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娥姁和寿姬跟着船家走,过了一会,就走到了叫秦沟那条河流。到了河边,两个女子停下脚步,见船家就那样走下水去,一点都没有犹豫。两人站在岸边张大了嘴巴,这人脚步不停,一下子就到了水里,见那滔滔巨浪,一会就淹没到了他的头顶,这一下不就淹死了?
船家从水里冒出头来,对她们道:“怎么还不下来呢?秦大人的府邸宫殿就在秦沟的水中央,跟着我走,不要一会就到了。”那两个女子以为自己是人,又不是鱼,就这样直接下水去,不被淹死才怪,哪里还敢朝前走?这时候,见船家从水里伸出一只手,那只手忽然之间变得很长,到了她们面前,用力一挽,把两个人身子挽住,不容挣脱,把两个人拖下水去。
二人很害怕,但见水根本沾染不到身上,衣服裙子也没有被打湿,而且呼吸畅快,这才定睛一看,那波浪已朝两边分开,水底下宽阔无边,脚步下,一条直直的砂子路通到大河深处,于是,定了神,尾着船家的后面一边看一边走,见水下透明晶亮,不冷也不热,气候宜人,许多贝壳和各种各样的鱼无拘无束的游来游去,那些砂子发着蓝幽幽的光,那光辉把大河低下照得蓝幽幽的一片,走起路来,倒像走在万里无云的天空中那样飘渺。
她们随船家到了一座宫殿的面前,看见有一个人,长着一个鲤鱼嘴巴,手里拿最宽口的刀,站在大门边上,问打船家道:“崔道士又来啦?”
船家道:“这两位姑娘在人世间祈祷自己以后要做善事,以增加自己的福寿,因故领她们下来见秦大人,让秦大人削去她们在人世间做恶事的念头。”
那鲤鱼嘴巴的人笑道:“崔道士一生就爱管闲事,你这样做有什么用呢?人人都要讨好秦大人,你却害怕他闲着没有事情做,找事给他做,你就不怕他嫌你?”
船家道:“你不被那些人世间的道士巫婆差遣,你不知道苦,她们有时候发起疯来,一天燃香烧纸,念咒,洒刀水,拘好几次,让你跑都要把腿跑断了。”
鲤鱼嘴巴笑道:“谁让你贪图她们的香纸蜡烛,让她们牵着鼻子走呢?”
打渔人道:“这贪啊,不仅仅人世间贪不得,就是鬼道也贪不得;蓬莱仙境里也贪不得。谁贪谁死,谁贪谁苦。”
鲤鱼嘴笑道:“可是,醒悟者有几个呢?就像崔道士一样,如身陷泥坑,愈陷愈深,悔之晚矣!”
船家笑:“再晚也得挣扎,也要垂死挣扎。人世间有一句话,叫亡羊补牢,悔之未晚,有时间慢慢悔!慢慢悔啊!”
于是,三个人进到大殿里,拜见了秦大人,见那秦大人戴着黑色的皇冠,身上穿着黑色的龙袍,宽阔的脸庞,胡须有三尺那么长。
船家把自己受吕公和行空道人驱使,左右为难,进退不是,然后只好叫她们点燃七星灯,祈祷善事自救的事说了。
秦大人道:“祈祷本身用处很大,虽然一时间削不完你们以往的罪过,只是一心念想往日所做的善事之后,善良的种子在心田里受到熏陶,就好像农作物的种子受到雨露的滋润,阳光的温暖,慢慢就发芽了。人世间的善恶都是受报的,谁也摆脱不了。在报应还没有到来之前,善良好像就是阳光,罪过好像就是冰雪,太阳一出来,冰雪就要融化了。阳光是温暖的,代表着生命,冰雪是冰冷的,代表着死亡;善良一来,生命也就复苏了,罪恶就退下去,死亡就可以避免了。”
“你们的前身并不是人,修炼了数世,做了无数的善,救了无数的生灵,才得以投胎做人。可是你们做人之后,忘记了前世所做的努力,就开始萌生嫉妒、怨恨,乃至于杀戮的心态,远的不说,那近在咫尺的沛县在近来怪事层出不穷,闹得鸡犬不宁,不要以为人世间的事情,这里就不知道!你们的一举一动,人世间每个人的一举一动,乃至于每个人心中还未付诸行动的善恶念头,都有记录在案。”
又道:“你们心中的善良种子刚刚萌芽,需要更多善良的念头呵护,才得以壮大。从此之后,你们一定要记住,时时刻刻把持善良的念头,并把那善良的念头付诸实践,如此,恶毒的念头在心田里就无立锥之地,没有了恶毒的念头,就不会去做恶毒的事情,这样就远离了祸害,福禄自然就降临到了你们身上。”
寿姬倒是无所谓,娥姁听起来真个是胆战心惊,好像心里的所有念头,以及过往的事情,都被那秦大人看穿了。
这时候,有两个长得像江鳅鱼一样的人,嘴角有两根又大又粗的胡子,走过来,对她们道:“你们在人世间的事情,以及所思所想,有记录在书库里,请跟我们过去看看吧!”
娥姁和寿姬随着他们到了另外一个宫殿,见里面有许多门,江鳅鱼一样的人指着三道门对娥姁道:“你的就是那三个库,左边的记录着你在人世间的善,右边的记录你在人世间的恶,中间那个库记录着你心里生出的念头,善恶都有。”然后又把寿姬引到别处,去看她自己的善恶记录去了。
娥姁推了右边的门进去,见屋子里码着一卷卷竹简,像小山那么高,自己在人世间居然造了那么多的恶,顺手捡了一卷来看,见上面写着某年某月某日某时,在什么地方,做什么,伤害了谁,犯了某罪,某年某月某日某时,又在什么地方,做什么,伤害了谁,犯了某罪,甚至于沛县公鸡发疯啄死人命都有记载,娥姁一时间又敬又怕,敬的是神灵明察秋毫,怕的是自己的后报。
又想,一个人的档案记录就要三个库来装,天下人无数无量,那要多少个库?刚刚这样想来,一个声音道:“人世间有无数无量的人,我们这里也有无数无量的书库。已经报应事情的就销毁了,还未报应的记录在案留存下来,等到报应之后才销毁。”
娥姁吓了一跳,一看,旁边站着的乃是刚才那两个江鳅鱼一样的人。娥姁问他们:“你们不是陪伴我妹妹去别的地方了吗?”
其中一个道:“不仅书库无数无量,我们本人也是无数无量的。”
娥姁听见脚步声响,回头去看,果然见寿姬脸色苍白的跟随两个一模一样的江鳅鱼一样的人,正在朝这边走来,扭头一看,身边的那两个人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