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珂颜讶异了下,转而笑容更亲切了几分,“我们义学就需要您这般才华横溢的夫子。”
宗锦尴尬笑笑:“才华横溢不敢当,凌夫子谬赞了。”
这个时辰学馆内还未下学,凌珂颜就带着宗锦在外头的走廊里转了转。
透过琉璃窗,便能看到课室内义学弟子们认真听学的模样。
一个个小小年纪的孩童双手背在身后,穿着白色绣青鸟纹的学子服,聚精会神地听着夫子讲学。
好几间课室下来,没有一人交头接耳,也没有一人走神,所有人都把全部的心力放在了夫子的声音上。
宗锦面上平静,但心底却是震撼的。
她曾记得自己小时候闹着要去太学跟皇兄一起念书,上课的时候课室内有呼呼大睡的,有偷偷看闲书的,还有乱写乱画的,视讲席上坐着的夫子如无物。
她也跟着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到最后啥都学了点,但啥都不精。
后来还是母妃专门给她请了一个夫子,才没有荒度那些年。
不过后来母妃病逝,没了人在上头管着,除了喜欢的琴,她又懈怠了。
所以她虽然会的不少,但还真称不上‘才华横溢’这四个字。
她还没那么厚的脸皮。
现在见到这些在课室内除了学习视其他如无物的义学学子,宗锦才恍然认识到,这才是真正学习的态度。
她之前在太学的那段日子,充其量只能算混日子。
“前面是义学女弟子的课室。”
宗锦听着朝琉璃窗看过去。
就见穿着粉白色绣青兰纹的义学女弟子这会也跟方才看到的那些男弟子没什么不同,全都挺直腰杆,双手背后,全都在认真听着讲席上的女夫子讲课。
“在义学,男弟子和女弟子虽分在不同的课室,在每次考试的成绩排名,却是一起排的,女弟子的名次并不比男弟子差,甚至平均成绩还要高于男弟字。等到明年春天级考之后,考核通过的弟子进入中级课室,到时候就不会男女分开了。在这义学中,没有男女之分,只论你自身的能力。当然,夫子也一样要进行考核,来决定你是继续留在初级班讲学,还是更上一步去终极班。对了,月银也会提高的。”
宗锦心头多了几分复杂。
她曾经也恨过自己为何不是一个皇子,皇子到了年纪能入朝听政,能随意出宫不受约束,能做的事很多很多。
但身为公主,就只能每日居于宫里,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御花园,不能随意出宫,只有执掌自己宫殿内所有宫女太监的权力,空有高贵的身份却有时候连自己的婚事都不能自主。
她也曾抱怨过不满过,但也只能认命。
可在这义学中,其实不用凌珂颜去说,她也能看得出,这里面男弟子和女弟子,方方面面,学习还是生活,全都是一样的。
没有孰轻孰重,他们都是义学的弟子。
“二楼还有几间特殊的课室,莫夫人可要去看看?”
宗锦从面前的课室里收回目光,“如何特殊?”
“那几间课室叫做速成班,里面的学生都是这些义学弟子们的父母亲人,甚至还有祖母辈分,他们只学识字写字,还有算学,半年为期,半年后能够顺利通过考核的,就能直接去大雍快运做事,赚取银子贴补家用。”
两人说着上楼,走到第一间课室外面的时候,里头正在学习珠算。
每人面前都有一个算盘,夫子出题,众人把答案拨出来。
课室内坐着的一众身影里,一位一头灰白头发的老婆婆最是引人注目。
见宗锦目光落下的位置,凌珂颜道:“那位就是冯大娘,过了年已经就五十整了。”
宗锦张张嘴,“她这个年纪,还能干什么,在家儿孙绕膝颐养天年不好么,缘何还要这般拼命?”
“冯大娘说,我还能走,还能跑,手也没废,脑子还算好使,年轻人能做的,我不信自己做不到。”顿了顿,凌珂颜又道,“上次速成班旬考,两百多人里,冯大娘的成绩是第八名。”
“第八?”宗锦心头震撼莫名,再也说不出什么来了。
最后去到夫子们平时不讲学时休息办公的院子里,凌珂颜看了眼沉默不语的宗锦,“现在莫夫子应该对咱们这个义学有初步的了解了吧?其实在这里的日子还是挺轻松的,只要教导好你负责课室内的弟子,其他时辰你都很自由,吟诗作画,看书弹琴,都且由你。”
宗锦看着面前属于自己的桌案,上头已经备好了笔墨纸砚,虽然没有她以前用得好,但也是上等,闻言轻点了点头,“这里确实很好。”
她有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刚坐下,外头一阵铃音响起。
宗锦不明所以地转头朝对面的凌珂颜看过去,“这铃声又代表什么?”
“学生该休息了,这次是休息一刻钟。”凌珂颜说着把桌子上的一本书卷拿起来,“正好下一堂到我讲学了,莫夫子也准备一下吧。”
宗锦一愣,顿时有点紧张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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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宗锦作为助手第一次登上义学讲席的时候,卫曦正在御书房对石雕玄武进行最后的演算。
宗胥也知这两天是关键时候,就在一旁静静批阅奏折没有出声。
眼看夜幕即将落下,无欢小声吩咐宫女太监给殿内掌了灯,随后看向已经批阅完奏折也还静静坐着没动的宗胥,小声唤道:“陛下?”
宗胥看了旁边还不准备放下笔的卫曦一眼,朝无欢挥挥手。
无欢忙心领神会地退了下去。
在墙角刻漏的滴答声里,时间慢慢流逝到戌时。
卫曦啪的一声把笔给拍在桌子上。
这个动静在一片安静的殿内猛地一响,宗胥拿着书卷的手抖了抖,大殿内站着的一众侍卫也跟着吓一跳。忍不住斜着目光看过去。
宗胥放下书卷抓起卫曦拍桌子的那只手,看掌心都红了,忍不住皱了皱眉,“可是出了什么差错?”
卫曦点点头,恼得很,“里面有一个小金点,我算来算去都是多余的。”
宗胥挑了下眉,看向无欢,“把那石雕玄武拿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