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慧明嘴里又蹦出来一个新词,众人自然是如云里雾里,还是李邦华首先问道,“何为‘武力代差’?”
刘慧明笑了笑,解释道,“‘武力代差’简单地说就是老子大儿子,爷爷打孙子,用在战场上就是披甲人打无甲人、骑兵打步兵、热兵器打冷兵器。”
刘慧明说到最后又蹦出一个新词,李邦华又问道,“何为‘冷兵器’,何为‘热兵器’?”
“啊……”刘慧明真有一种撞墙的感觉,只得又解释了一遍武器的分类,众人总算明白他说的意思了,但对热兵器的威力并不是很认可,没办法,刘慧明只好又把以前对马万年兄弟说过的话再说了一遍。
说到最后,刘慧明总结道,“总之,如果咱们能开发出一款连发火枪或者火炮,就算敌人有千千万,我只需一人管叫他有去无回,这时候的胡虏就会变成载歌载舞、热情好客的民族了。”
众人只当他在信口开河,痴人说梦,到最后连崇祯都听不下去了,摆手制止道,“又说远了,还是说和蒙古诸部贸易之事吧。”
刘慧明嘿嘿一笑,道,“其实已经说得差不多了,我们的策略就是要把蒙古诸部搞乱,要打破皇太极的部署,就算给一些粮食物资也在所不惜。”
张忻反驳道,“倘若蒙古人把这些物资转卖给建虏,如之何?”
刘慧明道,“蒙古人一到冬季缺吃少穿,怎么可能会把这么珍贵的粮食送人?”
久不说话的通政使沈惟炳开口道,“德公刚才也说了,建虏是蒙古人的主子,蒙古人敢不听吗?”
刘慧明不以为然地道,“一点儿粮食而已,给就给吧。”
张忻抓住刘慧明的小辫子不放,“刘阁部竟然把资敌说得这么轻松!”
刘慧明反问道,“你以为不放开关口,咱们大明的粮食就不会流落到关外去吗?别以为查封了宣府,其他关口就没问题了!”
张忻针锋相对道,“那刘阁部不妨说说还有哪些地方有问题,陛下和在座诸位正好洗耳恭听!”
“正在稽查,暂时无可奉告!”刘慧明哼了一声,尼玛的,是不是要逼老子放大招啊?
众人一听刘慧明又在查案,吓得大气都不敢出,有宣府大案先例在前,他们实在不敢想象下一个大案会办成什么样!
正说话间,王承恩来报,马绍愉已到殿外,正在等候召见。
崇祯见状,忙宣他入见。
马绍愉万历三十一年就中了举人,现在已经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了,刘慧明第一次见到他就差点儿没忍住笑出声来,这家伙长得又矮又瘦,活像一个老年斑的王宝强,长得这么丑,难怪考不上进士的。
“臣太仆寺少卿马绍愉参——见——陛——下!”马绍愉的见礼也特别有意思,前面半句话说得轻声细语,后面几个字又拉得特别长,再加上一口浓重的川普,一下就把刘慧明拉回到后世的四川。
这些人在考中进士以前基本上都没出过省,从小习惯了说家乡话,领到了出省之时才想起来学说普通话,自然不伦不类,刘慧明才来三个月,就已经见识到他们普通话的威力了。
后世有句话,叫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四川人说普通话,放在这个时代也是成立的。
刘慧明拼命忍住尴尬,听蒋德璟给他讲事情的前因后果。
马绍愉越听到后面眉头皱得越紧,这趟出差可不比去年,去年奉旨求和不论成与不成都是没有生命危险的,而这一次完全是一次豪赌,赌赢了大明的国运就会迎来逆转,自己也赚个盆满钵满,赌输了自己首先没命,大明可能又要引起一场兵祸。
老马头思索良久,始终不敢应承,而崇祯的脸色也渐渐难看起来。
气氛组组长张忻开口了,“圣人云主忧臣辱,主辱臣死,陛下忧虑辽东久矣,如今正是一个好机会,此计若得售,我大明即可起死回生,马少卿也会光耀史册,如此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太和还有何忧虑也?”
这厮当真是会慷他人之慨啊,刘慧明真想上去给他两拳,但转念一想,此事于国有利,于己无关,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马绍愉被张忻用大义一压,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喏喏不敢言语。
李邦华也道,“马少卿一生忠贞为国,屡次出生入死都逢凶化吉,乃是大明的福将,加之你先前有出使辽东的经历,这个差事舍你其谁也!”
我勒个去,这个世界太疯狂了,连老李头这样的忠厚长者都学坏了,以后还怎么混下去?
刘慧明瞥了一眼老头,见他大义凛然,丝毫没觉得自己在落井下石。
“李总宪说得极是!”大理寺卿凌义渠也道,“马少卿,此事非你不可啊!”
马绍愉仍然不吭一声,但脸色却越来越难看了。
工部尚书范景文问道,“不知马少卿还有何难言之隐?”
礼部尚书林欲楫也道,“此事关系重大,太和一时没有头绪,不妨等他思虑一会儿。”
刘慧明道,“大宗伯说得有理,马少卿,我是刘慧明,你需要什么尽管给我说,只要子啊兵部的职权范围内,你要什么我给什么。”
马绍愉见赖不掉,只好狮子大开口道,“下官要三十名护卫,个个都要以一当百。”
“好,我答应你!”刘慧明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又补充道,“我再派一艘大福船,小船在浑河口接应你,听你指挥,若事有不济,你尽管往海边跑。”
从未发一言的户部尚书倪元璐终于开口道,“要办好此差,需要使多少银子,太和只要报一个数来,老夫无不应允。”
众人一愣,随即笑出声来,倪元璐也淡淡地笑了笑,道,“此事与户部关系着实不大,我能做的也仅此而已。”
工部尚书范景文捻须笑道,“如此说来,老夫只能为马太和提供刀枪剑戟了。”
也不知怎么回事,只要刘慧明在场的会议总是会无缘无故地破功,有时候一件特别严肃的事,说到最后往往以欢声笑语结束,刚开始的时候众人还不适应,一些言官甚至还会弹劾几句,但次数多了,众人也都习惯了,皇上不管,言官也懒得管了。
这一次又故伎重演了,众人索性放开矜持,玩笑起来。连一项不苟言笑的李遇知都玩味地道,“可惜官位乃国之重器,否则老夫立马升你做太仆寺卿。”
众人哈哈大笑,刚才还紧张肃穆气愤瞬间变得轻松活泼起来。
刘慧明朝崇祯拱了拱手,道,“陛下,臣等六部九卿为了马少卿的事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您是不是也要表示一下?”
崇祯哈哈一笑,假装气恼道,“你这厮,不知又在打什么坏主意呢!”
刘慧明单手指了指马绍愉,半开玩笑道,“马少卿年过六旬,仍然在为大明前后奔走,有此等忠义之士实乃大明之福也,我们怎能寒了国事之心啊。因此,我提议,此事成与不成,都请陛下荫太和先生一子为世袭散官。”
五军都督府有的是散官闲职,扔一两个出去毫无影响力,崇祯很快就算过账来,对马绍愉道,“好,朕准了,此事成与不成,朕都荫你一子为左军都督府指挥佥事,准你世袭。”
马绍愉听到这里,把心一横,扣头道,“陛下隆恩,臣万死不辞!”
在钱、权和名义的三重打击下,老马头终于败下阵来,接了这个九死一生的差事。
在场众人终于舒了一口气,崇祯也长吁了口气,马上下旨任命他为太仆寺卿兼左佥都御史,即可出使沈阳。
崇祯又做了一番交待,便让早已等在外面的王承恩领他去见索尼,谈好了就连夜出城,一定要抢在清朝新君登基之前把事情搞起来。
马绍愉走后,天也早已黑尽了,崇祯即令传膳,众臣拜谢不已。
崇祯举起酒盏,对刘慧明道,“今日之经筵实乃朕登基以来受益最大的一次,此皆德华之功也。”
刘慧明吓得赶紧跪倒在地,扣头道,“陛下谬赞了,臣只不过出了个主意,诸位同僚才是定策之功也。”
刘慧明说完还冲崇祯故意挤眉弄眼了一番,确定他get到了才五体投地,长跪不起。
今天这事实在太冒险了,成与不成刘慧明都要被言官弹劾,今天无论如何要把这些道貌岸然的君子们拉下水,让他们给自己挡箭。
崇祯也不是蠢人,也快就明白了其中的关窍,便举杯道,“德华说得没错,这事不是德华一人之功,乃在座诸君之功也。德华快起来端起酒盏,随朕一起饮甚。”
众人也明白了,但已经上了贼船,只好硬着头皮开下去了,也举起酒盏喝了一杯。
“哈哈哈,好好好!”崇祯放下酒盏,感慨道,“朕今日方知君臣同心,其利断金也。”
众臣有口难言,只得齐齐谢恩,心里却被刘慧明的十八代祖宗都问候了一遍。
刘慧明端坐如松,根本不予理睬,只和崇祯推碟换盏,小声嘀咕着什么,这份君臣之情真是羡煞旁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