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刘慧明的府里鬼哭狼嚎,一个个环肥燕瘦的丫鬟美女被领走了,有的开开心心,有的则愁眉苦脸哭哭滴滴,刘慧明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啊,唉,太可惜了,都是自己的宝贝儿啊,可惜肉多狼少,自己照顾不过来,只好便宜了他手下那些兄弟们了。
看着那些喜笑颜开的丘八,刘慧明忍不住踢了一个来给他磕头道谢的伢儿几脚,骂道,“快滚快滚,再不滚老子就后悔了。”
那伢子咧着一张大嘴傻笑着,请大人再赏他几脚。
刘慧明恨不得拿刀砍死他,一脚把他踹倒在地,头也不回地转到后院去了。
何芳草看着眼前的一切,打趣道,“老爷既然舍不得,何必又要把她们遣送走?”
刘慧明无奈地道,“一阴一阳是为道也,这天下的女人和男人都是一比一配好了的,我占得多了,其他人就没有了,这是有违自然之道的,我可不愿做。”
何芳草咯咯地笑个不停,末了道,“那为何不把王家姐妹遣送出去?”
刘慧明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实在不好回答。
王家姐妹在她们这个群体里是个异类,因为只有她们出身官宦,举手投足之间犹如鹤立鸡群,加之又受到刘慧明的宠爱,经常玩三拖一,自然就引发了其余人的嫉恨,矛盾自然而然地就产生了。
特别是那个王小妹,仗着刘慧明的宠爱,变得又凶又恶,还把其他女子当她王家的丫鬟奴仆,对她们非打即骂,几乎成了她们的公敌,刘慧明一句收到了好多次投诉了,奈何他就喜欢她欲拒还迎,咬牙切齿的样子,也不忍苛责她。这些女人状告无门,也拿她没办法,只得默默地忍着。
刘慧明不想管后宫的事,看了一眼何芳草,把她搂在怀里,摩挲着她的手道,“过几天我走的时候把她们带到襄阳去,那时候你们在夷陵她们在襄阳,大伙不在一起了,总不会吵架了吧。”
何芳草松了一口气,王小妹再跋扈,毕竟还是不敢对她不利的,既然老爷已经有了计议,她也就顺其自然了。
刘慧明把手伸到她肚子上感受新生命的存在,摸了一会儿果然得到了回应,忍不住哈哈大笑。
何芳草脸含娇羞,又恢复了一贯的贤妻良母风,。
不过,另一个贤妻良母方慧儿却欲哭无泪。母亲的责骂如余音绕梁终日不绝,她已经不想活了。
她已经睡了整整一天了,自从昨夜喝下毒药之后,就一直在等死。可到现在都一天了自己仍然活得好好的,一点中毒的症状都没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来也奇怪了,自己要寻死母亲是默认了的,府里不会有人去救他,但自己怎么就死不了呢?到底是谁在救她呢?难道是菩萨?
方慧儿想了一阵没想明白,索性就不想了,只在心里恨恨地道,“好,既然上吊死不了,投井也死不了,服毒也死不了,我就把自己饿死!”
一想到把自己饿死,方慧儿的肚子就咕隆作响,强烈的饥饿感就涌上心头,但她努力克制住了,到最后感觉脸都有些僵了。
丫鬟惠香端着饭食进来了,见她还直挺挺地躺在绣床上,眼睛盯着房梁发呆,小声道,“小姐,该吃晚饭了。”
方慧儿理也不理,只盯着房梁发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惠香又道,“小姐,你再不吃饭,夫人知道了,又要责骂你了。”
方慧儿忍住泪水,心想她责骂得还少吗?从那天出事以后,自己几乎天天被母亲责骂,特别是前天王府的人退亲以后,母亲更是怎么恶毒怎么骂自己,把自己骂得比潘金莲还不如。可是自己又做错了什么呢?自己也是受害者啊。
想到这里,方慧儿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喃喃道,“我到底是不是她亲生的了?她要我死我就去死,可是为什么我要死的时候她又不让我死?她到底要做什么?就这么羞辱我吗?”
惠香忍住笑,心道哪是夫人不让你死,明明是那个人不让你死,口里却劝慰道,“小姐呀,夫人无论如何责骂你,你都是她的亲生女儿啊,她怎么舍得你死呢?”
方慧儿又不说话了,只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问着这个问题,“她怎么能这样对我呢?她是我亲生母亲啊。”
她又想起了前天看的报纸,何秀才在报纸上大谈特谈女子是如何一步步被绑缚城这个样子了,他说的真好啊,什么男女有别、女不出户、赴死守节,不过是世人强加在女子身上的而已,他们把这么多条条框框加到女儿家身上,就没想过女子愿不愿意吗?上古时期没有这些东西世界也没有灭亡啊,人们不也是活得好好的吗?自己受了侮辱,连自己的亲身母亲都骂自己不守妇德,让自己去死,可是自己才十七岁啊,自己怎么愿意就这么死去呢?
“小姐,吃饭吧”,惠香又提醒了一遍,见小姐仍然没反应,把心一横,道,“小姐,你就不要想着死了,你死不了的。”
方慧儿突然坐起来,双手抓住惠香的手,杏眼一瞪,急切地问,“你说什么,我怎么就死不了?”
惠香本不想说的,奈何小姐一天都没吃东西了,她真怕饿坏了小姐,只得实话实说了,“有人不让你死。”
方慧儿大惊,眼睛瞪得更大了,“谁?谁不让我死?”
惠香刚鼓起的勇气又泄了,摇头道,“不,不知道,奴婢总觉得这几天有人盯着我,肯定是那人不想让小姐死。”
方慧儿吃了一惊,她猛然想起那条白绫,让惠香拿过来一看,发现上面果然有被人割断一半的痕迹。
方慧儿拿着那根白绫,喃喃道,“怪不得,怪不得!我真是个大憨包。”
惠香噗嗤一笑,心道我的小姐啊,你可不就是个大憨包吗?所有人都知道了,就你不知道,还好意思说呢。
惠香道,“井口上那么大一个石头,起码要七八个人才能抬上去,不知道是谁这么大的能耐。”
方慧儿又问,“你去哪里买的药?”
惠香迟疑了一下,“我……奴婢在拨云堂买的。”
方慧儿已经恢复了神智,突然就变得聪明起来了,“你买药之后有人跟你打招呼或者别的事吗?”
惠香摇摇头,“没有。”
方慧儿肚子咕隆一声,饭菜真香啊。
惠香急忙道,“小姐,吃饭吧,吃饭了慢慢想。”
方慧儿尴尬地抿了抿嘴,却坚决地道,“不吃,我看他还有什么办法!”
惠香气得一跺脚,登时哭了,“小姐,你是不是不要奴婢了啊?”
方慧儿一愣,“你我虽名为主仆,实情同姐妹,我岂能不要你?”
惠香抽抽搭搭地道,“小姐,刚才来送饭的时候,奴婢听下人议论,小姐走后夫人就要把我许给屠三叔,奴婢不想嫁给她,呜呜呜。”
方慧儿一想起侍弄园子的那个屠老光棍,心中就有些恶心。屠三叔四十多岁了,去年死了女人,一直跟母亲央求在府里找个丫鬟填房,因为他是随母亲陪嫁过来的,很得重用,母亲竟然答应了。只不过当她问屠三叔喜欢哪一个丫鬟时,那又老又丑,还一身臭气的半老头竟然一口气说了七八个,把母亲都气笑了。
母亲笑着道,“好个屠三儿,你还想三妻四妾吗?”
屠三忙道,“不不不,只在这七八个里面选一个就行了。”
悲剧的事,屠三看中了七八个,可惜一个看上他的都没有,这事情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方慧儿一想到常年一股大粪味儿的屠三叔就想作呕,连忙示意惠香不要哭了,“别哭了,别哭了,我也不想死,呜呜……”
哭是会传染的,方慧儿说着说着自己也哭了起来,“可是……我……已经没有脸面再活下去了,惠香……我不想死啊。”
主仆俩抱头痛哭,方慧儿抽抽搭搭地哭个没完,把这一个月以来所有的委屈全都倒了出来,一张脸早已梨花带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