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子肖伸手捂着子音的嘴,“你这么大声,他听见了怎么办。”
“你现在还管得了那么多啊!你到底怎么回事儿?伤哪儿了?”子音着急的查看子肖的伤势,倒是没看见子肖眼中一闪而过的无可奈何和不知所措。
子肖握住子音那双在他身上乱翻的手,轻声安慰着,“我没事。”
“都吐血了还没事儿?骗三岁小孩儿呢?”
“只不过我的体质特殊罢了,真没事儿,休息几天就好了。”
“子城说,崖底湿气太重,你若是出了什么事儿,多半就是废了。他说的这么重,我想不会是诓人的。你莫哄我。”
子肖无奈的摇摇头,“崖底湿气是很重,不过好在我没在底下待太长时间,所以不至于如同子城说的那般严重。只是休息几日便能无恙,你真的不必担心。”
“不必担心?既然如此,你干嘛非要把他诓走?”
“子城幼时见过我发作的情形,我担心他有阴影。”
“呵,你这个哥哥做的,真是……该想的不该想的,全都考虑齐全了。”说罢,便打横抱起子肖,送他回房休息,倒是没看见殿外的人早已红了一双眼睛,双手紧握成拳,隐忍着。
子肖怎么可能瞒得过他?
他们是亲生兄弟啊!
他不过是配合着罢了。
看了看子肖房间所在的方向,子城握了握拳头,便让子音再多照顾子肖几日吧。
他心中其实早已经不怨子肖了,他很清楚的,当年的事情,与子肖无关,他怨恨子肖其实是真的没道理。这么多年,哪怕是他怨恨着他,子肖也一直在尽着做哥哥的责任,好好的在照顾他这个弟弟。
他不是不知道,幼时训练结束的时候,子肖会偷偷的过来他的房间给他上药。
他不是不知道,每日他的饭菜都是独一的那一份,因为里面加了很多补身子的草药。
他不是不知道,他小时候每每发烧,甚至是现在每每受伤到不省人事的地步,子肖都会在他身边陪着,整夜整夜的不睡觉。
他不是不知道,每夜子肖都会在灯熄之后,于他房外站上半夜,风雨不误。
他不是不知道,每次看着他下山的那个人叫子肖,他不是不知道,每次第一个发现他回来的人叫子肖,他不是不知道,这世间最担心他的那个人叫子肖。
于这人世之间,繁华万千,他只剩下一个亲人,叫子肖。
那是他的亲哥哥,此生唯一的至亲。可以容他笑,容他哭,容他悲,容他喜,容他休息,容他成长,也只有这一个人。
——
风雅阁,方叙在房中焦急不已。
他出不去风雅阁,四处都是守卫,主子这是铁了心要关他一阵子了。可是现在,他当真是一秒钟也坐不住。
他只想知道尘无怎么样了。
“啪嗒”一声,方叙猛的转身,只见从窗户处跳进来一个人,分明就是尘无。
方叙大喜,赶紧跑过去。
“你怎么来了?你怎么样?可有受伤?”
“方叙,你……”尘无哭笑不得地看着解他衣服的男人,想说出口的话,却顿时卡在嗓子里了,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了。
“……”方叙蔫儿了,“我没办法出去,这里四处都是影卫,你是怎么进来的?”
“趁着他们换班的时候,偷溜进来的,只是出去就难了。”
“你当真没受伤?”方叙狐疑的看着尘无。
“怎么可能没受伤,只是被人救了罢了,都是小伤,已经无碍了。你怎么样了?当真出不去了?”
方叙坐在桌子旁边,倒了杯茶水,“你能找到这里,应该是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吧。”
尘无自然而然地坐在另一侧,点头道,“知道了。”
“那你还愿意过来?”
“为何不来?我拿你当朋友,该来就得来不是?”
“朋友?”方叙闻之,低声呢喃着,突然自嘲一笑,“你拿我当朋友?不是利用我么?”
“方叙!”尘无一惊。怎么回事?
“我不会说出去的,你想要的,我都会给,尽我所能。知道为什么吗?”
尘无摇头,方叙见此,只是轻笑,似乎这一切都在意料之内。
“第一次见面我就说过了,我看上你了,”方叙喝了口茶,继续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就看上你了。为什么是你呢?怎么就偏偏是你呢?明明是最不能碰的人,可偏偏就是你,旁人都不行。你说是不是老天爷在玩儿我?我意识到这件事情的时候,不是没去找过别人,我就是想要证明那个人并不是非你不可,可是结果却是让我失望了。尘无,世子殿下,你是给我中了蛊了么?堂堂的定北王世子啊,你想要的何其多啊,我算不算你想要的其中之一?”
“方叙,你没喝酒,怎的还说起胡话来了?”尘无只是静静的听着,并不作何反应。
“胡话?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胡话。”
“是偷喝酒了?受这么重的伤,还喝酒,莫不是想要伤上加伤?”
“你是在关心我么?担心我?”
“方叙……”
“行了,我不是傻子。不用一次又一次明里暗里的拒绝我,伤我,你就很有成就感吗?对啊,或许有的,看啊,天下堂堂第一暗探,还不是败给你了,说什么看上你了,为你所用了?还不是被你玩弄的体无完肤?是这样吗?”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尘无皱眉,他不喜欢方叙这么说。
今天他来了,悔,也不悔。
至少他见识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方叙。
“放心,我没喝酒,他们知道我受了伤,不会给我送酒来的。尘无,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我说过了,我不是傻子,也许那日的确是我被紧张担心冲昏了头,但是我好歹是风雅阁的天字一号暗探,脑子不是摆设,那前前后后的事情一想个明白,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尘无不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他也想知道,方叙到底想出个什么结论来。而且,这一刻,他一定有很多话想说。
“是你吧?那日的一切,都是你自己做的吧?是你,安排好的,对吧?我还傻乎乎的上当,心甘情愿在你安排的这出戏里充当傻子。尘无,你一定在笑话我吧?”
“我没有……”
“不管有没有,我不在意。你今天来,不是为了看我的吧?”
“……是为了看你的。”
“别骗我,尘无,这世上你可以骗任何人,但是你不能骗我,知道吗?因为我是会用命保护你的那个人,所以你不能骗我的。你说的话,我是真的会当真的。”方叙是有些挫败的,说这话的时候也是显得有气无力极了。
“我不骗你,今天,真是来看你的。”这句话是真的。他也不知道怎么了,今夜在府里辗转反侧,就是睡不着,脑子里尽是方叙的影子。无奈,这才连夜过来看一看他。
方叙抬头看了尘无一眼,轻声笑道,“便是有你这句话,我这些日子也算是没有白白被关了。”
“你还真是容易满足。”
“我没什么追求。我很小的时候就被主子捡了回来,主子待我极好,一直由着我的性子来,我自是感激不尽。我没有家,这风雅阁就是我的家。只是没曾想,这次会让主子这么生气。你说,你是做了什么,得罪了我家主子?”
“我哪里知道我哪里得罪她了?我与她平素不曾见过面,她可能都不认识我吧。再说她家的那位王爷,我是个不入朝的世子,在京为质,更是不曾得罪他。她怎生的对我这许多的敌意呢?”
“许是你们生来相克罢。”
“谁知道呢。”
“等下他们换班的时候,你就走吧。不然,天亮了,你就难走了,”方叙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边的月色,半掩着,处处朦胧,“起雾了,今年真是天地异象。”
“有什么说法?”
“据说,有大事将出。”
“什么事,竟能联系到天地之象?”
“天下之事。”
尘无默然片刻,“方叙,你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方叙轻笑摇头,“你来找我,是为了这件事吧?”
“我不是与你说过了,是来看你的。”
“罢了罢了,不管如何,我且信着你。”
“那你可愿助我?”
“你要这天下?”
“我只要漠北。”岂是漠北。这话,他是不能告诉方叙的。
“漠北?”
“我是定北王世子,父王的辖地正是漠北,我要漠北,也是情理之中,不是么?”
“听说,漠北出了乱子,朝廷已经派了人去,这人还是顾将军府的人。”
“顾翌晨。”
“此次出兵是精锐之师,收回漠北,已经在意料之中了,你又何必非要执着那一块儿地方。”
“那是我出生的地方,是我的家乡。”
“你这么做,被有心之人知道,就是谋反之罪,皇上不会饶你。”
“那就悄悄地做,所以我才想到你。”
“你在担心什么?”
“顾翌晨手上的幽云十三骑。”
“幽云十三骑啊……我也不知道他们在哪,只是这次出征,少爷并没有将幽云十三骑带走。”
“能不能为我所用?”
“不可能。”
“为什么?”
“幽云十三骑,至死,也只认一个主人,他们便是死,也不能背叛,而且,主子死了,隶属他的幽云十三骑会跟着陪葬。”
“那看来,我要得到漠北,非要动顾翌晨不可了?”
“你动了少爷,主子就会出手。”
“那还有什么方法?”
“我来想办法吧。他们马上就换值了,你快走吧。”
“你……你什么时候能解禁?”
“不知道,看主子心情吧。”
“那我每天都来陪你说会儿话,也不至于你闲着无聊了。”
“来的次数多了,就容易暴露。”
“料也无妨。”
“那就随你吧,反正就算暴露了也无妨,在风雅阁里,我还能保住你。”
“那你早些休息。你身上的伤需要好好养着。”
“记下了。”
尘无不再多留,几经起落,人已经消失在无边夜色之中。
——
绝杀在房中收拾着行李,看了一眼这熟悉的房子。在这里住了将近大半年,也是时候告别了。收好了鬼医交给他的两件信物,便拿着剑出了门,还不忘记细心地把门关好。半月以前,鬼医不告而别,他也是第二日才发现的,不由得在心里多了许多无奈出来。
在谷口对着那药谷中仅有的几间茅草屋拜了两拜之后,便封了药谷的入口,转身离开。
看着近在咫尺的风澜山,绝杀歪了歪头,蹙眉一沉思,便往山上走去。
轻车熟路的站在山门口,绝杀看着这纯白的一切,翻了翻白眼。那糟老头的品味,当真是一成不变啊。
“来者何人!竟敢擅闯风澜山禁地!”
“我自药谷而来,是公子无邪的侍卫。”
“可有信物?”
“药谷信物可算?”拿着那块玉佩,绝杀也不是很确定。
“你在此等候,容我等进去禀告。”
绝杀点点头,便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几个守门的人看见他,还以为他是个雕像,只是做得太逼真了些,哪曾想当真有人在这风澜山顶,还能如此屹立不动之人,毕竟他穿的这么少……
“无命公子请您上山,请公子随我来。”
绝杀跟在守卫身后,来到大殿。只见霄央站在上位,脸色阴郁,绝杀很是茫然,他是来得不是时候吗?
“绝杀见过霄央公子。”
“你就是绝杀?”
“是。”
“药谷的信物,怎会在你手上?”
“绝杀自药谷而来,奉老主人之命,将此物交给公子。”绝杀递上那根血色玉笛,只见霄央见之,嘴角不停的抽搐。
“那老家伙,去哪儿了?”
“老主人说,他要出去游玩几年,这绝情谷,药谷,风澜山,便随您,慕容公子和主子随意折腾。”
“他把药谷交给了大师兄?”
“正是。”
“呵,他还真是两袖清风,逍遥自在啊,”霄央此话说的很是咬牙切齿,接过那玉笛,眼中尽是无奈,“本公子知道了,你去吧。回去的路上,注意下小师弟的下落,他双目失明,满头华发,很是伤情,和子桥落崖之后我再没见过,你会帝都的路上,多加留意,若是能寻到,便送他们回帝都。”
“是。绝杀告辞。”
“不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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