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段志刚,参见许大人。”
来的人是锦衣卫西安千户所总旗段志刚。
许梁将段志刚带进书房里,书房外有四名青衣侍卫把守。段志刚见许梁如此谨慎,不由得问道:“百户大人这么急着找属下前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许梁问道:“如今陕西战事紧张,锦衣卫西安所可曾受到影响?”
段志刚沉吟着,说道:“早在民军攻打西安府的时候,咱们整个西安所便由明转暗了。属下负责平凉府和延绥府这一片。大人有事,尽管吩咐。”
许梁斜靠在太师椅上,左手撑着额头,神情严肃,盯着锦衣卫总旗段南刚道:“民军军师高子林在凤翔战场上大肆杀害我官军将领,这事,你们锦衣卫知道不知道?”
段志刚点头,道:“虽然属下不负责凤翔府片区,但陕西省内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锦衣卫内部都通传了,属下也是知道的。”
“高子林此人,锦衣卫中有没有他的资料?”许梁问道。
段志刚仔细回想一阵,迟疑着说道,“高子林的名字,也就是民军大肆兴起之后,才忽然进入咱们锦衣卫的视线中的。咱们锦衣卫倒也知道一些他的情况。高子林此人,先前是韩王府的客卿,跟在韩王世子朱子健身边,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埋伏得极深。从咱们掌握的情况来看,高子林极有可能是闻香教中的骨干成员。”
许梁听了,脸色一喜,道:“锦衣卫中可有高子林的画像?”
段志刚摇头道:“没有现成的,不过,大人若想要,属下可以想办法调查过高子林的弟兄画出来。”
许梁大喜道:“好。你尽快将高子林的画像拿出来,本官有急用。”
段志刚接受了许梁的托付,急匆匆地又带着两名锦衣卫走了。
看着段志刚离去。许梁陷入了沉思。高子林武功高强,几乎无人能敌。若让高子林靠近许梁。暴起发难,许梁很难保全性命。许梁思来想去,既然无法正面消灭高子林,便只有采取迂回战术。
高子林杀人,至少得潜人目标周围。许梁想出来的办法便是让高子林的形象弄得人尽皆知,使高子林无所遁形。
锦衣卫的办事效率让许梁很满意。段志刚仅仅用了两天半时间,便给许梁送来的高子林的画像。许梁仔细比对一阵,画像上的人与许梁所认识的韩王府客卿有六七成相似之处。许梁命人赏给段志刚三千两银子。以表彰他和锦衣卫弟兄的努力。
然后,许梁命人请来了平凉城里所有的画师,将高子林的画像临模了几百份,张贴到平凉府各州县,乡镇,乃至于乡村。在全平凉范围内通缉高子林。各州县守城的军士手里拿着高子林的画像,挨个检查进出城的人员,用最笨的办法,确保高子林不会混进城里来。
当然,在前线的官军。许梁也派人送了一些过去,以供他们参考。
这天,天色阴暗。微风拂面。许梁和陆一发,黄道周,吕师爷等人等在东城门口,准备接应受伤颇重的延绥总兵贺虎臣。
东门边,几个城防营的士兵正手里拿着一张高子林的画像,对过往的行人挨个比对着,直待确认绝无可能是高子林之后,才允许进城。
城门两侧,两排城防营官兵虎视眈眈。看那架式一旦发现异常,便会扑上来抓人。
进出城门的百姓。商贾,世家子弟。见此情景,无不乖乖地接受检查,不敢大声暄哗。
陆一发,黄道周等人见了,知道这是许梁的意思,都不说什么。而吕师爷皱起眉头,说道:“为了防范一个远在凤翔府的高子林,把好好一座平凉城搞得草木皆兵,许大人,有些操之过急啊。”
许梁轻哼一声,对吕师爷不悦地说道:“吕师爷,本官此举,防患于未然。不论是谁,只要进出平凉城,便要接受检查。”
吕师爷道:“大人,若是朝庭高官显贵到达平凉府,也要接受检查么?”
许梁肯定地道:“这个当然。莫说是高官显贵,即便是陛下亲临,也得过检查这一关。”
“这未免有些不近人情了吧。”吕师爷阴阳怪气地道。
许梁轻哼一声,对吕师爷不加理会,当着众官员的面,将城防营的校尉叫到跟前,满面严厉地指示,城防营对进出城的人,无论是谁,都要严格盘查。
吕师爷脸色便有些难看。
过了一会,官道上远远地走近来一队明军士兵,拥着一辆马车走到城门口。
许梁便看着城防营的校尉。
校尉胆气一壮,吆喝着领着一队城防营士兵上前,仔细检查了马车上下,又挨个比对了那一队护送的士兵,待一切都没有发现问题之后,才放这队人马入城。
这期间,许梁面沉似水,冷淡地站在城内,看着城防营的士兵严格地执行自己的命令。直待马车入了城,到了等候的众官员面前,许梁脸上才摆出柔和的神色,打开马车车帘,入眼看见延绥总兵贺虎臣平躺在马车里,胸前盖着簿袍,面目憔悴,脸无血色。
“贺将军一路辛苦了。”许梁展颜笑道,“恭喜贺将军平安归来。”
贺虎臣惨然一笑,引动着胸前的剑伤,又连咳几声,朝许梁艰难地道:“许大人莫要取笑我了。领兵出战,未能杀退敌军,反倒中了敌人的暗算,险些身首异处,惭愧啊。”
许梁安慰道:“贺将军能在民军绝无仅有的武林高手高子林的偷袭之下保全性命,已是十分难得。将军何愧之有?”
“唉……我恨哪!”贺虎臣虎目含泪,痛声说道:“区区一个草莽匹夫,居然接连杀害我大明几员大将!”
许梁将那高子林的画像拿出来,展开在贺虎臣面前,问道:“贺将军见到的行凶之人。可是画上的人?”
贺虎臣睁大眼睛仔细端详一阵,缓缓点头道:“面目有七分像,只是差点神韵。”
这时。吕师爷挤上前来,朝许梁说道:“许大人。贺总兵有伤在身,不宜多说话,还是尽快请贺总兵回府疗养吧。”
许梁恍然,朝贺虎臣拱手说道:“贺将军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将军既然回到平凉府,那将军的安危,便包在本官身上。本官府上守卫森严,是个安全之所。我已命人收拾好了房间,贺将军可随本官住到许府里去。”
“许大人思虑周全,本将军愧受了。”贺虎臣道。
吕师爷不禁瞪眼,道:“中丞大人有明确指示,要将贺总兵安顿在知府衙门里,好生保护!”
许梁瞟了他一眼,哂然道:“知府衙门,冷床冷灶,哪里比得上本官府上舒适安全!”说罢,不由分说。领着贺虎臣并一干护送的士兵去了平凉城北门附近的许府里。
贺总兵是朝庭的将领,陕西巡抚刘之伦安排将重伤的贺总兵放到知府衙门里养伤,也无可厚非。
然而贺虎臣是许梁极为看重的西北名将。许梁不会放过这么好的一个拉近自己与贺虎臣关系的机会。许梁将贺虎臣和那一道回来的八个亲兵安顿在许府里。又命人请来了平凉城里的大夫,重新替贺虎臣治伤上药。又命厨房备下补品,供贺虎臣食用。
贺虎臣受伤部位在胸前,多半是伤到了肺部,每说几句话,贺虎臣便不住的咳嗽,还会咳出血丝来。
许梁在许府里单独给贺虎臣划拨一个小院子,拨了两名丫环贴身侍候,又将八名亲兵也一道安置在院内。以方便他们听侯调用。
对于这一切安排,贺虎臣相当感激。许梁去探望他时。贺虎臣不住地说着感谢的话。
许梁和贺虎臣两人都是伤在高子林手中,又都是重伤未死。感慨之余,不禁有些同病相怜之感。
贺虎臣虽然重伤,但仍心系凤翔府的战事。
“原本我军连战连胜,杀得民军溃不成军,伏尸数里。”贺虎臣感慨道,“可谁能想到民军之中居然会有如此武功高强之人!高子林此人极善伪装,混在普通士兵之中,伺机刺杀我军将领。可怜固原游击将军李英,头一个遭了高子林的毒手,惨杀自家的军帐之中!”
“接着是梁军的龙峰将军,再就是我了……”贺虎臣愤怒发咒骂道,“高子林这厮,枉为武林高手,不敢堂堂正正与我军交战,只躲在暗处,斩杀我军领兵大将!品性卑劣至此,实在可恼,可恨!”
许梁无奈地摊手说道:“有位老人家曾说过,不管黑猫白猫,能抓到老鼠的,便是好猫。高子林此举,虽然令人不耻,但却极为直接有效!偏生我们还拿他毫无办法,只能被动防范!”
贺虑臣也感到深深的无力感,看着许梁,无可奈何地道:“你说这高子林怎么就没有一点高手风范呢?”
许梁只能苦笑。
两人闲谈一阵,贺虎臣担忧地道:“高子林肆无忌惮杀害我明军将领,对我军来讲,危害极大。原本十拿九稳的凤翔府战局,怕是要横生变数了。”
许梁缓缓点头,表示认同,宽慰贺虎臣道:“贺将军且放宽心,先养好伤要紧。凤翔府的战事,相信三边总督武之望他们,会妥善处置的。贺将军在我府上养伤,正好我也有伤未愈,空闲的时候,我便过来陪贺将军说说话。”
“如此甚好。”贺虎臣笑道。
两人约定好,许梁便离开了。
贺虎臣在许府里养伤数日,平凉府的有关系的官员都到许府里去探望。贺虎臣的伤势,已经好了一小半,至少能够完整地说完几句话,而不至于咳出血来了。
许梁消失了几日,再次出现在贺虎臣房里的时候,脸色阴沉,隐有悲色。
贺虎臣吃惊地问道:“许大人,出了什么事情?怎的脸色这么难看?”
许梁长叹一声,找地方坐下,朝贺虎臣悲戚地道:“那个挨千刀的高子林,又杀了我军一员大将。”
“啊?是哪位将军被杀了?”贺虎臣吃惊地问道。
许梁拧紧了拳头,愤恨地道:“是我梁军副将,邢中山!”
“唉哟!”贺虎臣惊叫道,“邢将军武功不弱,想不到也遭此毒手!”
许梁一拳砸在桌上,悲怆地喝道:“许某发誓,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必要诛杀高子林!这臭不要脸的,算什么武林高手!”
贺虎臣心中暗叹一声可惜。心里头默数一下被高子林或杀或伤的明军将领,竟然发现高子林已经暗杀了过半数的明军大将!
其势如此,无人能挡!
“哎呀,”贺虎臣又惊叫一声,满是忧虑地看着许梁,吃吃说道:“领兵大将折损过重,我军必然士气低落,凤翔府的战局,危险了。”
许梁伤感地道:“贺将军不愧为西北名将,这么快便猜测到了。不错,前线传回来的消息,被压缩到五丈原附近的民军趁势反攻,接连与明军交战,皆大败明军。明军死伤严重,武总督已下令撤回到凤翔府附近休整。”
贺虎臣叹气道,“明军要是回撤,士气必然一落千丈。只要给民军时间,待民军恢复了战力,再与明军交锋,明军难有胜算……”
许梁叹道:“这一切,就看武总督怎么应对了。”
“唉!”许梁和贺虑臣都同时发出一声叹息。
许府上下得知邢中山被高子林所杀,阖府都陷入一片悲痛之中。邢中山是梁军的老人,与铁头,冯素琴,楼仙儿,夏儿都很熟悉,本身又是梁军的副将,不成想会被高子林暗杀!
在许府侧院搭建的灵堂里,许府大夫人冯素琴抹着眼泪问许梁道:“相公,难道只能立衣冠冢吗?邢将军的遗体就找不回来了吗?”
许梁叹道,“邢将军是死在两人军交战之中,而且那一场战斗,明军大败,回撤三十里!邢将军,怕是很难找回了……”
冯素琴听了,不住地掉眼泪。
楼仙儿见状,过来扶着冯素琴到一旁去歇息。
这时,知府衙门总捕头牛辅国满头大汗地跑进来,朝许梁拱手,惶急地说道:“大人,不好了!前线传回消息,民军首领黄子仁突然发动突袭,冲击明军营地,乱军之中,高子林潜入中军大帐,暴起发难,刺死了陕西巡抚刘大人!您快去知府衙门吧,几位大人正在府衙大堂等您!”
许梁登时一阵眼晕!惊慌地扶住牛捕头,摆手沉声道:“快,去府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