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作罢,只见那女子盈盈起身,款款行礼,“小女献丑了。”
“姑娘莫要自谦,这琴音出神入化,可见姑娘造诣之深,今日在下能闻此音,当属在下之幸事一件。”
“多谢公子赏识。叨扰公子多时,小女子先告退了。”
“子桥,送送姑娘。”
“是,公子。姑娘请。”
“不劳烦公子。”
子桥送了两步,那姑娘便道留步,子桥便转了回来。
“公子,那位姑娘的身手很是不错。”
“听出来了。她走路几乎没有声音,就算是身材娇小之人,也不能做到如此地步,除非轻功一流的高手。当心便是,别的,莫要多管,明日一早,你去租辆马车,备好行礼,明天就走。”
“是。”
赵侨一直充当着隐形人的角色,公子不问他,他便不多言。而陈意歆父女俩则是一幅拘谨的样子,忐忑着,很是不安。
用过饭后,几个人便回房休息。子桥担心无殇,便在无殇房间的榻上休息。那父女俩一个房间,一个睡榻上,一个睡床上。赵侨则是一个人一间房。
是夜,月黑风高,月明星稀,适合做些小动作。
房外的走廊上,脚步声渐渐清晰,越发靠近,听之,足以见来人有意放低了声音。子桥从榻上坐起来,双手抱剑环胸打坐,无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自己摸索着站在了窗边。
淡淡的迷烟飘了进来,无殇勾唇一笑,他们当真是看得起他啊,对他用这等的迷药,只是可惜了,他们不知道,这迷药,只是他们山上的那位霄央公子甚是嫌弃的半成品,只是挂了个毒医的名号,变成了人人趋之若鹜的宝,而这落在他们眼中,不过是一场笑话罢了。
这算不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子桥不似无殇,他不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只以为是真的迷药,当下屏息,眼中杀意浓烈。
“咔哒”。门栓打开,紧接着便是门被推开的声音。
“嘎吱。”
“嘘,你小点声!”
“没事儿,中了迷烟,再大的声音他也听不见。”
“行吧,快点快点。”
“催什么催!”
两道身影走了进来,直接就朝着床走去。
“怎么样,睡着了吗?”
“能不睡着吗?我告诉你啊,咱们可是说好了,劫财就劫财,但是不能伤了这个男人。”
“知道了,真是的,也没见得你之前为了哪个男人这么费劲的。”
“这个不一样,这可当真是绝色了,世间仅有,啧啧,一定很美妙。”
“呵,远远的看那一眼,你就这么确定?”
“便是那么一眼,也知道。”
“行了,先找东西。”
“好嘞。”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似乎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怎么,两位五天前还在江州,今日就跑到这里来了,我是该说两位的脚力快,还是该说两位的警惕性着实强悍。自江州伊始,我追了你们已经有一月有余,只看你们这次,该怎么逃脱!”
清冷的声音响起,惊了众人一跳。
“你还真是阴魂不散!”
“总好过你们不是?都说贼不走空,你们倒还真是雁过拔毛,钱财也要,人也要,真是贪心呢。”
“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多管闲事?呵。我是江州捕,抓贼是我的职业,不巧,你们就是贼。我不盯你们,盯谁?”
“哼,我管你是谁!今天你坏我好事,我可饶不了你!看招!”
话落,那女子率先冲了上去。
“那就看看,今天是你们能邃了愿,还是我擒了你们回去复命!”
刀剑相撞的声音不绝于耳,子桥着实担心他们会伤到无殇,便匆匆的往无殇那边挪去,这一动,可惊到了他们。
三人住了手,看着子桥往无殇那边去,还顺手点了灯,顿时将屋子照的锃亮。
“你……你们没有中我的迷烟!”女子惊讶道。
“呵。迷烟?你是说,那残次品吗?”
“残次品?你口气倒是很大!你可知那是毒公子霄央制的!”
“呵,这种东西,不过是公子霄央不要的,你们倒当成宝了。”
“不要的?你知道什么,这可是从……”
“不要跟我说这可是从玲珑阁买来的,公子霄央真正的成品,玲珑阁是绝对不卖的,你能买到的,不过是假的罢了,诓慰众人而已。你们这种人,只是买了半成品,还不自知而已。当真可笑。”
“你这是在冒犯霄央公子!”
“冒犯不冒犯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若是霄央公子知道你们拿着他的残次品做着这些偷鸡摸狗的事情,只怕是会亲手取你们的脑袋。”
“呵。你以为你说这些我们就会信吗?不过是拖延时间罢了!你以为除了迷烟我就没有别的东西了吗?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
只见那男人从怀里掏出一包粉末对着无殇吹去,子桥刚想上前,就被无殇拉着胳膊不让他动,自己则是上前一步。
“公子小心!”那个女捕快很是担忧喊道。
子桥顺着声音看过去,略显惊讶,那女捕快,分明是白日里弹琴的那个女子。
无殇对于这担忧的声音置若罔闻,轻笑道,“怎么,你该不会说这也是霄央公子的药吧?”
“这……这怎么可能!”男子很是惊讶。
“用这种烂货来糟蹋我二师兄的手艺,砸我二师兄的招牌,你说,我该怎么收拾你们呢。”
“什么……。”
“呵,我家公子的话,你们还听不懂么。我家二公子的手艺,也是这种没半分效用的烂货能形容的?在我家公子面前用我家二公子的东西来显摆,便是真的,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罢了。”
“你家二公子?你是谁!”
“行了,子桥,把他们扔出去吧,我累了。他们要打,那就出去打。”
“是,公子。”
子桥看着那一男一女,露出一模笑来,利剑出鞘,剑气冷凝。
这一路上,他当真是憋屈极了,从落下悬崖的那一刻起,他就一直在走落魄这条路。
他是风澜山少主无邪的影卫,放眼天下,那也是身份尊贵之人,何曾这般狼狈过?
更何况,这两个人,让他想起了那日突然出现在他们回京路上的那几个黑衣人,害得无殇差点第二次落下悬崖的那几个人。
当时太过着急,他让赵侨杀无赦,自此便再无半点线索。
女捕快震惊的看着他们,从他们的话中,并非没有任何信息,而是因为,信息量太大。
他是谁?
她从未看透他,哪怕仅一面之缘。
无殇扶着墙,一步一步有过,女捕快见他如此,想起他们见得那一面。似乎那个男人也是扶着他的,便走过去扶着他。
无殇愣了一下,“你是白日的那位姑娘?”
“正是。你……你眼睛不便?”
“嗯。”
“你要去哪?”
“床上。”
“我扶你。”
“多谢。”
“公子不必客气。你……我能问你,你究竟是谁吗?”
“我是谁很重要吗?我不过就是我而已。”
“说的也是。”
“砰,砰”两声,两个人从窗户外被扔在了地上,紧接着子桥拿着剑稳稳的落在地上。
无殇的表情很是无奈,“子桥,你真是该温柔一点的,我们不能这么暴力的。”
子桥歪歪头,很是呆萌,“公子,主子说过,对敌人温柔,就是对自己狠,那就跟扎自己一刀没什么差别的。”
无殇闻言,轻声笑,“罢了罢了,你终究不是我练出来的,倒也是没错的。”
“公子,这两个人,怎么处置?”
“刚刚,你怎么了?”
“我只是觉得他们和之前刺杀我们的人很像,不过方才我验过了,不是他们。”
“那便将他们交给这位姑娘吧,也好回去复命不是。”
“那就多谢公子了。不知二位公子,尊姓大名?”
“姑娘,我家公子的名讳不便告知,还请姑娘见谅。”子桥拱手道。
女捕快一愣,便释怀一笑,“也是,今日之事,我不会说出去的,二位公子且请安心便是。”
“那就多谢姑娘了。不知姑娘,可否留下姓名?我们日后到江州,也许还能再见。”
“小女子方垭贞。”
“子桥。”
“在。”
“把我那半块玉佩给方姑娘。”
“是。”
子桥递着半块紫玉给方垭贞,“姑娘,请收好。”
“这是?”
“单是凭着白日里的那曲琴音,我便愿将这半块玉佩赠与姑娘。日后姑娘有任何困难,带着这块玉佩去风雅阁询问消息,只要触及不到风雅阁的规矩,他们都会无条件的把消息给你。若是日后姑娘到帝都,有事情的话,也可以带着这半块玉佩去慕容府,只说求见主人,便会尽力帮你。”
“如此厚礼,小女怎能接受?”
“姑娘不必推辞,若是姑娘心有不安,不若再弹一曲,如何?”
“这……”
“姑娘,我家公子既然送了您此物,您便收下就是,这是我家公子的信物。”
“那小女就不推辞了,多谢公子。小女这就回去取琴,为公子弹奏。”
“多谢。”
——
风澜山上,压抑的气氛,让所有人都变得紧张不已。
子城更是双眼猩红,站在大殿之中,上位站着子音,面上也是半分笑容也无。
“子城,你……”
“你怎么就把他放下去了!你知不知道他……”子城说到一半硬生生的噎住了,压抑着,压抑着,再压抑着。
“你别着急,子肖不会有事的,他可是我们风澜山数一数二的高手。”
“高手?是!他是高手!可高手也受不了崖底的湿气!望天崖底谁知道有多深!常见不见阳光,湿气之重可想而知,他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等他上来,整个人基本就废了!”
“什么!怎么会……”
“怎么不会!若不是如此,我又怎么执意非要下去!他要下去那就下去啊!可是他是什么状况,没有人……”子城终是忍不住的,彻底爆发!
“不会有什么状况,至少人还活着,这就够了。”殿外传来粗重的喘息声,以及子肖疲惫喑哑的声音。
子城猛的转身,“哥!”
子肖的身子一顿,惊讶的看着子城。
多少年了,他没有再听到子城叫他一声哥,如今竟是听到了。
真的不是做梦吗?
自打那件事发生以后,他们兄弟之间就如同隔了一条沟壑一般,分裂两极,他以为此生都难再听到子城的这一声哥了。
子城跑过去,扶着子肖,很是担忧。
子肖颤抖着手,犹豫着摸了摸子城的头,“哥没事儿,哥还得保护你呢。别担心。”
“保护个屁啊!谁要你保护啊!你丫的又骗我!说好的我下去的,你骗我去睡觉,结果自己下去了,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你兄弟!我已经不小了,我已经独当一面了,我已经不需要你保护了!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你就不能只照顾你自己就好了吗!”子城对着子肖吼着。
这么多年,第一次,子城的情绪没有丝毫遮掩,完全的爆发,完全的展露在子肖面前。
子肖轻笑,“不管你多大,你都是我弟弟,我同父同母的亲弟弟。我是你哥哥,我就是要一生都保护你,照顾你。这是我这个做哥哥的责任,也是我答应了爹娘的。若是我没有做到,来日怎么去见爹娘。他们一定会怪我的。行了,我很累了,要好好休息一会,你先出去吧,子音照顾我就行了,看看你,眼睛都红成什么样了,还不赶紧去拾掇拾掇。”
子城彻底红了眼,“什么爹娘会怪你啊,你不照顾好自己,爹娘才会怪你呢。休息休息,赶紧休息!”
子肖笑。
他到底是个孩子。
“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
子城瞪了子肖一眼,眼里尽是责备和担心。
子肖不语。
他们家的小子,也算是长大了,只是这性子,也不知道是遗传了爹娘谁的,这么冲。
也是怨他,把他宠得没边儿了。
“子音,听说公子已经有消息了,可是真的?”
“是真的。主子传的消息回来,说是子桥给主子传的消息,他和公子如今正在去帝都的路上。具体是什么情况,主子也没说,只是好像公子出岔子了。”
“什么岔子?”
“公子好像,失去了一部分记忆。”
“真的假的?”
“是真的。”
“这可如何是好?”
“子桥带着公子去帝都面见主子,主子一定有办法的。”
“嗯。对了,主子可说了,给我们什么罚?”
“并未。似乎主子在等子桥他们到帝都再做打算。”
“嗯。子城,这样,你带着几个人下山,寻着公子和子桥,一路护送他们去帝都。”
“……”
“听见没有啊?”
“你的身体怎么办?有没有什么异样?”
子肖一愣,摇摇头,“我无恙,你且快些,这件事赶早不赶晚,而且我在山上养伤,不会有问题的,还有子音他们在,你不必担心我。”
“那我去了。”
“嗯,路上小心。”
子肖看着子城离开的背影,一直到他完全消失在视线之中,这才不再压制,一口血吐了出来。
“噗!”
“子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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