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怎么办?
钱所长很为难,“强哥”钱小强是他的侄子。
他觉得侄子很可能就是这帮校霸加混子里的头。
一提起侄子,钱所长就头皮发麻。
人家别的孩子小学升初中都是往上走,学习成绩好的农村孩子,有的还考进了县城中学,而这个熊玩意儿却往下行。
被县城的几所中学“退货”后,家里人怕他辍学在家长歪了,便把他打发到了乡下的中学,权当是找了个哄孩子的地方。
钱所长当初根本不想把这个操蛋的侄子弄到长治中学来,可他的老爹却天天给他施压:
“老钱家蝈蝈腚上一根毛,就小强这么一个带把儿的,你当叔叔的不好好看顾他,他要是长歪了,我以后指望着谁传宗接代?你生不出带把儿的就是不孝,还不赶紧将功折罪”。
为了让孙子有学上,钱老爷子也是豁上了,啥话都往外秃噜。
没生个“带把儿”的,本来就是钱所长的一大心病,老爹动不动就揭短,很让他吃不消。
为了堵住老爹的嘴,他只好硬着头皮把操蛋的侄子塞进了长治中学。
狗改不了吃屎,尿罐子刷破也是骚的,钱所长知道侄子到哪里也成不了啥好鸟,所以懒得严加管教他。
侄子在学校经常欺负同学,还和社会混子勾勾搭搭,钱所长多少有些耳闻,他恨不能赶紧把这个操蛋玩意儿退回去,可又怕老爹拿他生不出“带把儿”的说事。
无法“退货”,以钱所长的境界,也做不到“大义灭亲”那一步。
所以,他只能对钱小强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以眼不见心不烦的方式对待。
刘书记脚踩着脖子让他表态,他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出啥办法。
这个沈厂长年纪轻,弱不禁风的,说起话来却咄咄逼人很有气势,好像对法律法规还懂得不少。
她那句“年龄早就超过14岁了”,话里有话呀!
侄子再混账,再怎么不着调,钱所长作为亲叔叔,也不想眼瞅着他进局子。
钱所长抓耳挠腮地看着刘书记和沈雪梅,进退两难。
“钱所长,被他人敲诈勒索,受害人报案后,公安机关是不是有义务通过侦察获取证据,然后确定案件的性质,追究行为人的刑事责任”?
钱所长一直闷声不响,沈雪梅只好主动出击。
“那肯定是”。
钱所长没想到,沈雪梅竟然对法律法规如此了解,这样的人开厂子太屈才了,应该去当律师才对。
“既然这样,那钱所长我小叔子被敲诈勒索一事,我现在正式向您报案”。
沈雪梅目光如炬地看着所长大人:“不过,我不需要你们侦察,作为受害人的家属,我可以帮你们获取证据,只是,获取证据的过程中,需要您派人协助我”。
“你有什么办法获取证据”?
侦查取证不是件容易事,钱所长觉得沈雪梅这海口夸得有点大。
“钱所长,怎样取证不劳您费心,到时候您能及时配合我就行”。
沈雪梅一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模样:“该您出马的时候,刘书记会提前通知您”。
“是吧!刘书记”。
沈雪梅笑吟吟地看着新升官的刘书记,眼神充满探究——你是长治乡的一把手,谁敢不听你的?事情发生在你的地盘上,你不管谁管?
“是是是!钱所长,我通知你的时候,你得赶紧行动,别磨磨唧唧的”!
靠!这是不知不觉被拿住了?
刘书记摸着脑袋,自己今天这是咋了?一步步被沈雪梅牵着鼻子走,嘴里还说不出别的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
刘书记看了看桌子上的那条“一马”烟,这沈雪梅从来不送礼,忽然用烟“贿赂”自己,原来是别有用心呀!
她肯定知道自己不一定指使动钱所长,所以便使出了“连环计”。
沈雪梅这一招简直是老谋深算。
她一环扣一环,环环相扣,互相呼应地把刘书记和钱所长套在一起,是早就想到了,在长治乡这个地盘上,只有让这两个人联手,再加上自己的推动,才能一举拿下校霸和混子,还小叔子一个公道。
其实,按理说刘书记是调度不动钱所长的。
作为县公安局的派出机构,乡派出所理论上是由县公安局直管的,它只接受县公安局的领导。
钱所长之所以肯服从刘书记的调度安排,一来,因为他是长治乡党委班子的成员之一,像他这种情况的派出所所长,就要听从乡党委书记的安排和调度。
二来,钱所长也有他的老谋深算,他那个操蛋的侄子在长治乡的地盘上混日子,如果不好好配合刘书记的工作,万一侄子哪天捅娄子了,他不好开口说话。
合作才能共赢,老钱同志当了这么多年所长,这点道理还是想得通的。
“那好吧,那我就回去等你的通知”。
回派出所的路上,钱所长的怀里就像揣了个兔子,万一娄子是侄子捅的,他该怎样面对?
如果这时候钱所长把肚子剖开瞧瞧,肠子肯定是青色的。
当初他要是能扛住老爹的压力,别把侄子弄到自己眼前,哪来的这么多麻烦事?
钱所长后悔地恨不能去找老爹干一架,沈雪梅则把下午的安排,一一跟刘书记敲定好了。
走的时候,她又叮嘱刘书记:
“下午学生放学前,您就要叫上钱所长,最好让他带着几个民警,在说好的地方等着,一定要隐藏好了,不能打草惊蛇,等我出手时,你们才能采取行动”。
捉贼见赃,沈雪梅要让钱所长和所有的人都亲眼看见,校霸混子是怎样敲诈勒索的。
她要安排一场大戏,在大戏的高潮处,把那些嚣张跋扈的校霸混子都一并解决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沈雪梅又安排好了小叔子下午要怎么做:
“文卓,这件事是你交友不当引起的,男孩子要有担当,你下午给他们送钱时,不要因为害怕一见面就给他们。他们拿上钱就走了,嫂子所有的安排都就泡汤了,下次他们还照样敲诈勒索你”。
“我知道了二嫂,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你要激怒他们,给他们钱时勇敢地告诉他们,没有下次了。不过,这样你免不了还要挨一场揍,你不怕吗”?
沈雪梅怜惜地看着小叔子,成长是要付出代价的,这话用在他身上一点不假。
“我不怕,二嫂”!
贾文卓攥紧了拳头,有二嫂给自己撑腰,他有啥好怕的?
再说了,挨场揍比偷奶奶的钱滋味好受多了。
“好,二嫂相信你”!
沈雪梅拍了拍小叔子的肩膀:
“文卓,你下午面对那帮校霸时,我、大姑父、你们的校长,还有乡政府和派出所的人都会在背后支持你,你不必害怕,过了这一劫,就没事了”。
“嗯,我知道了”。
贾文卓挺直了后背,目光坚定,神色坦然地去了学校。
“雪梅,下午我也要跟着你去,我要看看那帮鳖羔子到底长了几个胆子,敢欺负我孙子”?
贾老太太这两天肺管子都要气炸了,如果不是沈雪梅拦着,她早就打到学校门上去了。
“王鹤清这个怂包,连自己的妻侄都看顾不好,还当啥教导主任?不如回家种地算了”!
沈雪梅不让老太太当面朝大姑爷发脾气,她把肚子都憋大了,在家里不知道骂了王鹤清多少遍。
“奶奶,您去了能沉得住气吗”?
沈雪梅担心老太太身临其境,看见孙子被欺负的真实画面时,会喊打喊杀的坏事。
“能,不就是别出声吗?我能做到”。
贾老太太铁了心地要跟着去。
好吧,去就去,沈雪梅没理由一再阻止老太太。
不过,但愿她到时候千万别嘴上说得是一回事,实践又是另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