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子仁说服了高子林,高迎祥,将原本忠心于顺义王朱子健的侍卫全部控制,将议事厅收拾一新,请来高子林和高迎祥,叶延庆一道议事。
黄子仁强势上位,高子林和高迎祥虽说顾全民军大局,暂时同意支持黄子仁掌权,然而毕竟时间太仓促,心态的转变尚需要时间。
军师高子林面沉似水,高迎祥如老僧入定,面无表情。
黄子仁议事,请的民军将领当中,还有王左桂,黄嘉胤等人,然而二人至今未来。
黄子仁的脸色便很不好看,朝军师高迎祥说道:“王左桂和黄嘉胤至今未到,可是对本将军心怀不满?”
高迎祥轻哼一声。
军师高子林沉声道:“黄将军,王左枉和黄嘉胤二人手下兵马才几千人,不足为虑。将军若想掌控十几万民军所有兵权,唯一可虑者,该是驻守汉阴的赵永远将军。赵永远原本就是朱子健的侍卫统领,此人一直是顺义王朱子健的心腹,深得朱子健的信任,民军占领汉中府之后,赵永远作为一方统兵大将,率两万余人驻守汉阴,守卫着汉中府的东边门户。此人若得知黄将军谋害了朱子健,必然不会善罢干休!”
黄子仁听了,信心满满地一笑,哂然道:“军师所虑甚是。不过,军师尽管放心,本将军已命人模仿朱子健的笔迹,传令赵永远星夜兼程,赶来与大军汇合了。只要他一入城,本将军必定斩杀他,尽夺他手上两万兵马!”
高子林心中估算着,自汉阻到城固,快马也要两三天时间。高子林叹道:“但愿如此吧。”又道。“黄将军,高某潜伏汉中城内数日,终于一举刺杀许梁。许梁必死无疑!许梁一死,汉中城内的梁军必定军心不稳。眼下正是夺取汉中城的大好时机!将军不妨点齐兵马,一举拿下汉中城。”
黄子仁登时吃了一惊,问道:“军师此话当真?”
高子林点头,将刺杀许梁的经过叙说一遍。厅中诸人无不欣喜异常。黄子仁听闻高子林居然在匕首上涂抹剧毒,感叹高子林的心狠手辣之余,也不禁对高子林很是提防。斜眼看着高子林得意洋洋,暗自腹诽:此人身为闻香教的护法,武功高强。又心肠歹毒,日后可得防着他点。
黄子仁听闻高子林言之凿凿,确认许梁必死无疑,心中怀疑许梁不会如此轻易就死去,但想到许梁如此就这么死了,竟有一丝怅然若失之感。
他本是心机深沉之人,当即拍手称快,朝闯王高迎祥笑道:“高将军,军师将许梁刺杀,为我军立下奇功。眼下这汉中城内军心焕散,正是一举攻破的好时机,高将军。便有劳你率挥下将士一举拿下汉中城,再立一大功吧。”
闯王高迎祥心中冷笑,他手下兵力不足黄子仁的一半,黄子仁却要他去攻打汉中城,便怀疑黄子仁有拿自己当枪使的嫌疑,当下扯起嘴角,轻笑一声,十分遗憾地摊手道:“本王手下将士连日征战,疲惫至极。急需要休整,不宜再战。黄将军若想尽早拿下汉中城。不妨亲自率军出战。以黄将军手下的虎狼之师,本王相信。汉中城一战即破。”
黄子仁听了,收敛了笑容,讪然说道:“既然许梁已死,梁军便不足为虑。眼下本将军新掌兵权,当整顿民军内部为要,待收拾了赵永远,再攻打汉中城不迟。且容它三四天又何妨?”
……
高子林与闯王高迎祥一道回到高迎祥的营中,高迎祥便拍桌子骂娘:“黄子仁这狼心狗肺的东西,居然以下犯上,谋害顺义王。又想保存自己的实力,拿本王当枪使,哼,想得倒美!”
又埋怨军师高子林道:“高兄你为何不让我一刀劈了他?他现在就敢擅杀顺义王,假以时日,羽翼丰满,哪会把咱们放在眼里!”
高子林叹道:“黄子仁此人,狼子野心,我也甚感意外。只是他手下握有八万民军,况且他与叶延庆又同是出自安东中卫,两人同气连枝,我们要是将黄子仁击杀,万一叶延庆当真领着八万民军投奔官府怎么办?如此一来,咱们教中上下,倾尽全力营造的势力,岂不要元气大伤?”
闯王高迎祥不以为然地道:“高兄多虑了吧?朝庭的那些伪君子,最是贪婪虚伪!黄子仁和叶延庆为祸陕西已久,匆忙之间,他们就是想率军投降,那也得看官府接不接收呢。”
“老弟,你莫忘了,”高子林手按着眉心,苦笑道:“黄子仁和叶延庆原本就是朝庭的官员,落草之前,叶延庆原本是安东中卫指挥使,黄子仁是指挥同知。谁知道他们二人在朝庭中有没有不为人知的门路?万事小心为上啊。”
闯王高迎祥恼火地道:“那便由着黄子仁,叶延庆小人得志?”
高子林阴恻恻地道:“教主说过,不怕底下人有野人,只要黄子仁当真有本事,将大明朝庭搅个天翻地覆,咱们就让他当这个民军首领又何妨?如今朱子健已死,事情已无法挽回,且容他们几天,黄子仁若有真本事倒也罢了,不然的话,本护法一掌便能拍死了他!”
高子林说到闻香教主,隐隐地有代教主传话的意思,闯王高迎祥神情不由自主地恭敬起来,认真地听着。
高子林道:“老弟你约束好部下,我再到王左桂和黄嘉胤他们营中去一趟,跟他们通个气,免得横生事端。”
高子林便出了闯王的大营,去说服王左桂和黄嘉胤去了。
民军从汉中城外突然撤走,许梁虽然受了重伤,躺在病床上,却也深感意外,急传令散布在汉中府各地的青衣卫侦缉处的探子,查清楚原因。
汉中城内,平凉副总兵戴风组织兵力。紧张地准备着守城物资,又从汉中城内就地招幕了六千多青壮男子,充作梁军新兵。加上原有的兵力。汉中城内,可战之兵达到两万六千多人。
原本已经接受陕西参政洪承畴的安排。到刚收复的汉中府各州县担当暂时的过渡官员的十几人,听闻民军十几万兵马就驻扎在距离汉中城不远的城固县周边,心惊胆战之下,陆续有七八个人差人跑到汉中城内向洪参政递了辞职书信,竟是连送到手上的官位都不要了,各找理由溜之大吉,这种奇葩事儿,气得洪参政吹胡子瞪眼睛。差点当街骂娘。
洪参政探望许梁之时,将这些糟心事儿说了出来,听得许梁哑然无语。这时,戴风将青衣卫侦缉处的探子打探到的消息报了过来。
许梁听了,与洪参政对视一眼,大惊失色。
“你是说,刚率军回到汉中府的黄子仁突然发动兵变,杀了顺义王朱子健,要取而代之?”许梁咋舌了,瞪大眼睛朝戴风再次确认道。
戴风点头。肯定地道:“是的。这是咱们潜伏在民军之中的探子千方百计才传出来的消息。不过,虽然军师高子林和闯王高迎祥同意了,但好像王左桂和黄嘉胤二人怀有芥蒂。没有参加黄子仁组织的会议。”
“看来,黄子仁想要上位,民军中有些将军不服气啊。”洪参政摸着下巴上的短须,若有所思地说道。
“不错。”戴风道,“而且据咱们的探子传出来的另一条消息,民军停止了进攻汉中城,是因为驻守汉阴的顺义王朱子健的亲信赵永远要率兵前往班固县与民军大部队汇合。据传信的探子猜测,黄子仁多半要杀掉赵永远,夺取赵手上的兵马。”
“赵永远?”许梁嘿嘿一笑。若有所思,喃喃说道:“这混蛋不是已经改名叫赵东了吗?什么时候又换回本名了?”
“国忠你认得这位赵永远?”洪参政惊奇地问道。
许梁感觉头枕着两三个棉花枕头。有些不舒服,示意侍候的丫环抽掉一只。以使自己靠得更舒服一些。
“这姓赵的原本是平凉韩王府的一名侍卫统领,深得朱子健的信任,是朱子健的心腹之一。固原州兵变,此人在其中起了不可替代的推动作用。嘿嘿,姓赵的要是知道黄子仁杀了朱子健,非得找黄子仁拼命不可!嗯?不对!”
许梁猛地醒悟过来,朝戴风和洪参政道:“赵永远带兵前来城固与民军大军汇合,多半是尚不知情黄子仁已谋害了朱子健。黄子仁按兵不动,准是为了对付赵永远的。一旦黄子仁收拾了姓赵的,到时民军上下一条心,便定会调转刀口,进攻汉中城!”
“唔,不错!”洪参政和戴风都点头表示同意。
洪参政面有忧色,缓缓说道:“汉阴至城固,也就两三天的路程。也就是说,民军留给咱们的时间不多,我们要利用这有限的时间,尽可能多准备守城器械,粮草药材,以备守城之用。”
戴风叹道:“洪大人,敌我兵力悬殊太大,我军死守汉中城,不是长久之计。”
洪参政脸色黯然,底气不足地道:“放心吧,三边总督武大人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我军陷入民军的包围之中而不管不顾的。”
戴风看着洪参政,苦笑道:“但愿吧。”
这时,许梁两眼神采闪动,朝戴风和洪参政笑道:“二位,即然咱们已经猜到黄子仁要对付赵永远,而且我猜黄子仁突然发难,仓促之间想要完全取得民军中诸将领的信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说不定,现在民军之中,便在相互猜疑呢。我沉得,这是个绝地反击的好机会!”
“嗯?许梁你想到什么好计策?”洪参政和戴风双双问道。
许梁狡猾地笑,招呼洪参政和戴风坐近了些,将心中想到的计策如此这般地细说起来。
洪参政和戴风听了,脸色变得极为精彩,一阵纠结,一阵心动。
“这会不会太冒险了?”洪参政迟疑着说道。
许梁道:“富贵险中求,风险大,回报也就大。”
“可是,把所有的可战之兵派出去,万一被民军发觉,陷入民军的包围之中怎么办?靠新招募的那几千人,可是守不住汉中城的。”戴风也很担忧,问道。
许梁见自己想出来的点子,不但未能得到洪参政和戴风的大力支持,反倒惹来两人一通怀疑,不由白眼一翻,没好气地问二人道:“那以你们二们的判断,咱们不足三万人的兵力,其中还有六千多从未上过战场,杀过人的新兵蛋子,面对十几万气势如虹的民军,困守汉中孤城,守到朝庭派来援兵的可能性有多大?”
洪参政道:“三边总督武大人……”
“别给我提武大人!”许梁生硬地打断道,“洪大人你应当比我要清楚,三边总督武之望身边,早无可用之兵!”
“呃……”洪参政默然无语,既然窗花纸被捅穿,三人都知道,朝庭短期内派重兵前来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许梁道:“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既便不能重创民军,能够恶心一下敌方也是好的。”
洪参政,戴风听了,缓缓点头。
三月中旬的夜晚,夜黑风高!黄子仁居住的大宅院内,灯火通明。
黄子仁满嘴酒气,与叶延庆一道送走了刚刚上门来请罪的民军首领王左桂和黄嘉胤。看着王,黄二人的离开宅院的大门,黄子仁顿时长舒一口气,惬意无比地轻拍着叶延庆的肩,哈哈笑道:“叶将军,从此刻开始,十几万民军,尽在我手啊。”
叶延庆提醒道:“黄将军,最麻烦的还在后面。据手下来报,赵永远率领两万民军,已经到达西乡县城附近,预计明天或者后天便能到城固县来了。”
黄子仁哈哈大笑,浑然没有将赵永远放在心上,揽着叶延庆的肩头,道:“他这是送死来了!走,咱们回去接着喝几盅。”
黄子仁拉着叶延庆回到厅内,又命人重新上了些酒菜,又点了几名舞女起舞陪酒,二人便一边欣赏着动人的舞姿,一边痛快地喝酒吃肉。
再有两三坛酒下肚,两人都醉意朦胧。忽听得厅外脚步声急促响起。
“报!”一名民军士兵飞奔而入,禀报道:“禀黄将军,王左桂营中有人深夜袭营!被杀四百余人!”
“什么人敢胆如此大胆!”黄子仁起初听了袭营二字,酒就被吓醒了一大半,急声问道。
“来犯之敌已经被王将军带人杀退了!”士兵又报告道。
黄子仁哂然笑道:“已经退了?那敢情好。”只听他在低声咕哝道:“王左桂的人马,多死些才好……”
过了会,又有士兵来报。
“报!不好了,将军!闯王高迎祥和黄嘉胤派人来报,营地遭人袭击!”
黄子仁酒气上涌,闻言手舞足蹈,哈哈大笑。
“咱们营地有什么异常没有?”他问道。
“禀将军,未见异常!”士兵回道。
“唔,那就好,没你事了,下去吧。”黄子仁嘻嘻笑着,摆手将士兵打发下去。
叶延庆较为清醒些,担忧地朝黄子仁问道:“黄将军,各营都被袭击,已经报过来了,是否派人过去看看?”
黄子仁摆手道:“不必,只要咱们营中无恙便好。其他营的人,死光了才好!”
叶延庆瞪大了眼睛,即便黄子仁很不信任高迎祥和王左桂等人,说出这种话,也有些过份了,他见黄子仁酒气冲天,醉得东倒西歪,显然是胡话,便不好提多说什么。
叶延庆起身,正要招手叫丫环过来扶着黄子仁去床边,忽听得外边杀声大作!听杀声的方位,正是黄子仁的大营方向。
叶延庆脸色唰地变得煞白!一个震惊的字眼亮起在心里:夜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