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梁连忙拱手见礼道:“骆大人。”
骆指挥上前,在许梁肩上轻捶一拳,显得亲近无比,笑骂道:“你在宫内吃御膳,我为了等你却在这里站着喝西北风,不成,许大人得请我一顿。”
许梁愕然道:“骆大人在此,是为了等下官?”
“正是。”骆指挥道:“走走,本官请许大人喝两盅去。”
许梁想着骆指挥向来待自己不错,不忍拂了他的好意,便点头,两人出了皇极门来到午门外,许梁正要上自己的马车,骆指挥拉住道:“横竖无事,许大人上本官的马车,咱们路上说说话。”
许梁无奈,便让自己的马车在后面跟着,自己坐上了骆指挥的马车。路上一路闲谈。走了一段路,马车竟然折向了锦衣卫衙门,自侧门驶了进去。许梁便想到骆指挥见自己铁定是有事情。
两人来到院内一间幽静的小房间,房内锦衣卫千户徐长青和两名校尉已等在里面,一张小圆桌上摆了几样精致的菜肴,一壶老酒。
骆指挥便指着两校尉摆手道:“你们两个去外面守着,本官和徐千户与许大人吃吃酒。”
两名锦衣卫校尉应声是,便退了出去,又将小房间房门关严实了。
屋内三人分主次落座。三人走了一圈酒,骆指挥便感慨道:“想不到皇上会让许大人去平凉当知府,如此可见,许大人日后前途不可限量哪。”
许梁忙纠正道:“是同知。”
骆指挥翻了个白眼,笑骂道:“名虽是同知,职权实为知府。以皇上今日在朝堂上的态度看,皇上十有*是不会再往平凉派知府了。”
许梁登时对骆指挥佩服不已。
徐千户又起身劝酒。骆指挥又道:“许大人,你此去平凉上任。有皇上撑腰,旁的倒不怕什么,你要千万当心都察院的人。”
“这。这是为何?”许梁佯装不明白,吃惊地道:“我与都察院并无过节。井水不犯河水,当心他们做什么?”
骆指挥哈哈大笑,指着许梁道:“许大人,你不实诚。”
许梁吃吃地笑:“我怎的不实诚了?”
骆指挥道:“咱们大明朝的科道言官,最是骨头硬,脾气臭,而且爱搅事,乱咬人。无风尚能卷起三层浪来,何况你这回把左都御史曹于汴得罪得这么惨!那帮子搅屎棍都不是省油的灯,眨眼眉毛动的角色,只要曹老头稍微透点风声,本官敢向你许大人保证,告你的折子便能堆满养心殿!”
许梁顿时愤愤不已,骂道:“姓曹的老棺材瓢子与我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他为何要如此陷害我?”
骆指挥道:“因为他觉得你该死,而你偏没死!”说着。骆指挥冷哼两声,道:“你莫看这老头平日里德高望重的硕德老臣的样子,其实他最是小心眼!本官与他共事这么多年。对这号人最清楚不过。”
许梁就更加气愤了。暗恨了一阵,忽醒悟过来,朝骆指挥拱手正色说道:“骆大人今日把许某邀到此处,可是有要事要谈?”
骆指挥听了,与徐千户双双停了筷子。骆指挥问许梁道:“许大人,以你看来,本官这锦衣卫如何?”
许梁不明白骆指挥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用意何在,便正规正矩地道:“锦衣卫刑侦文武百官,天下仕民。直接向皇上报告,可谓是权柄滔天。骆大人身居锦衣卫指挥使的显赫位置。圣眷可见不浅。”
骆指挥轻摇头,“许大人话虽然说得不错。却是不了解咱们锦衣卫的苦衷。刑侦天下的衙门可不止锦衣卫这一家。东缉事厂对百官和锦衣卫的监督职权,说起来权力仍在我锦衣卫之上。况且,因为阉党败类,前指挥同知许显纯的缘故,当今圣上对咱们锦衣卫一直心存芥蒂。”
“哪有的事……”许梁吃吃地道。
“哼哼,”骆指挥苦涩地道:“这其中的滋味本官最是清楚。如若不然,何以这次追查羊皮金刚经的事情,不经我锦衣卫,反倒要东厂那帮残废出手,还特意启用了王体乾?”
骆指挥说到羊皮金刚经的时候,眼睛就紧盯着许梁,注意到许梁显然的惊愕表情,不由暗道:果然,许梁果然知道羊皮经的事情!
许梁见骆指挥和徐千户都紧盯着自己看,便惊叫道:“想不到骆大人也知道羊皮金刚经!”
骆指挥哂然一笑,得意地道:“那是自然。嘿嘿,经书的事情还是我锦衣卫大牢里的刘若愚供出来的呢。”然后骆指挥掏出一张许梁写给冯素琴的绝笔信,放到许梁面前,正色问道:“许大人,你也知道羊皮金刚经?”
许梁点头。
“你怎么会知道?”骆指挥提高声调问道。
许梁道:“说来话长了。一个月前东厂的那位王公公召集我等进剿马岭的流贼四小姐,当时武总督下令围而不攻,许某恰好也在出征之列,恰好我手下的军卒中有亲戚在四小姐的军中,我便策反了他做了内应。嘿嘿,围山十来天后,那王公公居然派人带了本金刚经去山上劝降,那四小姐见了金刚经便脸色大变,与流贼中的首领们商议的时候便将羊皮金刚经的事情说了出来,被我那内应知晓,连夜下山告诉了我。”
许梁见骆指挥和徐千户神情紧张,甚至看上去有些凶狠,心中笃定羊皮金刚经对他们来说意义重大,便胡编了个故事,说给两人听。
然则骆指挥丝毫没有怀疑许梁一番话的真实性。因为马岭一战的事情,锦衣卫调查的一清二楚,王体乾命人带了本普通的金刚经上山劝降,骆指挥是知道的。所以骆指挥没有怀疑。
“那四小姐是什么人?”骆指挥急声问道。
许梁道:“据王公公所说,这四小姐便是魏公公尚在世间的唯一亲人,她是魏公公的女儿的女儿,算是外孙女。当世之中,知道羊皮金刚经下落的,恐怕也只有这个四小姐了。”
“那你可知道经书的下落?”骆指挥又问道。
许梁摇头,道:“我只知道其中有一本是在楼家堡家主手中,好像经三边总督武之望大人献给了皇上。至于其他的四本,我便不知道了。”
骆指挥便有些失望,与徐千户交换个眼神,骆指挥道:“许大人,此番骆某请你来,便是为了羊皮金刚经的事情。许大人不日即将前往平凉上任,眼下,本官想与许大人做笔生意。”
“你想要我寻找那些经书?”许梁问道。
“不,不。”络指挥道:“你只需弄清楚那些经书藏在哪里就可以,其他的事情由我锦衣卫来做。此事对锦衣卫,对朝庭,对皇上都关系非浅。事成之后,本官自当为许大人申报功劳,加官进爵。”
许梁听了,轻笑一阵,奇怪地反问,“我若知道了经书的下落,直接向皇上报告,得皇上赏识,升官岂不更快些?”
徐千户听了,脸色便有些发白,心里捏了汗,暗想百密一疏,居然漏算了这茬。是啊,人家要是真知道经书的下落,自己上皇上禀报,功劳岂不更大?又何必再由锦衣卫转道手,凭白分了功劳?想到这里,徐千户便紧张地看着骆指挥。
骆指挥直直地盯着许梁看了半晌,忽然仰天大笑,指着许梁道:“许大人是聪明人,本官就喜欢与聪明人谈事。不错,你若直接交给皇上,确是大功一件,皇上兴许能升许大人的官。然而,许大人,皇上能保你一时,难道能保你一世么?你难道忘了,京城里你得罪了都察院,地方上你得罪了韩王府!这两方势力若想找许大人的麻烦,不知道许大人如何应对?”
许梁脸上冷汗唰就下来了!不错,在都察院和韩王府这两大势力面前,许梁恐怕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骆指挥很满意许梁的反应,等了会,凑到许梁面前,幽幽地说道:“倘若许大人将消息交给了我锦衣卫,不但功劳不会少了你许大人的,而且,得罪都察院和韩王府的麻烦,锦衣卫替你摆平!如此利人利已的美事,许大人何乐而不为呢?”
许梁听得砰然心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