已经陷入万丈深渊?刚刚走出沛县县城,还不到二十里,也就是赵家里的岔路口,就有劳役逃跑,这还了得,在大雨磅礴之时,如何追得?就是刘季那厮去追得那逃跑的人,等他返回,队伍早就走散了,因此他不敢去追。听说,刘季一伙到了凤城,逃跑的人不下十个。又过了凤城去,沼泽地里迷雾重重,不知又逃走了多少。他若再继续去骊山,不过是去送死罢了,他若敢回沛县,泗水郡和沛县岂还容他?”
李归虚哈哈大笑起来,道:“如今刘季那厮悔不当初,不应该娶了那妖女娥姁,一步走错,步步都错,成了丧家之犬,只好在那芒砀山上忍饥挨饿,又惧怕官府上山去缉拿,惶惶不可终日……”
众人都吃得差不多了,酒醉饭饱,赶路要紧,见李归虚说完话,以为就要出门,哪里知道李归虚记挂这家女人,站起来,醉醺醺的问:“饭已吃了,钱你家也收了,应该到我们要例行公事的时候了。我见你家两口子在这荒郊野外生活,若不是那强盗,便是那逃劳役的乏徭罪人,赶快将你两个的验牌拿出来我看。”
粗男人笑嘻嘻的道:
“想不到李县尉见了老熟人,倒要假装不认识,还要看什么验牌来?”又扭头对站在门口的女人道:“还不将了我的屠狗刀来,让我樊哙屠了这狗县尉?”
李归虚吃了一惊,道:“别人都充好人,你偏偏充坏人?你当一脸络腮胡的屠狗者樊哙我县尉大人不认识?”
女人从厨房里拿了把尖刀到门口,手里一扬,那尖刀带着风声飞到屋中,却见粗男人伸手接了,哈哈大笑道:“你个傻县尉,你爷爷樊哙我刮了胡子,剪了眉毛,就不认识爷爷了,还问爷爷要什么验牌来着。爷爷在此已等你这狗县尉好几天了,如今你们这些家伙吃了我的蒙汗药,怎个还走得?”
樊哙不说则已,一说众衙役吃了蒙汗药,众衙役就感觉那头脑果然发昏,两只眼睛睁不开,腿肚子发软,竟然站不起来了。
李归虚见樊哙尖刀在手,露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才知道在此遇到了冤家对头,又听他说衙役们已吃了他酒里的蒙汗药,拿眼睛去望,只见众衙役中,那些已站起来的衙役力气不支,摇摇晃晃的又倒了下去,那还没站起来的就干脆伏在桌子上,朦胧着着眼睛说不出话来,伸手去摸佩刀,觉得自己手里无力,竟然连拔刀的力气都没有了。
就在这时候,听见门口有人叫道:“樊哙兄弟这一次收获不小,既出一口恶气,又为沛公得了二十匹骏马,如数的刀枪,真的是可喜可贺!”
李归虚身子软绵绵的爬在桌子上,醉眼去看,朦胧中,见得站在门口说话的人,乃是沛县中阳里捕蛇者莫塞,知道莫塞是刘季一路的人,是从芒砀山下来专门设套在半路上等他李归虚入套,本想骂几句,怎奈何自己已发不出一点声音。
李归虚觉得自己的身子软绵绵的被人用绳索捆绑了,又把他拖出屋子,到了路边,衙役们和他都被剥了衣服,扔到马车上,就那样浑身上下一丝不挂的拉去树林里,又丢在一个挖掘很深的土坑里,然后一铲一铲的朝他们盖泥土。
“天哪!我李归虚就这样被这伙歹人活埋了?”
脑袋瓜里这样想,嘴巴想叫救命,可是哪里还发出声音来?他见旁边的衙役一个个也是睁大了眼睛,只是目光呆滞,嘴角僵硬,嘴皮却磨不动,哪里还说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