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地上幽蓝的鬼火闪烁燃烧着,就像是星辰密布的夜空,湖水倾倒在了地面上的投影一般。
“魔法师准备。”景止淡漠地发布命令,向来绯红的唇此时有些苍白,干涸地出现了裂缝。
在他的身后,吸血鬼猎人小队的魔法师们手里都握着一根魔法杖,在手心里凝聚出浅色的光芒。
找了那么久,没想到他们藏在了这里,就在巴塞伦纳城。
如果不是景初用魔法传递了信件给他,他也不会想到。
敌人竟然就藏在了巴塞伦纳城,亚特兰蒂斯大陆的中心地带。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灯下黑,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景止和时九出来带队,试图进行一场悄无声息的偷袭。
在景止的命令发布的瞬间,时九的手心里凝聚出火焰,向着墓地攻击而去,魔法师们也把魔法阵一个接着一个地砸了上去。
火光燃烧着,魔法阵发出灿烂的光芒,吸血鬼们被无尽的火焰烧地嗷嗷叫,一切似乎都有些过于顺利了一些。
景止的目光辗转,耳朵动了动,神色一变,怔住了,向着一旁的时九道:“小九,事情有些不对。”
火在草上燃烧,为什么会没有浓烟,也没有平时那种吸血鬼被火焰烧糊了的肉味,这个地方有太多的漏洞,就像是一个并不完整的美梦。
时九的手停在了半空中,随即顿住了,她也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叶尼塞,瓦莲娜,还有平日里总是见到的那些等级比较高的吸血鬼呢?
“又是幻境。”时九看向了景止,目光渐渐清明,冷声道。
他们进入了吸血鬼们的圈套了……
虽然字迹的确和景初的一模一样,可是会写信吗?
就算是写信,那也应该是时迟写信。
那现在景初和时迟的境遇,大概就很危险了。
时九的面色不由得白了几分,如果景初和时迟出现什么意外的话,她不会放过那群吸血鬼们,一定让他们都死无葬身之地。
“小九,先别着急,我们先出这个幻境。”景止道,“所有人停止攻击,我们现在在幻境里面,是吸血鬼的神器幻镜在起作用,找到从现在开始,什么都不要想。”
在吸血鬼开始使用神器的时候,吸血鬼猎人们就已经对所有的吸血鬼的神器都仔细地研究了一遍,教皇把所有的珍藏典籍都送给了莎莉亚,现如今,获得战争的胜利,才是最为重要的事情。
包括所有神器的破解方法,吸血鬼猎人们都已经知晓了。
幻境的特点,就是会根据人的欲望来构筑幻象,如果是小孩子入局的话还好,如果是大人的话,就要麻烦多了。
群体幻觉更加致命,因为大家会觉得既然看到了同样的场景,那他们就都没做梦。
除非破坏掉幻镜,才有可能逃脱。
时九的情绪有些阴郁,景止让她什么都不要想的结果,就是她什么都想了一遍。
尸手在吸血鬼的手中,那件才是真正在发挥最大作用的神器。
能够预测未来,作出判断和引导的神器,据说它无所不知。
原本智商被他们按在地上摩擦的吸血鬼,动用了这件神器对付他们,也不知道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现在景初和时迟在吸血鬼们的手上,也不知道受了多大的委屈……
景止的目光看着幻境,看到了一个温文尔雅的时九,随即冷笑了一声,琥珀色的眼睛里一片冷光。
站在他身旁的女人,他的妻子,可不是一个温文尔雅的女人,而是一个女战士,能一打十的那种。
这个时九,没有给他心动的感觉,这个幻境看来还不够智能化。
景止回过神来,看到了面色阴郁的时九,周身散发着肉眼可见的黑气,唇角勾起,带着冰冷无情的笑容。
时九心中有一座腥风血雨的囚牢,那里暗无天日,禁锢着一个杀伐果断的时九。
有了景初和时迟之后,时九想要保护的人就有多了两个。
那是她要保护的人,不是软肋,是她的力量。
景止有些担忧地握住了时九的手臂,满是担忧地问道:“小九,你没事吧,醒醒,难道是陷入到了幻境里面了?”
时九的身后出现了一对黑色的翅膀,上面有红色的暗纹,带着瑰丽的光芒,如同最深的夜里绽开的烟花。
羽毛化作一根根尖锐的箭簇,箭头的地方带着火红的光亮,每一根都带着强劲的风花。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幻境也不过是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小把戏。
更何况那三千世界的神,可从未有一个能把时九打败的,他们造出来的小玩意又能奈她何?
幻境破碎,如同圣教堂的彩色玻璃一般,碎成了彩色的玻璃碴。
秋日的阳光之下,天却有些阴冷的感觉,而旋涡的中心,就是时九。
她已经摆脱了这个画中世界施加在她身上的禁锢,别说是一千个吸血鬼,就是再翻个倍,她觉得自己还是能一招秒掉他们。
景止看着时九双目变得通红,伸手揉了揉时九的头发,温声道:“媳妇不生气啊,咱们现在就去找景初和时迟。”
这一句媳妇算是顺毛了,时九点了点头,呼出了一口气,现在就算是着急也来不及。
魔法师们一脸愕然地看着时九把幻境碾碎成了渣,原来,还有这种可以破解幻境的方法么?当真是长知识了。
随即高声欢呼了几句,嫂子威武。
有的人看起来斯斯文文,温温柔柔的,动起手来的时候,从来都不含糊,连片刻的心软都没有。
“把这里的吸血鬼都抓出来,严刑拷打。”景止的眉心微皱。
这个墓地最终搜查出了二十多个吸血鬼,只有五个是二代吸血鬼,其他的都是血脉不怎么吸血鬼的吸血鬼,纯正的混血。
这些牧师们平时念着路亚路亚的,到了严刑拷打的时候,就他们最积极,毕竟十多年前的时候,正是教会处理异端女巫最严苛的时候。
他们随身都带着点刑具,最早提议把吸血鬼严刑拷打的,也是牧师。
十多年前时候的酷刑,放在现在还是惨无人道。
既然是吸血鬼,那就是惨无鬼道了。
牧师们平日里在教堂里压抑久了,到了战场上,反倒把阴暗的心理展示的淋漓尽致了。
景止和时九到一旁吹风,他们都在告诉自己,必须要冷静下来才行,不能贸然行动。
景止的手握住时九的手,两人无声地站在那里。
“早知道,还是不生的好。”时九道,“现在都要愁死了,以后还有那么久,要怎么办才好?”
景止点了点头,媳妇说的都对。
“这个时候把他们扔掉是不是晚了?”时九叹口气道。
景止想起了时迟,长得那么像时九,扔了有点可惜,不过女儿贴心可爱一些,扔了似乎更可惜……
走过来试图汇报一下拷问情况的贝隆沉默了下来。
那两个熊孩子,知道他们的父母已经打算着把他们抛弃了吗?
没事,他刚好没结婚,还有钱,要是有可爱的孩子不想要,可以给他收养啊。
贝隆美滋滋地做着打算,按捺下上扬的嘴角,咳了咳,严肃地答道:“队长,副队,已经调查出来了,从被俘虏的吸血鬼口中我们得知,叶尼塞的确用了尸手制定了这次的计划,他们早就转移了阵地,这个地方只是一个陷阱,用幻镜来抓我们,只是他们计划的第一步。”
“他们接下来的计划是什么?审问出来了吗?”景止问道。
贝隆答道:“他们说,叶尼塞在巴塞伦纳,铺满了玫瑰花,设置了晚宴等着你们。”
“哈哈哈,我都要笑死了,巴塞伦纳现在有教皇护卫队看着呢,他们别说是进去,就是到门口估计都会被驱逐出来。”贝隆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试图不发出过于猖狂的笑声。
“还玫瑰花,晚宴?啧啧啧,怕不是白天睡觉睡多了。还是做梦好,梦里啥都有。”贝隆笑意晕染了整个面庞,看起来有些得意忘形,丝毫没有作为巴塞伦纳最畅销牧师的包裹。
时九的心里陡然打了个突,她连忙问道:“叶尼塞在巴塞伦纳的哪里,他们说了吗?”
贝隆摇了摇头,“没说。”
景止的脑海里有电光石火的念头闪了过去,玫瑰花,晚宴……难道是他们的家,西泽尔庄园。
西泽尔庄园,有整个巴塞伦纳最大的玫瑰花园。
加上景初的信件,说不定就是在叶尼塞的威胁之下写出来的。
“小九,我们回家一趟。”景止微皱着眉,对时九说道。
时九的身体微微一僵,眉眼间的神情有些无助,“景止,你的意思是,叶尼塞在我们的家里……那现在初初和迟迟……”
贝隆也反应了过来,他嘴唇动了动,又静默了下来,刚刚他还在笑,他难道是个铁憨憨吗?刚刚竟然还笑的那么开心?
时九神情僵硬了,“我要回家,现在,立刻,马上。”
她身后的黑色翅膀再次展开,阴影笼罩着景止。
景止拉住了时九的手,“小九,不要冲动,现在巴塞伦纳到底是什么情况,我们也不清楚,说不定阿方索都在他的手里,我们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景止——我不能等下去,要是初初和迟迟出什么事情的话,我该怎么办?”时九的神情格外严肃。
“你还有我。”景止答道。
时九想了想,觉得景止说的言之有理。
那还是不着急了,一时半会,吸血鬼也不会对景初和时迟动手,作为她和景止的孩子,这两个熊孩子,最好能够自己想办法解决问题,就不要烦劳他们了。
景止看出了时九的想法,挽着时九的手臂,淡淡地道:“没事的,他们要是逃不出来,那我们正好也不用再养他们了。”
“嗯,到时候战争结束了,我们去旅个游什么的,再环游一次亚特兰蒂斯大陆,那一定很有趣。”时九的双眼明亮清澈,看不见半点的悲伤阴翳,反而还有点高兴。
贝隆摸了摸鼻子,小声埋怨道:“这,这两孩子在吸血鬼手中,你们就不能担心担心吗?这不才五岁么?这五岁的孩子现在肯定希望父母去救他们呢,现在教皇也可能处境危险啊。”
“阿方索不能不管,要是他死了,你上哪再找个弟弟继承教皇的位置,还有谁能给咱们发钱去旅游。”时九的神情格外地严肃,这可是一个很重要的事情。
景止的眼睛霎时间亮了,随后道:“小九,我父亲好像还有几个私生子。”他的神情随即有点颓废了,“不过他们好像都没有阿方索有野心,有能力。”
“够了你们!别太过分了!这还救不救了,还是等着去给他们收尸呢?”贝隆这么个懒惰倦怠的人,都被他们给逼出了点紧张意识出来。
“不急不急,先回总部,咱们从长计议,说不定还要打回巴塞伦纳。”景止道。
“那这些吸血鬼怎么办?”贝隆问道。
“秋天到了,也到了万物凋零的时候了。”时九感慨道,她并未回头。
一朵火花从时九手心飘了出去,化作一点点的红色亮光,如同丝线一般,勒住了被俘虏的吸血鬼们的脑袋,火花从脖子吞噬进了他们的四肢百骸,如同地狱的烙铁一般,在灵魂上烙下疼痛的烙印。
这些被叶尼塞当做是前锋的吸血鬼们,是他给景止和时九的见面礼。
他对时九和景止复仇的盛宴,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神器之一的幻镜,是用来消耗他们的战斗力的,但从一开始,尸手就预料到了,时九和景止,并不会被幻镜所困。
魔法师们在草地上画出了一个复杂的传送法阵,把大部队重新传送到了军营里面。
而此时的巴塞伦纳民众还在平静的生活着,而西泽尔庄园则是腥风血雨之后的平静。
贵族们是收到了教皇的请帖,来到西泽尔庄园来为双胞胎庆祝六岁生日的。
景五岁和时五岁表示,不,我们两不是今天生的。
但这不妨碍贵族们带着点疑惑,还带着一堆礼物来上门参加宴会。
然后就被咬死了一大半,都是从前在瓦莲娜跟着叶尼塞私奔之后,对瓦莲娜冷嘲热讽的,传播八卦谣言的。
好好的晚宴,就这么成了一场血宴。
景初和时迟被绑在椅子上,手腕上和脚踝上都被吸血鬼施加了咒语。
他们一左一右地坐在宴席的两边,中间的主位坐着教皇阿方索。
宴席其他位置已经是一盘狼藉了,菜肴已经冷了,白色的桌布上铺着玫瑰花瓣,还有鲜血,刚刚看着那些平时讨厌的贵族们被吸血鬼追着咬,景初其实心里还是有一点开心的。
不过看着他们的脑壳子都被吸血鬼撬开了之后,景初就吐惨了。
思明体贴地拿了帕子给景初擦嘴巴,还给她一杯温水漱口。
对面的时迟心理素质高一点,他很想咬牙道:“你离初初远点。”
不过惹怒了思明的话,那他们在这群吸血鬼中间,算是彻底地孤立无援了。
阿方索把三个小孩子的神态都尽收眼底,反正景止和时九会来的,他一点都不担心。
难得不用处理公务,这样坐着看,还是挺好的。
阿方索现在有点同情时迟,三个小孩的故事里,他不配有姓名。
崽崽,叔叔有句话想告诉你,叫做青梅竹马都打不过天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