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代完后事,这一刻,不知为何,朱盘烒觉得,整个人仿佛都变得轻松。
这么多年,仇恨与政务,压的他有些喘不过气,要知道,他也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少年。
“人之将死,似乎也变得洒脱了。”他轻声呢喃着。
回到房间中,他坐在桌前,拿起酒壶,自斟自饮,整个人陷入沉默中。
仿佛暴雨来临前的片刻宁静。
第二日,天刚亮,宁世子造反,控制南昌城的消息,犹如长了翅膀般,飞速传播,临近的郡县得到消息,立马层层上报,直达天听,送到皇帝面前。
可南昌距应天府千里之遥,消息送的再快,也需三日。
这三日内,朱盘烒都未露面,一直等消息传到应天府后,他才打开房门,走了出来。
“朱高爔,咱们原本无私仇,可谁让从一开始,你我就必须死一个。”
朱盘烒满身酒气,面容憔悴,没人能在死亡面前,能表现的从容不迫,更何况他还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从进南昌城那刻起,二人的结局已经注定,必死一人!
朱盘烒是为了心中仇恨,不甘,他不甘心朱棣夺走了本该属于他父亲的半壁江山。
也恨透了燕王四子,人人都比他强。
而朱高爔则是为了活,更为了还皇后一个公道,所以哪怕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南昌城他也义无反顾的来了。
从应天府出发时起,系统就告诉过他,这次来南昌,若出现意外死亡,与皇帝无关,根本就回不了蓝星。
可他依旧来了。
为母后讨个公道,将害她的人杀死,为老爷子的江山安稳,来除掉心怀不轨之辈。
打从一开始觉醒系统,他并未觉得自己是大明皇子,是朱家子孙。
自己只不过是异乡他客,穿越而来的灵魂罢了。
但打从开始作死,想回蓝星后,老爷子,母后,大哥,还有二哥……许多人都为他奔波劳苦。
他逐渐感觉到了爱的温暖,那是家人的陪伴。
渐渐的,朱高爔心中发生变化,他觉得自己或许得做些什么。
为了这个躯壳,为了大家对自己的感情,也为了大明皇子的身份。
原本,他可以不来南昌这一趟的。
房间中,朱高爔也缓缓起身,将此次出行,随身携带的绣春刀别在腰间。
他对着镜子,将蟒袍整理一番后,转身推门而出。
守在门外的锦衣卫立马低声恭敬道:“王爷!”
朱高爔目视前方,自嘲一笑,“以前看小说,总觉得主角太过心软,去做些置自己于险地的事,有些愚蠢。”
“可如今,真轮到自己,还是一个鸟样。人有七情六欲,谁也摆不脱。”
念叨完,他面色猛的一变,无比凝重,吩咐身旁的锦衣卫道:“老纪不在,如今本王既是大明亲王,也是你们的指挥使。”
“听令,速去调集剩余所有锦衣卫!”
“诺!”守门的锦衣卫应了一声,便急忙去传达朱高爔的王令。
没过多久,除去纪纲带去查精铁矿的人,剩余一百多名锦衣卫迅速集结,来到朱高爔居住的院子中。
屋外的长廊上,朱高爔坐在圆凳上,单手握着绣春刀,放在膝盖上,看着眼前的一百多少。
他沉声开口,“诸位,这几日流传的消息,你们应该都知道了。”
“宁世子谋反,把控南昌城,他要做什么,想必你们都清楚。”
“这是冲着本王来的,他要我的项上人头。”
“城中有五千守军,而我们只有一百人,差距悬殊,所以本王给大家一个机会。”
“想活命的,现在离开,想办法出城逃命,无论生死,本王过后都不问责,如何?”
朱高爔的话,让众人陷入沉默中,没人会不怕死。
惊,恐,惧,怕,这都是人的情感,谁都不例外,只要是个人,就不可能舍弃情感。
所以,为了活命,出逃也情有可原。
这次朱高爔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所以没必要多让人跟着陪葬。
“如何,诸君考虑的怎样?”朱高爔挑眉,盯着众人,在等待他们的决定。
突然,有人走了出来,单膝跪在朱高爔面前,双手抱拳,语气激昂,“北镇抚司,百户赵钱孙,受过陛下大恩,愿陪辽王殿下,闯一闯这南昌城!”
“说的好,不就一座城吗,咱们北镇抚司的兄弟,什么场面没见过,有何惧,算我一个!”
“李三,愿陪王爷同行!”
“愿陪王爷同行!”
……
庭院中,锦衣卫一个又一个表达意愿,直至最后,一百余人皆单膝跪地,高呼愿意陪朱高爔闯出南昌城。
这一幕,让朱高爔动容,他起身朗笑道:“好,有诸君相伴,本王心中无惧!”
“刺啦!”一声,他猛的抽出绣春刀,看向众人。
上百锦衣卫,也做出同样的动作,紧握手中的绣春刀。
“诸君听令,随本王出城!”
“诺!”上百人齐声高呼,声浪直冲云霄,传至王府每个角落。
而此时的朱盘烒,已经调动五千守军,守着南昌城各处角落。
他自己更是带着三百守军,朝着王府而来,要刀斩朱高爔。
上百锦衣卫在王府中穿行,直奔大门而去。
王府外的街道上,朱盘烒带着三百守军赶到。
随着大门打开,双方都盯着彼此,气氛凝重无比。
两位主导者盯着对方,沉默不语,片刻后,还是朱盘烒先开口,“朱高爔,说到底咱们还是堂兄弟,没成想今日,却要兵戈相向了。”
朱高爔盯着他,皱眉道:“我不明白,老爷子对你们一家也算不错,为何非得走上绝路。”
“你应该清楚,藩王登基,奉天靖难这种事,只有老爷子有这个本事,你和十七叔都不行的。”
听到这话,朱盘烒冷笑出声,“呵呵,说好的平分天下,朱棣食言了,这也叫对我们一家不错?”
这是老爷子的黑历史,朱高爔没有反驳,也反驳不了,确实食言了。
可是,天下哪有分两半的道理,自古以来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