沛县县令打定主意,要在城墙之外用弓箭把沛公射杀一事,无论如何也与郡守通一下气。
只要郡守也同意不打开城门给沛公进城,或者推迟打开城门给沛公,让他一时间进不了城,就有周旋的余地。
待他们把沛公请回沛县,却又进不了城门时,就是沛公如果能够忍得,他身边的人肯定忍不得,避免不了要对着城墙上的他们指手画脚的叫骂。
一旦骂将起来,自然骂他县令言而无信,但这事也不是县令一个人的主意,他们如果骂县令时,郡守也在被骂之列,那时候,可以向郡守证明沛公那个人靠不住,最少也能够证明沛公的手下靠不住。
特别是那樊哙,动不动就吼声如雷,嚷嚷什么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把人家祖宗十八代都骂一遍,还有那个莫塞,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一心规劝沛公造反,全不把县衙里和郡衙中的官吏放在眼里,见到城门不肯打开,一定在一边为已是怒火中烧的沛公添油加醋。
如果沛公一时间听信这些人的话,避免不了要发火,一旦发火,城门不打开就成了理所当然之事,到了那时候,几个弓箭手忽然同时放箭,沛公就死得其所了。
去芒砀山上清剿他,倒不如让他送上门,这次机会绝对不能错过。
县令到了郡守府邸,开口便道:“郡尉带领军队去了铜山,陈胜一来,一座空城自然守不得,可是投诚之事,众人非要推荐刘季不可。我当初也不反对刘季回沛县,只是近来闻说那厮已在芒砀山上自称沛公,全然不将郡守大人和下官放在眼里。还没有回沛县,尾巴倒先翘起来了,刘季回城,郡守大人和在下必成他刀俎下的鱼肉,横竖由他剁。”
他道:“刘季不死,就是我们死了。他若死了,郡守大人和下官带领沛县上下投诚,就会得了自己的性命,一家人受到保全;若是刘季不死,他进城来,他要杀你我,简直易如反掌,就是他畏惧众人责怪,一时间不杀你我,但等到陈胜一来,他就成了名副其实的沛县之主,他的腰杆就更加坚硬。到了那时候,恐怕你我逃跑的机会都没有;刘季不死,我们不让他进城,沛县上下那些人也不肯罢休,你我一样有性命之危。”
县令道:“不知下官绕来绕去,郡守大人听懂了没有?”
郡守不是傻瓜,自然明白县令所说的意思,觉得陈胜进城已经可怕,但是沛公进城就更加可怕。
陈胜见郡守和县令投诚,自然不会杀他们,相反,还会用地方自治的办法,为自己省去许多麻烦,你既然是郡守,那么你还是暂时做郡守吧!你是做县令,你还是暂时做县令吧!他有很多地方要攻打,来不及重新委任官员,新资格的官员,多是他的心腹手下,但是那些人都在忙,要帮他去别的地方拼命。
可是,刘季不一样,他既然将自己称着沛公,就是一心要占领沛县,以便自己做个名副其实的沛公,否则,他那个称呼也是一场笑话。
其人的狼子野心已经从自称的名字中暴露无遗,若是打开城门,让他进城,那真的就是自寻死路了。
郡守道:“刘季在芒砀山时,路途遥远,清剿他实在是不容易,如今假戏真做,让他回城,到了城下,叫弓箭手将他射死,这倒是个好办法。可是,既然不打开城门,刘季远远地看见城门紧闭,他如何敢到城下,他若不到城下,距离太远,弓箭射击不到,如何取他性命?”
县令道:“下官想,刘季那厮在芒砀山上缺衣少食,更谈不上有马匹战车,就是刘季骑马,那些随从也是步行的多。远远地,我们看见他来时,只是打开城门,但不要去迎接他,他以为我们真的打开城门要迎接他进城时,他就会走近,以便进城,只要他到了弓箭射击范围,我们同时下令弓箭手放箭,命令关闭城门,如此,万箭齐下,他就呜呼哀哉了。万一少数几个人骑马的人因为城门来不及关闭,冲杀进来,我们以多胜少,自然胜券在握。郡守大人觉得如何?”
县令脸色甚是得意。
可是郡守听了,头摇的像拨浪鼓,道:“不可!不可!”
“有何不可?”
郡守道:“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县令大人走的是一步险棋,而且是险象环生。”
县令道:“我们在城中,城墙如此高大,他刘季没有飞天入地的本事,天上他飞不来,地上他钻不了,只有我们射杀他,他能奈何得了我们?”
郡守道:“他在芒砀山上的情况,我们一无所知,就算那二十个衙役是因为假人头之事,回不了城,也许逃往其他地方,但后来李归虚县尉带领的另外二十个衙役和亭卒呢?他们时至今日,下落不明,所谓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谁知道是不是被刘季剿杀了?”
他说,既然刘季能够剿杀李归虚带领的二十个衙役和亭卒,就不能小看他,他既然敢杀县衙里的衙役,那么就说明他早就有造反之心,并非后来陈胜的信使劝说的效果。沛公既然有造反之心,而且公然自称自己是沛公,那么他肯定已在芒砀山上招兵买马,壮大自己的力量,以防秦兵的围剿。
郡守说:“如果他兵强马壮,战马和兵车一股脑冲进城门,我们岂不是全部完蛋?在县令大人还没有摸清刘季虚实之前,说打开城门,引诱他靠近城墙下,岂不是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县令听了,冒了一身冷汗。
郡守所说的确实有道理,冒险打开城门,确实是沛县一城命悬一线的事情,可是,不打开城门,沛公定然不会傻里傻气靠近城墙之下,让弓箭手射杀,这将如何是好?这可是消灭沛公这个心头大患的唯一机会呀!
县令道:“郡守大人有何良策?”
郡守道:“不如在城门不远处的两旁开挖壕沟,能够隐藏几十个弓箭手就行,上面用泥土盖住,使人看不出来,只待刘季走近,就是他看见城门不打开,离开城垛弓箭射击范围之地,在他与城墙上的我们理论时,那些埋伏在壕沟里的弓箭手忽然从壕沟里爬出来射他,那时候他们那些人的注意力在城门城垛之上,哪里顾得左右两边有埋伏?”
县令拍手叫好,可是他又道:“如此,我们岂不是把那些弓箭手的性命置之不顾了。”郡守笑道:“沛县在一个月之内失去了将近四十个衙役和亭卒,县令大人何时顾及他们的性命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