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臣走光了,许梁才最后一个出了金銮殿。刚出殿门,门口候着的一名青衣小太监便躬身说道:“许大人,皇上在养心殿等您。请随我来罢。”
许梁猜到崇祯皇帝必然有些许要与自己交待,便随着小太监朝皇宫深处走,一刻钟后便到了养心殿。养心殿乃是皇帝日常召见大臣和处理政务的地方,殿外守卫也极是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殿门口两个小黄门握着拂尘候着。引许梁前来的小太监示意许梁等在殿外,自己轻步地进去通禀。
不一会,殿内传出太监的宣唱:“宣平凉同知许梁进见。”
许梁便整好衣冠,微低着头走了进去。
进了殿内,一眼便瞧见太监王承恩在研磨,崇祯皇帝手握支金色的毛笔,正对着书桌上一封奏折写着什么。
许梁迎头便拜:“臣平凉同知许梁叩见吾皇。”
“嗯。”崇祯皇帝轻嗯一声,并未抬头,继续将手上的朱批写完,将笔架在桌上墨黑的笔架上,轻吁了口气,扬头见许梁仍躬着身子,便招手笑道:“许爱卿快快免礼。”又对殿两侧侍立的小太监道:“给许爱卿赐座。”
许梁慌得拱手道:“谢皇上。”待一名小太监搬来一只小巧的锦墩,许梁挨着半张屁股轻坐了,小心地将目光放平稳。
崇祯见许梁一本正经地坐着,脸上不由得泛起笑意,崇祯皇帝年轻气盛,平日也比较在意臣子的态度。似许梁这等谦恭谨慎的模样,崇祯皇帝最为满意。而像左都御史曹于汴这些老臣,见了自己若有若无的便带了些过来人的神情,动不动就上纲上线。不是太祖成法便是朝庭纲常,崇祯皇帝极为反感。
“唉,原本朕想干脆封你个知府当当。奈何大臣反对。眼下封了同知,许爱卿可有什么想法?”崇祯皇帝全身都靠在宽大的坐椅上。摆出最放松的姿态悠悠然问道。
许梁满脸惶恐道:“微臣惶恐。因微臣之事使得皇上为难,实在是微臣的罪过。微臣当个平凉同知已是尽力施为,岂敢好高骛远,贪图知府。”
“唔,许爱卿能这样想便极好了。”崇祯皇帝赞许地点头,道:“爱卿放心,平凉府朕已把知府洪承畴撤了,这两年也不再设知府了。也不另派同知。换句话说,许爱卿便是平凉知府衙门里最大的官儿了。平凉知府事,爱卿尽可大胆施为。”
许梁惊喜不已,这么说来,自己虽然顶着同知的名份,挑的却是知府的差事?不由又是一番感激之言。
王承恩此时已收好了笔墨,插嘴道:“许大人年轻有为,此番临危受命解救平凉府于危难之中,心中可有良策?”
许梁愣了愣,这种话不应该由皇帝来问吗?抬头看看崇祯皇帝。见崇祯皇帝不以为忤,反倒专注地看着许梁。显然,这也正是皇帝找自己来的目的。
这便是要立军令状了。
许梁沉思一阵。朝崇祯皇帝和王承恩拱手道:“回禀皇上,此番流贼虽然号称十万兵,其战力不过十之一二,且流贼各部互不统属,彼此之间并不信任,臣上任平凉后当召集兵马,分化离间,各个击破。”
“此计甚好!”崇祯皇帝抚掌笑道,“爱卿此计与朕的想法不谋而合。”又朝王承恩笑道:“承恩。你看看,朕就说这回没有看错人吧?”
王公公笑道:“皇上圣明。许大人年纪轻轻便有如此胆识。实乃我大明之福!皇上得此忠臣良将,实乃社稷之幸哪。”
“哈哈哈。”崇祯皇帝大笑着。朝许梁道:“方才这位王公公对朕特旨提拔许爱卿还存有疑虑,现在听了爱卿的破敌之计,朕便放心了。一会爱卿陪朕用过午膳便去吏部领了官服印信,及早上任罢。”
许梁愣了愣,见崇祯皇帝并没有什么别的表示,不由苦笑道:“皇上容禀,臣这想法是这样,但到了平凉真要实施起来,却远不是这么简单。”
“哦,爱卿说说,还有什么困难,朕今日一并给你解决咯。”崇祯皇帝道。
许梁两手一摊,苦笑道:“皇上,解一城之围,无论前期计策如何精妙,最终决定胜负者,终有一战。眼下臣手中既无兵马,也无钱粮,两手空空,即便到了平凉也是无可奈何。”
崇祯听得敛起笑容,皱着眉头道:“爱卿,国家困难之际,朝庭也不宽裕。”
许梁登时瞪眼道:“臣所求不多,兵六千,两月粮草,饷银三万两足矣。”
崇祯皇帝听了,眼睁得比许梁的还要大,连连摇头道:“如今北边战事紧张,无法调动兵马,户部连年亏空,京中大臣们已有两月未领到俸银了。”
许梁吃吃地道:“这,皇上,没兵没饷,您让臣怎么收复平凉?”
崇祯皇帝撇嘴道:“这个得爱卿自己想办法。”
王承恩道:“许大人,朝庭眼下确实拿不出钱来应付西北,许大人聪明过人,定能想出其他法子来。”
许梁愣了半晌,他想不到崇祯皇帝是如此小气吝啬,铁公鸡一毛不拔,既想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这没钱没兵的,我一个光杆的司令即便浑身是铁,又打得了几个钉?
沉默良久,许梁好像认命地叹口气,很是无奈地道:“皇上,既然如此,您得答应臣几个条件,臣才敢前往平凉平乱。”
崇祯皇帝道:“爱卿请讲,只有不花费钱粮,不要调兵,朕都准了。”
许梁看着崇祯皇帝数着手指头便开始要政策。
“镇原县里有臣的家眷房产,臣离开镇原后,须得是县丞黄道周接任镇原知县。黄县丞与臣共事有半年多,与臣平日相处融洽,有他在镇原当知县,照拂着臣的家着,臣在平凉也安心。”
“这是小事,朕准了。”崇祯皇帝十分大度地道。
“平定平凉之乱,臣手中须得有一支能打硬仗的兵马不可。那安东中卫的兵马战力极弱,不堪使用,臣要调在镇原的梁军出征,虽说这是臣临时招募的兵马,但也得皇上给个名份,承认了梁军的番号。”
“唔,你要平乱,手下没人却实不妥,这样罢,朕会通知兵部,承认梁军的存在。”崇祯皇帝沉吟着道。
“臣若出征外地,平凉城内须得有良将驻守。臣请设立平凉游击一职,由原济南府守备将军戴风担任游击,配合臣守城。”
“都依你!”崇祯皇帝道。
“臣手中无兵无饷,两手空空,白手起家,为平定平凉之乱,必要时候须得用些非常手段,臣观那都察院左都御史曹于汴和张年运对臣颇有成见,臣肯请皇上,臣在任期间,皇上得充分相信臣下对皇上,对朝庭的赤胆忠心,对言官御史的诬告不加理会。”
“朕平日看那些言官也厌烦得紧,这条也准了。”
许梁听了顿时精神一振,他没想到皇帝居然相当够意思,要啥给啥,便想趁热打铁,再接再厉,又道:“臣在镇原为官的时候,曾与那韩王府有很深的误会,韩王封地在平凉,若是韩王爷仍在平凉,那臣的大计便要举步维艰,臣肯请皇上下旨,改封韩王封地到别的地方。”
“准……呃,等等。”崇祯皇帝听着许梁提的前几条都是不花钱的事情,一时答应得兴起,正要顺口也应了,忽醒悟过来,看着许梁,为难地摇头道:“许爱卿哪,韩王叔在平凉建府愈百年,封地可是太祖皇帝定下的,兹事体大,这条不能答应你。你再提些别的吧。”
许梁愣了愣,想要再争取一下,道:“可是皇上,韩王爷若在平凉,臣的差事就没法办哪?”
“不成。”崇祯皇帝道。
“许大人,”王承恩道:“韩王爷论辈份可是皇上的叔叔,皇上登基不满一年,便下旨要迁其封地,这要传出来,叫其他番王怎么看皇上?况且,王府拆迁可不是小事,所费钱粮可不是小数目。”
许梁听了,垂头丧气地道:“即如此,那便算了罢。臣没别的要求了。”
崇祯皇帝听了,心里回想了一遍许梁提的几点要求,发现竟然没一条要费银子的,不由大感高兴,不花钱便能平定流贼作乱,省事,太省事了!看许梁也是越来越顺眼,眼看午膳时辰到了,便让王承恩传膳。
待许梁出得养心殿,往回走到皇极门附近,远远地便见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坐在门内阴凉处。骆指挥待许梁走近,起身呵呵笑道:“许大人去了这许久,可算是出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