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啥啊?搬家呢啊!”
李学武刚一下车,便见大院门口正热闹着。
有从三轮车上往下搬大纸箱子的,也有往院里搬运捆绑在一起的木方的。
更多的是站在门口看热闹,手拢在袖子里嘻嘻哈哈的街坊们。
傻柱见着他回来,笑着打了招呼道:“就等你了啊。”
“等我干啥?”
李学武打量了三轮车上的包装箱问道:“等我帮你搬东西啊?”
“那我哪敢用你啊——”
傻柱笑着拍了拍箱子,道:“今天可不缺人手。”
“发财了啊?”
李学武手指点了点包装箱上电风扇、收音机等标志,笑着调侃道:“像个土老财。”
“那今天的土老财可多了。”
傻柱抱起装着电风扇的纸箱子往院里走,边走边说道:“绝对不止我一个啊——”
“武哥,咋才回来呢。”
沈国栋一身溜光水滑的从院里出来,头发梳的整整齐齐,胸口还别着一朵小红花。
“嫂子她们都来了,我还以为你也来了呢。”
“看着是有新郎官的样啊!”
李学武笑着拍了拍他的胳膊赞了一句,随后解释道:“去卫三团有点事,耽误了。”
他到了卫三团,便安排韩建昆去家里接了顾宁几人来这边吃席,自己则是去开会了。
而等韩建昆去接他回来,这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
他借着头顶的灯光仔细打量了好兄弟,欣慰地点点头,说道:“成家立业,告慰先人。”
沈国栋听他这么说,点点头,内心也是颇多感慨。
从小就是没爹没妈的孩子,是他奶奶把他拉扯大的。
老太太养孙子,你得说遭了多少罪,受了多大的苦吧。
就要过好日子了,结果老太太没福分,就那么走了。
今天是他大喜的日子,老讲儿成家立业,他这两样算是在今天功德圆满了。
只是再没有亲人可以分享了。
“好了,是我多嘴,高兴的事。”
李学武笑着拍了拍眼含热泪的兄弟,说道:“知道你过的好,活的好,老人也高兴啊。”
“嗯,我高兴。”
沈国栋抹了一把眼泪,咧嘴笑了起来,就是有点难看。
门口瞧热闹的也都看了过来,纷纷打趣他。
傻柱送了一趟回来,见他还在这站着,便催促道:“赶紧的,进院吧,咋地还认生啊?”
他笑呵呵地摆手道:“你们先进院,不用帮我搬。”
“谁说要帮你了。”
李学武好笑地瞧了他一眼,说道:“这个时候甭说一台三轮车了,就是十台三轮车的量也都有劲呢,是吧?”
“那你看——”
傻柱昂着大脑袋,搬起了大箱子说道:“要的就是这份劲,谁都别帮我的忙。”
“你算是出了大名了!”
沈国栋笑着比划了个大拇指,赞道:“一把置齐,咱们院你还是这个呢。”
“我这可不算什么——”
傻柱虽然嘴里谦虚着,可脸上的自豪是藏不住的。
虽然不敢说是院里第一个把家电置备齐的,但也差不多,毕竟有李学武在这呢。
街坊们来看热闹,是因为三轮车上不仅有电风扇、收音机,还有一台电冰箱和一台洗衣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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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手笔,傻柱今天够劲!”
一进院,还没等过垂花门呢,便听见闫富贵的声音酸溜溜地说道:“这得多少钱啊。”
“多少钱都不用你算计。”
傻柱从院里出来,笑闹着说道:“您还是算计算计家里缺啥,好跟葛淑琴商量去添置吧。”
“我跟她商量什么——”
闫富贵背着手,小脖儿一昂,晃着脑袋说道:“再说我们家也不缺啥,哪像你啊。”
傻柱刚才那话是寒碜他呢,再明显不过。
之所以不让人帮忙,傻柱就是想攒攒这气。
以前讲究他,瞧不起他的,让那些人瞧瞧,这院里谁家的日子比他的好。
也要让街坊邻居们瞧一瞧,以前看不上他,不愿意把闺女嫁给他的,等着后悔去吧。
而闫富贵呢,也是置气。
他是很羡慕傻柱有财力置办这些物件的,同时也羡慕傻柱是红星厂的职工,有资格置办这些电器。
今天红星厂的职工算是长见识了,以前看着不咋地的,一出手就是一三轮车啊!
冰箱、洗衣机、电风扇、电熨斗、电视机、收音机等电器产品不限量供应,要多少有多少。
年前就这么一次,一次就这么两天,谁要想买,得紧着这个时间,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不需要电器的还有厨房用具、生活用品、副食品等等。
红星厂在阳历年这两天特意放开了劳动纪律管制,给予职工们更多的时间来采购内部商品。
这叫什么?外销转内销。
“哼,神气什么呀——”
看着傻柱背了一台电冰箱进院,闫富贵撇了撇嘴角,嘀咕道:“不就是装剩饭的嘛。”
从屋里出来的闫解放听见了,眉头一皱,想说什么又止住了。
见李学武和沈国栋往李家走,便主动迎了上去。
“李哥——”
他招呼了一声,见李学武回身,客气着说道:“我想跟您咨询点事。”
“说呗,客气啥啊。”
李学武打量了他一眼,见他有点瘸地走了过来,点点头问道:“咋地,你也要买电器啊?”
“不是,我们家用不上那个。”
闫解放笑了笑,又认真地问道:“我想问问您,咱们厂里生产的那种三轮摩托车卖不卖给个人啊?”
“哦,你想买啊?”
李学武眉毛一挑,回答道:“咱们厂里只要是三产工业生产的产品都没有销售限制的。”
“不过你要买三轮摩托车是干啥用啊?”
他好像猜到了闫解放的意思,提醒道:“个人买不限制,但要运营还是有说道的。”
“你买那玩意干啥!”
还没等闫解放继续说呢,听见了的闫富贵走过来当啷就是一句。
他有些皱眉地呛声道:“攒点钱不知道咋地了,你还要开摩托车,买那玩意儿有啥用啊!”
“收破烂用摩托车啊!烧的你啊——”
“嗯哦,我就是问问。”
闫解放尴尬地笑了笑,被他爹打断,脸上全是僵硬的不耐。
他理都没理他爹的话,见李学武看着他,便解释道:“那天去接淑琴,我看见那款轻型红牛摩托车了。”
“载重500公斤,不带顶棚的那款,是吧。”
李学武随口便说出了他相中的那款轻型三轮摩托车的基本情况。
“要一千二呢,有钱吗?”
他倒是没顾忌闫解放的自尊心,就这么直白地说道:“你要是想买,拿着钱去店里看就是了。”
“买啥买,他哪有钱!”
闫富贵见没人搭理他,硬要插嘴道:“啥都能相中,人家还买电冰箱了呢,你也相中了啊——”
沈国栋明显能看出闫解放就要忍不住了,脸上的笑容都消失了,这还是当着武哥的面呢。
自己大喜的日子,可不能让这一家人给搅和了。
“那啥,你收拾完了就去外院吧。”
他给闫解放摆了摆手,道:“我跟武哥回屋一趟,马上就过去,咱们开席。”
闫解放是大院里的邻居,又是在回收站干活,办事情哪能不叫上他呢。
就算这场婚礼搞的简单,也不能落下天天见着的人。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他却没有招呼三大爷。
等闫解放明白了他的眼色,这才跟着武哥进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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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钱烧的是吧?”
闫富贵见两人走了,这才没好气地怼了儿子一杵子,低声骂道:“你要买车干啥!”
“不用你管——”
闫解放经沈国栋的提醒,也知道克制。
对自己这个爹,他有一万句埋怨,可憋在心里永远都说不出来。
根本就没有说的机会,他爹也不给他这个机会。
永远都是老子,永远都是说教,就算现在分了家,也没把他当成年人来看待。
当着外人的面,说骂就骂,说训就训,能克制到现在,闫解放也是顾忌着颜面。
不仅仅是孝顺一关,更是葛淑琴说给过他,不许他跟家里闹矛盾,更不许吵架。
生活不到一块去,那就各过各的日子,少往一块堆儿凑活。
真打起来了,吵起来了,甭管什么原因,理亏的永远是当儿子的。
邻居们倒是知道他家里的情况,可再不对,那也是他爹。
所以这会儿闫解放只压抑着声音回了一句,没想再说什么。
可闫富贵早憋着气,压着火呢,瞧着院里在红星厂上班的那些邻居们一个个地往家里搬新东西,他这个心里能好受?
沈国栋结婚办事情,说是小办,不收礼,不招呼外客,可他作为院里的三大爷也不在邀请之列?
反倒是他儿子收到了邀请,你说他气不气。
刚刚傻柱往家里搬东西那会儿,他面上是笑着的,但实际上嫉妒的火都要蹿上房顶了。
“什么不用我管!我是你爹!”
闫富贵指着儿子教训道:“我不管你你能长这么大啊,我不管你,你早就饿死在外面了。”
“那是,你要管我,我差点饿死在外头。”
闫解放实在忍不住,怼了他爹一句,头也不回地出了垂花门,往倒座房去了。
闫富贵站在原地这个气啊,想要追上去骂,可人家办事情呢,他去算怎么地啊。
在自己家门口骂儿子怎么都行,撵上去可就不是那个意思了。
他敢拿自己儿子撒气,可不敢找李学武,找沈国栋的麻烦。
以前可以说西院这些人是破落户,是收破烂的,现在街面上谁敢说这个话?
不提沈国栋在街道的支持下办了那么多个小集体,多少人家指着他吃饭呢,就说他现在的身份。
嘿,想起这个闫富贵就气啊!
你说说,他一个人民教师,还比不上一收破烂的?
街道怎么就没想着吸收他呢。
论文化程度,论工作年限,他哪里不比沈国栋这小年轻的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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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裙带关系,哼——”
回到家,他气哼哼地坐在了八仙桌旁,连桌上的饭菜都不看了。
侯庆华从里屋出来,瞅了他一眼,说道:“我就说你别讨人嫌,亲儿子咋了,该烦你一样是烦你。”
“以前是亲儿子,现在是有了媳妇儿忘了娘啊——”
“去去去,哪跟哪啊——”
闫富贵对儿子有意见是真的,对儿媳妇是一点意见都没有的。
你看闫解放对他爱答不理的,说话直戳他肺管子,可葛淑琴不这样。
他也听说了,葛淑琴压着闫解放不能跟他吵,心里直感慨这个儿媳妇儿还是懂事的。
尤其是去年过年那码子事,他也清楚是自己家亏了葛淑琴。
算计儿媳妇儿,早就成了他的难堪,背地里谁不这么讲究他啊。
要把死去大儿子的工作度给二儿子,结果大儿媳妇有厂里看顾,早一步接了班。
二儿子又在这个时候猪油蒙了心,想要娶了嫂子。
你说热闹不热闹吧,不知道都说他们家忒会算计了,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指定不能让这份工作丢了。
实际上呢?
情况他心里是知道的,闫解放要死要活的跟家里闹了一通,要搬出去自己找活路。
在那种情况之下,葛淑琴要真让二小叔子走了,她在这个家,在这个院里也就待不下去了。
一个刚刚没了丈夫的寡妇,带着个先天不足的小孩子,你让她往哪生活去。
所以,葛淑琴见闫家人没有追出去的意思,就知道是逼着她做选择了。
这种事说不好听的,还不是精于算计的闫老师做出来的,她只有听之任之的命。
她捡了被家里撵出来的闫解放,算是全了闫家的保全这份工作的心意。
闫解放知不知道这里面的腌臜和龌龊,葛淑琴不知道,但她早就认命了,还能说什么。
不过除了长嫂嫁了小叔子说出来不好听,实际上闫解放对她的好确实让她很意外。
在看到生活的希望以后,对待公公的态度也有了改变。
生活不富裕,两口子做了好吃的,还是会孝敬公婆一份,多了少了就是那个心意。
只在这个院里,没有人再说葛淑琴的不是,也让闫富贵和侯庆华消去了不少怨怼。
当然了,婆婆与儿媳妇儿永远是天敌。
闫富贵觉得儿子混蛋,不孝心,侯庆华却不认为是儿子错,只是跟媳妇儿学坏了。
所以他们两个没少为这点事扯嘴皮子,侯庆华更是对闫富贵偏向儿媳妇儿而恼火。
闫富贵眼皮耷拉着,怨气颇重地说道:“不服管,哼,早晚有他吃亏的一天。”
“你等着吧,还跟人家混呢!”
他胳膊肘搭在桌子上越说越生气,指了外院说道:“你就说,那是个好玩意吗?”
“要是没有李学武跟那支吧着,他一个收破烂的也想在街道上有脸面?”
“你光说这个有啥用?”
侯庆华端了饭盆进屋,没好气地说道:“整天就这点事,你要不服气,也去街道要份脸面。”
“我是说那个意思吗?”
闫富贵当然知道自己没那个脸面,但并不妨碍他坐在家里拉横。
他拍了拍桌子,不满道:“我说的是解放,人家拿他当骡子使唤,他还沾沾自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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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吵吵啥呢?”
刘光福从后院出来,瞅了一眼闫家,嘴里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正巧,李学武和沈国栋从李家屋里出来,一起的还有小燕的母亲,以及李顺等人。
刚刚沈国栋同李学武回来家里,是请李学武作为家长,与小燕的母亲共同主持两人的婚礼。
说起来很模糊,也可以理解为拜堂。
实际上这个年月,这个时期,哪里会安排拜堂的相关程序。
只是双方坐在一起,对两位新人表达祝愿,做出相应的叮嘱。
晚上成婚,在古代便是这样。
沈国栋也是咨询了回来过年的李顺的意见,也问了一些明白人,并不犯忌讳。
李学武没在意兄弟怎么办婚礼,只看他和小燕两人的意愿。
什么场面他都给到了,但沈国栋今年一年的历练,成熟了不少,也稳重了不少。
婚礼的流程很简单,就在大院这边办酒席。
先是在李家走个仪式,在亲属的见证下结婚,约定彼此终身,然后开席宴请来宾。
晚上酒席结束,两人侍奉小燕的母亲回家,这就算完活。
李学武支持兄弟,但没想着当主持人。
他是想请父亲李顺和母亲刘茵,以沈国栋的干爹干妈的身份来主持这场婚礼。
可沈国栋想了想,也问了李顺的意见,坚持要请他来当主婚人。
所以今天才说早点回来,给兄弟捧这个场呢。
在李家热闹的那会儿,老彪子和二孩儿等人各自道了恭喜,李学武也同小燕的母亲一起对两人做了叮嘱和祝福。
沈国栋则是同小燕一起给母亲鞠了躬,给李学武也鞠了躬。
李学武知道好兄弟是个什么心思,但他没有居功的意思,所以躲了半个身子。
沈国栋想的是,他能有今天,完全是李学武照顾他,拉扯他,所以心怀感激。
在场的老彪子和杨二孩也是同样的心思,回收站这么多人,谁不认同这一点。
没有李学武,哪有今天的好生活,哪有抬起头做人的机会啊。
这年月,初中毕业生遍地走,高中毕业生能找工作的范围都少有。
你说他们对比之下,能不感激这份机遇?
不过他们的这份感激李学武不需要,真要想维持这份兄弟友情,就不能站在家长的角度来相处。
今年逐渐放松对老彪子等人的约束,放任他们犯错和成长,就是这个目的和道理。
尤其是结了婚的,闻三也好,老彪子也好,成家立业,已经是成年人了,还用他叮嘱?
“你爸怎么没来呢?”
沈国栋笑着同刘光福打了声招呼道:“晚上下班那会我还叫他来着。”
“吃完了都,听匣子音呢。”
刘光福解释了一句,随后拱手道:“恭喜沈哥今日大喜。”
“我爸说我以后顶门立户,这种事都由我来出面了。”
见沈国栋跟他回手,他也是笑着解释了这么一句。
李学武好笑地看了两人一眼,说道:“行啊,顶门立户了都,二大爷没说自己老了啊?。”
“呵呵——”刘光福轻笑着点点头,说道:“跟我说了不少话,跟家感慨呢。”
“替你骄傲呗——”
李学武给老彪子介绍道:“跟着国栋做事呢,在缝纫社。”
“嗯,听说了,抽烟吗?”
老彪子笑着点点头,打量了他一眼,掏出烟散了一根给他。
刘光福倒是会说话,双手接了,嘴里回应道:“我抽的少,但这烟得接着,是喜烟呢。”
“嘿嘿,真是啊——”
老彪子咧嘴一笑,点头说道:“看着还是那个人,但可成熟了不少,大人了。”
“这就叫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沈国栋拍了拍老彪子的胳膊,见着一屋子人往垂花门外走,便招呼道:“咱们也走。”
“你二哥今年不回来过年啊?”
李学武并没有抽烟,就算是今天他也没破戒。
见着李姝笨笨哒哒地跟着她奶奶往前走,从后面抄起来抱在了怀里。
“我自己走——我会走——”
大魔王回头一看是爸爸,双手举着,小身子左扭右扭的要下地自己走。
“哈哈哈——”
姬毓秀点了点她的脑门逗她道:“你咋这么能说啊——”
“没听说人家会走嘛。”
刘茵笑着给刘光福点了点头,问道:“你爸咋没来呢?”
“跟家呢,吃完了。”
刘光福重复地回了一句,又给李学武说道:“我二哥假难请,想着年后再回来了。”
“距离阴历年还有一个月呢。”
李学武放下闺女,看着她小跑着往前走,回头问道:“有没有好消息传回来啊?”
“喜信儿吗?没有——”
刘光福比五六月份刚放出来那会儿开朗了一些,可能是缝纫社让他找回了自信。
也是现在挣的多了,能支撑起家业了,说话上就能看得出成熟很多。
他这会儿笑着说道:“我二哥还跟家里说呢,有合适的帮他相看着,他一定找京城的姑娘,说钢城的姑娘太野了。”
“他还挑上了——”
李学武好笑地逗了一句,过了垂花门,问了他道:“你呢?啥时候摆酒啊?”
“我可听说了,缝纫社里的大妈都想着给你当丈母娘呢。”
“哈哈哈——”
众人笑闹着进了外院,依次进了倒座房。
幸好沈国栋没有大办,也幸好倒座房足够宽敞。
西屋炕上三桌,东屋炕上三桌,地上四桌,足足摆了十桌的酒席。
你说人不多?来了就多了。
这还只是回收站相熟的,连街道和外面的关系都没有的情况下呢。
光是李家这么一大家子,就足足有十四口人。
傻柱一家四口,老彪子一家三口,费善英带着俩孩子三口……
甭算,一算下来七十多人聚在一块,热闹声快要把房顶掀开了。
他们一进屋,代东的一大爷便招呼着大家上炕的上炕,上桌的上桌。
凉菜已经摆上了,进屋的这会儿热菜也开始上桌,傻柱在厨房的吆喝声都能听得见。
李学武作为主婚人,在众人坐好后,端着酒杯站在东屋门口,用东西两屋都能听得见的声音说道:“今天国栋大喜,大家吃好喝好啊,喝好吃好啊——”
“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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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钢城怎么样?”
傻柱拿着杯子同老彪子碰了一个,问道:“是不是比京城消停的多?”
“都一样,”老彪子抿了一口酒,嘴角一撇道:“有的方面还不如京城呢。”
“毕竟是首善之地嘛——”
他放下酒杯,看着傻柱问道:“咋地,你还有外放的心思啊?”
“呵呵——屁——”
傻柱被他的揶揄给逗乐了,拿起筷子夹了菜,嘴里回应道:“有听说厨子外放的吗?”
“那可说不定——”
老彪子也是胡逗,叽咕叽咕眼睛说道:“我柱儿哥大才,外放一任管理处处长也是有资格的。”
“嗯,你就寒碜我吧。”
傻柱瞥了他一眼,说道:“我这班长都不知道怎么当是好呢。”
“呦!真当班长了!”
老彪子故意的,傻柱这班长不算干部,他却故意玩闹道:“您这算走仕途了吧?”
“去去去——”
傻柱推了他笑骂道:“出去大半年,一点好的都没学回来啊你!”
“哈哈哈——”
众人看两个浑人凑一块儿,怎么说怎么乐。
待沈国栋和小燕端着酒杯来这边敬酒,两个人又是闹了沈国栋一通。
都是好哥们,今天这种场合,再怎么乐呵都不为过。
李学武笑着看了,由着他们闹去。
这一桌都是年轻人,大姥和二爷等人在另一桌,那边还有父亲李顺等人。
特别的,因为是院里住着的,刘光福和闫解放也在这一桌。
就在傻柱逼着沈国栋跟他也喝一杯交杯酒的时候,李学武碰了碰闫解放。
“晚上那会儿你问三轮摩托车,是有什么想法吗?”
“额,那个……”
闫解放没想到李学武会主动问起他这个,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有点含糊。
李学武却是笑了笑,说道:“没关系,酒桌上,有什么说什么。”
“是,我这没……”他迟疑了一下,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就是打听打听能不能买。”
“买什么?三轮摩托车?”
刘光福听见了,好奇地问道:“红星厂生产的那种载货摩托车吗?”
“嗯,这不是还琢磨呢嘛。”
闫解放跟他倒是很熟悉,两人经常在一块玩儿,就算经历了这么多的事,也没疏远了。
李学武倒是没逼着他说,端起酒杯同他们碰了一个。
他是千杯不醉,院里人基本上都知道。
闫解放和刘光福可不敢跟他喝,双手捧着酒杯喝了一小口。
待撂下酒杯,闫解放这才含糊着声音给李学武解释道:“我看厂里同火车站搞的那个货站,业务量挺多的,活好像是很忙。”
“嗯?你是在琢磨这个呢?”
李学武挑了挑眉毛,没想到他还有这个脑瓜。
“就是瞎琢磨,胡思乱想。”
闫解放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不敢再看李学武的眼睛,很怕挨了骂。
李学武怎么可能骂他,反倒是点头赞赏了他的心思。
“啥事不是琢磨出来的?”
他放下筷子,看着两人讲道:“当初沈国栋他们要搞回收站,不也是瞎琢磨的嘛。”
闫解放和刘光天很清楚,回收站能搞起来,绝对不是沈国栋他们的功劳。
但是,回收站统一的口径就是这个,他们听在耳朵里,反应在心上。
尤其是闫解放,这会儿不由得想起了晚上那会儿李学武提醒他的那一句。
摩托车可以买,但运营是另一回事。
他倒也是清楚,四九城的摩托三轮车很多,但绝对没有个人运营的,板车还有可能。
“那天淑琴叫我去货站,说是有些包装纸壳让我收回来。”
闫解放挠了挠脑袋,并没有在李学武面前避讳这种关系和取巧。
葛淑琴虽然是在保卫处机关里上班,但从未都没遮蔽过家庭困难的情况。
不仅如此,还大大方方地承认了她和闫解放的那些情况,尤其是闫解放的那条瘸腿。
这种行为在机关里并没有引起太多的议论。
好事者会羡慕和嫉妒比自己有能耐的,但少有踩吧比自己不如的,那不成了坏蛋了嘛。
葛淑琴坦然地讲了小两口的艰辛,倒是得了同事们的理解。
对葛淑琴的照顾,并没有太多的直白,反倒是在这种小事上体现颇多。
这么大的工厂,机关部门这么多,但凡有废品回收的事,招呼一声就够闫解放好过了。
谁会羡慕嫉妒一个残疾人呢。
“我是看见有人用板车装货了。”
闫解放看着李学武试探着问道:“那些人是货站的,还是运输队的?”
“应该是运输队的吧。”
李学武微微摇头,说道:“我不负责这种业务,不太清楚。”
“你问他这个,他当然不清楚。”
傻柱吃了一口花生米,给闫解放解释道:“你得问调度科或者货站那边才行。”
“架炮打蚊子,这属于。”
他挑了挑眉毛,说道:“你要问他货站今年要布局多少站点,匹配多少运力,安排谁主事,他或许还能知道。”
“呵呵呵——”
酒桌上众人会心地一笑,都反应了过来,李学武的级别属实不会顾及到这种小事上。
李学武并没有在意他这么问,拿起筷子吃了两口菜说道:“挺好的想法。”
“我也是跟沈哥学的。”
闫解放不好意思地跟着众人笑了笑,知道自己闹了个大乌龙。
想起晚上问李学武摩托车的事都是不应该,厂领导哪里会关心买摩托车合适不合适这种事呢。
“既然街道都能联系有板车的住户组建运输队,我就想着有台三轮摩托车是不是能跑活。”
“嗯,指定能挣钱。”
刘光福认真地想了想,附和道:“就是三轮车贵了点,要一千多吧?”
“轻型的一千二,重型的一千五。”
看得出来,闫解放是真用心琢磨了,刘光福一问,他便说出了具体的价格。
“你要是想试试,可以跟国栋商量。”
李学武吃着菜,示意了其他桌敬酒的沈国栋给他指点道:“由他出面,或者直接挂靠在街道的运输队也是可以的。”
“太麻烦沈哥了,”闫解放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说道:“我都还没凑够钱呢。”
“呵呵——”
老彪子和傻柱眼珠子滋溜溜的转,打量着桌上的两个年轻人不说话。
他们倒是听得出来,李学武有意给两人机会,是骡子是马得拉出来遛一遛。
能行,那就用,不能行,那就不用。
“不是跟你说了嘛,”老彪子端起酒杯叫了一个,喝了酒,撂下杯子说道:“钱的事不着急考虑,你得先琢磨好怎么干这行门道。”
“因为这就不是钱的事。”
他知道李学武有些话不能说的太直白了,所以便主动点破了。
“运营没有把握,你还想上路?”
老彪子眉毛一挑,道:“就算你能上路,那货站的货是谁都能拉的吗?”
“咳咳——”
刘光福在桌子底下碰了闫解放一下,轻声提醒道:“你找国栋哥就是了,他准能帮你。”
闫解放这会也反应了过来,他买车差钱,沈国栋可不差钱。
运营的资质和手续,他没有,但在街道说得上话,管着小集体的沈国栋可有办法。
最后说到货站,沈国栋以前哪天不去货站转两圈啊,就是现在把运输工作交出去了,也还是经常过去办业务的。
经销业务,跟货站打交道是最多的,有李学武的面子,沈国栋说句话太好使了。
如果他想整台三轮车干运输,那找沈国栋比找李学武可合适太多了。
李学武不可能给他在货站说话,那成什么了,货站那边不得多心啊。
有的时候,职级越高,越小的事越难办。
得了老彪子的指点,他已经明白咋回事了。
这会儿端起酒杯,主动敬了李学武,又敬了老彪子。
刘光福看着他找到了一条出路,并没有过于羡慕。
小鸡不尿尿,各有各的道。
运输这种辛苦活,就算是再挣钱,他也干不了。
而且做这种事最忌讳一窝蜂,跟屁虫。
李学武能点拨闫解放,但并不意味着同时带上他。
人啊,贵有自知之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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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都没跟您喝上酒。”
左杰扶着罗云往出走,到了李学武身边的时候,有点多了的罗云便撒了娇。
两人跟着沈国栋学做事,今天这种场合自然是要来的。
他们也是第一次较为正式地接触到了这个圈子的人。
虽然很多人都不认识,但在业务上都见过面,今天算是有了这个互相熟悉的机会。
“这大酒蒙子——”
沈国栋笑着弹了罗云一个脑瓜崩,疼的对方哎呦一下。
左杰苦笑着给李学武说道:“不让她喝酒来着,人来疯。”
“你醒醒,看看这是谁!”
他抖了抖罗云的胳膊说道:“你要跟谁喝酒啊?”
“送她上车吧,别凉着。”
李学武站在西院,陪着沈国栋送客,对于喝多了的,并没有在意这些人的胡言乱语。
刚刚傻柱由着小子们扶回去的时候,遇见他了还要摔一跤呢。
喝多了,确实喝多了。
每次老彪子回来,傻柱都得喝多喽,两人算是将遇良才,一套号。
就连迪丽娜和何雨水都拿他们没办法,幸好老彪子一年也就回来这么两次。
说起来也是好笑,傻柱喝多了胡言乱语耍宝玩,老彪子喝多了却只是反应迟钝。
这会儿从院里出来,见着李学武和沈国栋在这边,他还想着帮忙送客呢。
“得了,回去吧,路上小心点。”
有回收站的小子们开着嘎斯69,也有李学武的两台车,再加上俱乐部的几台车,总算是把人安排开了。
李学武回过头,见大胸弟跟木头桩子似的站在他身后,好笑地抬手拍了拍他的大肥脸。
“喂,睡着了?给我站岗呢?”
“没有,没喝多——”
老彪子使劲晃了晃脑袋,嘴里答非所问地来了这么一句。
李学武好笑地招呼了麦庆兰,扶着他上了汽车,叫人开车送他们回去。
“那二哥,我们先走了啊。”
麦庆兰怼股了老彪子两下,这才让他消停了下来,不再说下车的话。
“回去吧,给他洗洗脸。”
李学武搓了搓手上的油,好笑地说道:“多打点胰子。”
“那天怎么说来着?”
沈国栋看着汽车离开,这才笑着说道:“是不是说好白菜让猪给拱了。”
“还说呢,”李学武好笑道:“差点没回去家,麦庆兰说不定怎么规矩他呢。”
“是得有个人收拾他!”
沈国栋扯了扯嘴角说道:“就他那脾气,要没有个绳拴着,不得逮谁咬谁啊。”
“你呢?也得拴着?”
李学武好笑地揽住了他的肩膀,招呼了刚刚从院里出来的小燕,道:“行了,今天就到这吧,我们就不送你们回洞房了。”
“祝我的好兄弟,好妹妹,白头到老,永结同心——”
“春宵一刻值千金。”
二孩儿笑着拍了拍巴掌,道:“这事儿说啥都不能耽误了,赶紧走,赶紧走!”
“哈哈哈——”
李学武笑着拉了捣乱的棒梗,道:“我们今天就不安排小孩子过去听墙根了。”
“墙根有啥好听的。”
棒梗歪着脖子说道:“不就是你先脱,和我先脱那种……”
“棒梗!不许胡说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