娥姁已无心再看那些记载着自己的人世间善恶的竹简,脸色苍白的和寿姬一起往回走,在两个江鳅鱼一样的人陪同下去见秦大人,秦大人对她们道:“你们已经看到那些记载,没有一丝一毫的漏洞,回去之后,要一心向善,不能有半点恶念,更不要因为恶念而付诸实践,平白无故的去消耗自己在人世间的福禄。千万要记住了。”两个人忙不迭的答应了,随着船家出了秦沟水面。
船家将原来寿姬给他的零碎银子从兜里拿出来,对寿姬道:“你们已知道我不是人,这些钱财留着也没有什么用,你还是拿回去吧!”
寿姬接了,船家拱手辞别,又下到河里去了。
两个人找到了驿道,便分清了东南西北,也记得了去中阳里的路径,寿姬一边走着一边道:“想那秦沟里住着个秦大人,那汤水岂不是住着个汤大人?不知道水中有那样的神灵,那山中是不是也有?沛公他们住在芒砀山上,想来,那山上的神灵应该就叫芒大人了?”
娥姁道:“从那秦沟河里出来,我这心有余悸,妹妹快别提那古古怪怪的事情了,想起来我在沛县所做的事,却也后怕,以后再怎么生气,也不做那些泄愤的事了。”
寿姬哪里停得,继续道:“我到那库里看了,见一卷竹简上居然记录我在沛县出钱买粮救济灾民一事,想来也是有功德的,怎的就在昨天晚上命就该绝了呢?这些事如同在梦里一般。难道我和姐姐是睡在哪个草丛里,做了一场关于神灵的大梦?”
娥姁不再说话,二人因为不再饥饿,有了力气,越崖过涧,行走如飞,不肖多时,便到了中阳里村子外,不见莫塞,向田间地头的人打听刘太公一家的情况,那些人见是娥姁和寿姬,之前都照过面,小声道:“这里的人早就知道刘季出了事,刘季的几个哥哥害怕连坐,把刘太公和刘媪接到了马嘴崖躲藏起来,附近的亭老来打听情况,知道那马嘴崖有大蛇盘旋,不敢前去找他们的下落,只是报告到沛县县衙去,不知怎么个情况,县衙里也没有派人来抓捕。如此隔了些时日,就在前日,见那捕蛇者莫塞忽然骑马到了中阳里,找到马嘴崖,将刘太公和刘媪接走了,不知去向。”
娥姁问道:“家里的牲畜和农具,可曾变卖掉?”那些人道:“刘太公家里的房子和牲畜早就在去马嘴崖时,送的送人,卖的卖了,现在房子已换了主人,什么也没有了。唉,刘季一出事,全家人跟着遭殃;这大秦人家,哪一家不是这样,一人犯错,全家遭殃,邻里连坐。两位还是赶快逃命去吧!让人发现,连跟你们见面说话的人都要遭殃了。”
二人觉得就在她们去凤城偷马,被追捕,又在驿站遇到神灵的这几天,莫塞已将刘太公一家人接往芒砀山,于是又启程回丰西沼泽地不题。
数日之后,萧何雇了马车,拉着准备的美酒从沛县出发,赶往芒砀山,到了沼泽地,叫莫塞上山通知樊哙下山,见面时对他道:“泗水郡郡守和沛县县令决定响应陈县的陈胜造反,可是害怕不得人心,决定推荐沛公做沛县的一县之主,领导大家宣布造反,因此我这次来,就是叫你去通知沛公,做好返回沛县的准备。”
樊哙听说县衙要请沛公回沛县,脸色变得阴沉起来,道:“沛公和我们大家在这芒砀山上,苦是苦了一点,不用再受那县令的窝囊气。”
他说,之前有陈县来的信使来,规劝沛公在芒砀山宣布反秦,想是响应陈胜造反,沛公对他说,若是沛公要反秦,第一个攻打的县衙就是沛县县衙。
沛公说,沛县县衙的里里外外,除了县令和县尉,大家都是朋友,若是去攻打沛县,避免不了和朋友们刀枪相见,这哪里是大丈夫要干的事情?
要攻打眼皮底下的凤城,那城不是城,县不成县的样子,就是占了凤城县衙,秦军来时,没有城墙抵挡,这区区百十个人,如何防守?
若是去打别的县城,这时候芒砀山也就是百十人的样子,二十多匹马,几十把刀枪,如何能够长途跋涉?
若是在芒砀山上坐着不动,口里说自己要反秦,陈胜和老百姓如何相信他沛公?
信使道,那陈胜开始时,也才是九百多人,喊出反秦的口号后,穷苦大众纷纷加入,然后又攻县夺城之后,人数就越来越多,达到了数万人马,叫沛公只要走出第一步,自然有陈胜的兵马策应,到了那时候,便可以封臣拜相,建功立业了。
可是沛公还是委婉拒绝了陈胜的信吏。
樊哙道:“现在哥哥又来叫沛公回沛县,谁个不知道泗水郡有兵马数千,郡尉、郡守,还有县令,都是沆瀣一气,同穿一条裤子,我们百十个人,就这样回沛县,不过是回去送死罢了。回去沛县送死,倒不如在这芒砀山上逍遥快活?”
萧何笑道:“你回去跟沛公说,泗水郡都尉已将军队数千兵马领出县城,押着他的金银财宝,逃往铜山方向去了,现在沛县县城空虚,无一兵卒可以守城。而那郡守和县令已是众叛亲离,加之县尉不知下落,没了爪牙,县令已成了孤家寡人一个,郡守原来就与沛公有交情,危急时刻,他说话又不算数,也不会忍心害沛公。县令一个人,就像一只跳蚤,翻不了一床被子。叫他准备好了,叫你们一起回沛县来,也算是有了个出头之日。”
樊哙还是不高兴,他道:“县尉死了,还不够快人心,那县令不死,沛公就是能够回到沛县去,也是忍一肚子的气,我樊哙都要替他难受。”
莫塞在一边道:“樊哙就像沛公的影子一样,日里夜中紧跟着脚后跟,就是到了沛县,见那县令有害人之心,他又将如何?他不害怕樊哙屠狗一样把他给宰了?这是大事,樊哙还是上山去,把这事告诉沛公之后,由他定夺!”
樊哙叫人抬了美酒,愤愤然的上了芒砀山。
见樊哙走了之后,莫塞将活埋县尉李归虚和衙役的事说给萧何听了,萧何道:“李归虚死了,倒是死不足惜,只是那些衙役经常在县衙里行走,多数人与沛公有交情,这事若是让沛公知道,他哪里同意你们这样干?就是迫不得已,杀了他们就是,怎的残忍的将活生生的人埋葬掉?”
莫塞笑道:“你们大秦不经常活埋人吗?那骊山陵墓不知活埋了多少活人呢?”
萧何也笑道:“难道莫塞不是大秦的人,而是陈胜的张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