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后。
“晏淮书!!!”
一声大吼响破整个别墅,连栖在院子里的小鸟都惊得飞走。
楼闻筝怒气冲冲的拎着棍子到处找人:“你又把裕安带去哪里鬼混了!早上才洗过澡,这一身的泥……你给我滚出来!!”
她从客厅一路找到花房,经过避雨廊时,一道人影飞快从杂物间跑出来,楼闻筝眼尖手快,一把抓住他的脖颈,几乎将十多岁的孩子整个拎了起来。
阿福瞬间抱着脑袋求饶:“啊啊啊啊啊啊闻筝姐姐我再也不敢了!!!”
楼闻筝一肚子火气,硬生生被他这副吓急了的兔子一样的神色逗得哭笑不得,半晌只能一巴掌拍在他屁股上:“不长记性是不是,等你哥回来……”
“我错了嘛!你不要告诉哥哥。”阿福察觉到她语气有所松动,立刻讨好的说:“而且是裕安自己要去玩路边的蓄水坑,我说了不让他玩,他眼巴巴不肯走,作为长辈我能怎么办嘛。”
楼闻筝:“……你还有理了?”
“没有,我只是陈述事实……哎,大侄子,过来过来,跟你妈妈说清楚,是不是你自己想玩水的。”
五岁的晏裕安戴着人工耳蜗,慢吞吞从走廊另一边过来。
两年治疗加调养,他已经不是在福利院见到的那个瘦弱的小萝卜头,皮肤奶白,大眼长睫,一笑还有两个酒窝,漂亮精致得像年画上的娃娃。
人工耳蜗适应期后,楼闻筝为他请了老师学说话,本来以为四岁后才开始学发音,他会很迟钝,但出乎意料的,上了不到两个月的课,他大部分话都会说了,就连老师都夸他聪明。
“是我自己想玩水的,妈妈你别为难叔叔。”晏裕安慢条斯理的说。
楼闻筝:“……”
小家伙一叫她妈妈,她就彻底发不出火了。
晏裕安到这个家的第二年零三个月,在老师的教导下说了第一句话——妈妈。
对着楼闻筝叫的,当时她激动了一整天,到了半夜还睡不着,拉着晏淮之起来到儿童房,坐在床边看了他半天。
孩子这种生物真是神奇,明明这么小,她一只手就能把他拎起来,可他的一颦一笑都在牵动她的心。
对儿子发不出火,楼闻筝只能扭头瞪阿福:“看见没有,安安多懂事,怕你挨揍替你顶锅,你还自称长辈,羞不羞?”
阿福哀嚎道:“玩泥巴的人又不是我,怎么又成我的错了!”
“你带他出门的,没起到监督作用你就得负责任。”楼闻筝拉着晏裕安回客厅,一边走一边数落道:“都说了多少次了,天气马上要转凉,不能玩水,会感冒的。”
晏裕安奶声奶气的认错:“妈妈我错了。”
“知道错了,但是不改,对吗?”楼闻筝深知儿子的套路,每次认错都干脆利落,但是下次改怎么做还是怎么做。
晏裕安冲她狡猾一笑。
晚上,晏淮之下班回家,外面响起熟悉的车声,晏裕安立刻撇下手里的玩具小跑出去,跟只小猫似的蹲在门口。
五分钟后,门开了,晏淮之走了进来,晏裕安立刻朝他伸手:“爸爸!”
“哎。”晏淮之应了一声,把公文包放在玄关鞋柜上,弯腰把他抱了起来:“今天有没有乖乖听妈妈的话?”
“有。”
“安安真乖。”晏淮之宠溺的刮了一下他的鼻子:“爸爸明天休息,带你去湿地公园划船。”
“好。”
跟小家伙亲热了一会儿,晏淮之抱着他进了厨房,家里的洗碗机坏了,联系了售后,维修师傅却迟迟没上门,楼闻筝本着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原则,拿了螺丝刀把偌大的洗碗机拆得七零八落,这会儿正想着怎么拼装回去。
“回来了。”楼闻筝忙着手上的事,头也不回的说。
“嗯。”晏淮之把晏裕安放下,让他出去玩儿,他则在楼闻筝旁边蹲下:“闻筝,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你说。”
“关于阿福的心脏问题——我做过几十例这样的手术,手术成功率和技术都已经成熟了,我想趁早给他做了。”
阿福的心脏问题不显症状,但随着年龄的增长会越来越明显,八岁前阿福跟健康的小男孩没什么区别,但半年前他偶尔出现呼吸困难和心悸心慌,晏淮之不得不把手术提上日程。
这两年经过他不间断的研究和查阅大量资料,基因遗传性心脏病治疗取得重大成果,他的治疗方案和传统换心手术不一样,不需要花费昂贵的费用去等心脏供体,只需要在原体上将病灶分离出来,再辅于药物治疗,论文发表出来时遭受普遍怀疑,甚至有人嘲他异想天开。
晏淮之没有被这些流言击退,有个走投无路的心脏病人愿意成为他的第一例手术患者,病人和家属主动签下免责书,死在手术台上不需要他负责,面对病人的信任,手术前夜晏淮之失眠了,坐在阳台上抽了半夜的烟,第二天上了手术台,他反倒冷静下来,六个小时的手术圆满成功,一个多月后,病人各项指标恢复正常,康复出院。
这件事让晏淮之名声大噪,一时间各种媒体纷纷涌到医院,想采访这位还不到三十岁的医科天才博士,他拒绝了所有采访,那段时间上下班都跟做贼一样,戴口罩帽子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打完卡拔腿就跑。
一年多来,晏淮之为三十多位患者做过这项手术,成功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五,这个数据让他有了些许底气和信心。
但俗话说医者不自医,手术对象换成自己的亲弟弟,晏淮之突然就多了很多顾虑。
“什么时候做?”楼闻筝问。
“明天带他去医院做个检查,综合评估一下各项数据,再定手术日期。”
楼闻筝沉默了一会儿,说:“好。”
见晏淮之一脸忧心忡忡,她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的,我跟阿福都相信你。”
“我尽量不让你们失望。”晏淮之说着,伸手去拿地上的螺丝刀:“我来组装……”
“不用。”楼闻筝把螺丝刀抢了回去:“晏博士的手是用来拿手术刀的,怎么能干这种粗活儿,去陪安安吧,你没回来之前他搬了张凳子在窗户那里站半天了,就等你呢。”
晏淮之无奈一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