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慧明回来的这几天,每天上朝都能遇到天灾人祸,昨天刚议完鄱阳大水,今天浙江又大旱了,再加上不断攻城虐地的张献忠和不得到关中誓不罢休的李自成,不仅崇祯头皮发麻,连刘慧明都觉得烦闷不已。
对于赈灾,刘慧明也没有好办法,无非就是控制粮价,防止饥民闹事,根本没有技术含量。但是为了表示存在感,他还是首先发言道,“陛下,臣以为赈灾当以控制物价和防止饥民闹事第一要务。”
崇祯淡淡地看着他,不喜也不怒,一些大臣却有意见了,道理谁都懂,关键是得有人去做啊。
刘慧明见没有人搭理他,便继续说道,“控制了物价,老百姓心里就没有恐慌情绪,再调拨一批赈灾粮过去,饥民基本上就不会闹事了。”
还有一句话刘慧明没说,那就是用铁腕手段干掉一批为富不仁的人,加上这一条就是当代赈灾的三板斧了。
刘慧明的话并没有引起多大的反响,这些策略没什么新意,朝中诸臣都能说出来,崇祯也很清楚,他想听的是具体的实施细则。
还是气氛组的吴甘来首先发言了,他看了刘慧明一眼,不屑地道,“我听过一个故事,在一个宅子里生活着一群硕鼠和一只猫,此猫凶恶无比,以至众鼠不能从容偷食主家之粮。某天这些鼠辈聚在一起开会如何对付猫,有一鼠很聪明伶俐,它出了个主意,就是在猫的脖子上悬一铃,众鼠皆以为然。老夫想问问大司马,你以为如何才能让老鼠给猫的脖子上悬上铃铛?”
吴甘来的话一说完,众臣就哈哈大笑起来,连崇祯都不怀好意地看着他笑得格外渗人。
刘慧明也陪着笑了一阵,等众人笑过之后才道,“一般的老鼠当然不可能给猫的脖子上挂上铃铛,但是有一种老鼠可以。”
吴甘来不以为意地道,“老夫从未与闻。”
“你没听说过那是你见识浅薄!”刘慧明哈哈一笑,接着道,“在南洋以南有一块大陆,面积差不多和大明一般大,上面生活着一种老鼠,胸前有一个口袋,故名袋鼠,此鼠最大可长到一百多斤,让他来给猫的脖子上挂个铃铛应该不成问题吧。”
众人一听都来了精神,不过大部分还是觉得他在胡扯,吴甘来道,“大明之南为安南,再往南者为爪哇、古麻剌朗国、苏禄、满剌加也,此三国皆有使者入我大明朝贡,老夫从未听闻其国有袋鼠者也,大司马信口胡诌的本事老夫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刘慧明反唇相讥道,“唉,真是夏虫不可语冰,坐井观天说的救世你这样的人。你就知道个满剌加,不知满剌加以南还有一大块陆地也,你要是不信可以差人去验证一下嘛,我可以给你画航海图哦,免费的。”
吴甘来被当庭羞辱,当即就引经据典和他争论起来,刘慧明看了一眼崇祯,见他脸上已经很不耐烦了,忙摆手叫停,“啊,停,停,停,不要说了,我错了,咱们还是说给猫的脖子上挂铃铛的事吧!”
吴甘来也发现了崇祯的脸上变化,只得生生地打住了,哼了一声,道,“好,老夫今日就要看看大司马这只袋鼠如何给猫的脖子上挂铃铛。”
刘慧明摆手制止了众人的窃窃私语,又对崇祯拱了拱手,道,“陛下,今年冬春之际,臣在湖广征讨闯贼,恰逢施南土司翻盘,臣顺手就灭了他们。朝廷为了彻底安定他们就启用了文安之为荆州兵备使……”
“这些事朕都知道!”崇祯制止他道,“你还是说正事吧!”
刘慧明嘿嘿地笑了笑,道,“文安之解决掉施南土司的问题之后在夷陵和臣有过一番长谈,臣给了他三个建议:一,剿匪,平靖地方;二,安民,休养生息;三,推进新作物的种植。如今他都已经做到了,因此湖广今年获得了粮食大丰收,俗话说湖广熟天下足,今年的湖广熟得很啊。因此,臣建议调湖北的米粮入浙江赈灾,再选派得力的钦差大臣前往赈灾,一定可以战胜灾害。”
“刘尚书说得有理”,倪元璐这一次没有溜号,刘慧明刚说完他就发言了。
众人也觉得很有道理,湖广今年确实没什么战事,张献忠现在还在武昌一带活动,没有真正威胁到江汉平原。
倪元璐皱了皱眉,又道,“只是户部既无银又无粮,实在难以为继。”
刘慧明哈哈一笑,“赈灾不一定都要动用户部的钱粮嘛。”
众臣大惊,纷纷质问刘慧明,“除了户部,难道还有其他地方有钱粮吗?”
刘慧明呵呵一笑,道,“列位,为了防止军队无粮,某已于两月之前让人着手购粮了,兵部现在至少已经囤积了三百万石粮食了,区区金华一府百姓,还吃不穷朝廷。”
“啊?这么多!”不仅众臣工,连崇祯都大吃一惊,问道,“爱卿哪儿来的这么多银子?”
刘慧明从容地说出两个字,“借的。”
“借的?”崇祯迟疑道,“向谁的借的?”
“大有钱庄和汇丰钱庄。”刘慧明道,“臣一共借了八百万两银子,在南方购了三百万石粮食作为军粮,本来是为了应对闯贼和献贼,以及冬季有可能入关的鞑子的。既然朝廷有难,兵部愿意拿出一百万石军粮出来赈灾,包括金华旱灾、鄱阳湖水灾、陕西蝗灾、山西瘟疫,河南兵灾,都可以用这一批粮食。”
想到河南已经被李自成占领了,刘慧明又补了一句,“河南就算了,现在已经姓李了,就让李自成去烦恼吧。”
众臣像看稀有动物一样看着刘慧明,他们万万没想到刘慧明在短短两个月时间内竟然筹集了这么多粮草,而且一下就拿出一百万石,手笔之大简直骇人听闻。
看着一脸不可置信的吴甘来,刘慧明笑着问道,“吴给事,猫脖子上的铃铛被我这只袋鼠挂上去了吧?”
吴甘来尴尬地笑了笑,拱手道,“大司马好手段,老夫佩服。”
倪元璐仍然表示不可思议,问道,“刘司马购了这么多粮食,为何我毫不知情?”
刘慧明心道你连这么大的事都不知道还好意思问我?但他是自己为数不多的盟友,只好委婉道,“我还是兵部侍郎的时候就已经给陛下上疏请求购粮了,刚开始只是为新军筹集军粮,没想到后面就收不了手了,一不小心就买了这么多粮食。”
崇祯听得龙颜大悦,“爱卿解了朕的大难题,真国士也。”
刘慧明行了一礼,半开玩笑地说,“这也是臣要在兵部收银子的原因之一,没办法啊,八百万的债务,每月一分的利息,臣几乎被压得喘不过气来了。”
群臣再次惊倒,“啊,还有利息?”
“没有利息,谁会把钱借给我?”刘慧明笑了笑,道,“不仅有利息,还有抵押,我是用户部明年要拨下来的军饷做抵押的。”
倪元璐终于忍不住了,“刘司马,你这不是寅吃卯粮吗?为何不与在下商量再做决定?”
“夏粮征收就一个多月时间,我当时在宣府呢,哪来得及啊?”刘慧明抱怨道,“再说了,反正你明年都要拨款,我又不多要你的。”
倪元璐气得吹胡子瞪眼,刘慧明仍然不以为然地说,“再说了,现在朝堂上不论做什么事都有人反对,商量来商量去,最后就不了了之了。献贼这段时间正在湖广活动,我怕他们抢在前面搞破坏,只好事急从权了。”
刘慧明的理由很充分,特别是后面这一点,让众朝臣无话可说。
倪元璐哑口无言,只得冲刘慧明摇了摇头,不理他了。
刘慧明笑了笑,道,“反正你只需要明年七月之前把该给兵部的五百八十万两军饷给我就成了,剩下的我自己想办法。”
“你!”倪元璐已经出离愤怒了,“你这是在要挟在下!”
刘慧明被他连番抱怨搞烦了,脱口而出道,“不错!我就是在要挟你!”
朝堂上的火药味儿一下就上升了两个等级,本着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的心态,刘慧明直接把倪元璐将死了,“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大司徒掌管户部,收取税银乃是你的职责,如果收不上来,就说明你的能力不足以坐在这个位置上,既如此,还不如早些让贤呢!”
百官都已经惊呆了,刘慧明一点面子都不给人留,这可是犯了官场大忌啊。
不过他们不知道的是,自从上一次被人诋毁和李邦华关系亲密之后,刘慧明就和倪元璐私下里商量好了,要在朝堂上营造一种不和的假象出来迷惑世人。
张缙彦这个憨憨见状忙出来打圆场道,“两位尚书大人,何须如此剑拔弩张,不妨从长计议。”
“你住口!”刘慧明怒道,“在其位谋其政,在自己的岗位上就要做自己的事情,倪司徒掌管户部,收取赋税是他的职责。我是兵部尚书负责全国的兵事,对内平灭反叛,对外抵抗外敌是我的职责。你是兵科给事中,负责监督我的工作,不对的地方就提意见,或者到陛下面前参我一本,什么时候又多了一个劝架的职责了?”
张缙彦被刘慧明一通训斥搞得灰头土脸的,只好讪讪地闭了嘴。
刘慧明看了一眼震惊不已的朝臣们,继续道,“咱们上朝每天都在吵架,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只知道坐而论道,有这精力去为老百姓做点儿实事不好吗?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
刘慧明当庭怒斥言官再次惊倒众臣,不过臣工们在惊讶之余,心里不禁感到好奇,“红薯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