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书信中叶易安将事情的严重性说的足够,不管来之前三派之人心中在想什么,为以防万一计此番下山时带来的都是派中精锐。纵然一对一、二对二、乃至三对一时拼不过这些魔门徒众,但五对一总该够了,更别说这些还是一夜未眠、丹力耗损的魔门徒众。
这些魔门徒众修行境界虽然算不得低,无奈好汉架不住群狼,更别说三派之中还有的阴、黄、陈三人坐镇。
纵有魔门徒众能在平均以一敌五的被群殴中突围而出,也逃不过修行境界远胜众弟子的阴、黄、陈蓄势已久的突击。
这是一场没有什么悬念的斗法,叶易安自那一道行符之后就退出了龙王庙在外掠阵,边监控着局势边将此事的首尾在心中捋了一遍。
这些魔门徒众昨夜大闹州城的目的其实很简单,就是想玩调虎离山,意图将鹿门山广元上观中的神通道士吸引到州城,从而为鹰面人突击广元上观掳掠“言无心”的行动减轻压力。
言如意最初选择在广元上观外等候鹰面人的安排其实并没有错,鹰面人不是不来,而是在等时间,意图等州城大乱众多神通道士被调走之后再来。由此才有了后来他亲身参与的风格山顶大斗法。
道门显然看破了这并不高明的调虎离山之计,在那些神通道士眼中,襄州城内的靖安到底有多重要实在不好说。但要在州城靖安与擒获鹰面人之间做选择的话,他们毫无疑问会选择后者,坟园之战那么多神通道士死于鹰面人之手,这笔仇可不是那么容易了结的。
再则,鹰面人在魔门中的地位显然不会太低。对于神通道士们而言,擒获他们才是实实在在能呈报于玄都观大道正法驾前的功绩吧,至于州城一夜之乱,能避免自然最好,若不能兼顾时,先顾那边还用问吗?
州城欲是乱的厉害,就越说明鹰面人随时将至。为求布下的陷阱在擒获斩杀鹰面人时万无一失,广元上观楞是没上当,没抽调人手往州城。而他们越是不派人去,这些魔门徒众就闹的越厉害。
这是一个恶性循环。
若是执意作乱,一个修行者在人间世中的破坏力已足够惊人,更何况十二人?多方聚合之下最终成就了昨夜襄州的大乱。
捋顺事情的过程中虽然有一些——尤其是关于道门的部分纯是叶易安的揣测,但有襄州大乱这个事实摆在面前,叶易安相信自己的揣测不会有太大的出入。
经此一事之后,近日州衙与广元观积攒已久的矛盾总该彻底大爆发吧?
思绪至此,叶易安的目光掠过眼前的斗法投向了浩淼的苍穹,嘴角处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冷笑!
只要有可能,任何一件能打击到广元观的事情他都会竭力推动,就权当是先收的利息吧。乱,越乱越好,惟其如此他才有可能寻找到机会。
这场人数众多的斗法持续了近半个时辰的时间,半个时辰后尘埃落定,十二名魔门徒众悉数成擒,无一逃脱。
看着脚下被下了禁制后躺倒一片的魔门徒众,叶易安躬身向三派所有的修行者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团礼,“今日之战,全仰仗诸位方得以将此贼辈一网成擒,护佑桑梓、造福百姓,诸位功德无量”
语声沉肃、行礼恭敬,这一礼、这些话以州衙副都头的身份说出,让刚刚经历一场大胜,士气如虹的三派子弟精神愈振,与有荣焉。
行礼罢,叶易安上前挽住阴、黄两位管事的臂膀,无论他们如何坚辞,也定要到望江楼中痛饮了庆功酒后方能回山。
看着此时热情如火,每句话都说得你份外舒服的叶易安,再想想此前他说翻脸就翻脸的情状,阴、黄两人相视之间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个叶副都头啊真是成精怪了,不好敷衍哪。
未伤一个弟子便将大乱襄州的贼辈一网成擒,这事也实在办的漂亮。又见随来的门下弟子个个兴致高昂,阴、黄两人遂被叶易安强拖着往州城而去。陈方卓那里自不消说。
一行五十余人押送着十二个魔门徒众浩浩荡荡前往州城,距离城门二里远近时,正碰上刘班头带着手下十一个兄弟逶迤而来,随同他们一起的是正好十二辆站笼囚车,有几辆囚车通体黑沉发亮,也不知是用了多少年了。
此前叶易安让他去寻觅十二辆囚车赶往城郊待用时,刘班头看叶易安的眼神跟见鬼了一样,办这差事的过程中虽然是遵命照办,但心里七上八下,根本不相信这些囚车真能派上用场,就连手下兄弟来问这些囚车的用处,也被他没好气的吼了回去。
谁能想到……
看着眼前这十二个捕快听说贼辈悉数成擒时满脸的震惊、呆滞。本就意兴高昂的三派弟子愈发笑的矜持了,修行者面对普通人时的优越感更是在心底爆棚。对于长年居于深山之中的他们而言,偶有这样的经历,那感觉还真是不坏的很。
“愣着干什么,锁人哪”叶易安笑着提醒了一句后,刘班头这才醒过神来。此前的惶惶难安与萎靡瞬间消失一空,刹那间就像换了个人一样。
将那十二个下了禁制的魔门徒众一体锁入囚笼之后,叶易安又吩咐刘班头先两个口舌便给的兄弟,一个往州衙报信,另一个通知市井百姓前来认凶。
“极是,极是”闻言,刘班头连连点头,功夫在诗外,要想让这场注定会轰动襄州的大功来的更完美,叶副都头交代的这两件事真就是太重要了。
两个报信公差中负责往州衙报信的那人到了州衙正堂时,见到往日温文尔雅的马别驾正双眼一片青黑的强坐着,脸上带着干干的笑容,眼中尽是血丝,形容憔悴的不成个样子。
正堂内两璧间加添的凳子上坐着一个个本城的士绅名流,分明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却又神情亢奋,正你唱我和的怒斥叶易安,这些人虽然顾忌着身份不至于破口大骂,但拐弯子的阴损话却是比直接怒骂更难听。
从昨夜至今折腾了这么久,这些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士绅名流们也实在被熬的受不住,加之州衙从昨夜全城大索至今居然仍未抓到一个凶徒,害得他们有家不敢回,几造里凑起来胸中的火气难免越来越大,说话也就渐渐的越发不顾忌了。
叶易安是方竹山一手安排进州衙的,这已不是什么秘密。更重要的是就在几日之前,又是方竹山独断专行将叶易安这个做公差未足两月的弱冠青年擢拔为副都头,全权委任其州城靖安事务。
若不出事,一个署理州务的别驾擢拔一个副都头就是个屁事;但昨晚出了这么大事,这件事难免就被翻出来了。明为斥骂叶易安,却有不少阴风都是刮向方竹山的。偏偏方竹山此时还真说不出什么来,以他的身份遭遇如此之事,此时之窝囊、窝火可想而知。
从昨夜至今方竹山实是失望的寒了心,见公差进来也没什么精神,“说吧,什么事”
“启禀别驾,两柱香前,叶副都头经浴血苦战已将昨夜作乱襄州的十二名贼人一体成擒,现已打入囚笼正在押回州城途中。副都头特命小人前来报捷”
此言一出,原本扰攘不休的正堂内陡然落针可闻,刚刚还在阴阳怪气的士绅名流们集体失语,你望我、我望你,面面相觑之间忽有一人疾声问道:“人犯在哪儿?果然就是昨夜大乱襄州的贼子?”
这人便是适才言语最为放肆无状的那人,看他此时对公差疾言厉色的情状,好似叶易安抓住贼人竟是千不该万不该一般。
不过他那后一问却让满堂众人都将目光再次集中到了公差身上。州衙里干的许多事情瞒得过普通百姓,却瞒不过这些消息灵通的地头蛇,一件案子破不了找人顶罪的事情州衙可没少干,这一回莫不是故技重施?
以前州衙这么干,苦主是普通百姓也就罢了;但这一回,他叶易安要是还敢这么干,把咱们这些缙绅当泥腿子糊弄,就是官司打到长安天子驾前,也不行!
闻此一问,就连方竹山也按捺住心头陡然涌起的狂喜,目光灼灼的盯着那公差。
这报信公差也是老油子了,焉能不明白这一问的意思?当下原本还是趴伏着禀事的他猛然直起腰板,挺胸凸肚的迎住那名缙绅的眼神朗声道:“算算时间,锁拿贼人的囚车当已入城。叶副都头为尽快平复州城人心,谴小人来时已命另一公差晓谕合城百姓前往指认凶徒。昨夜州城大乱,苦主众多,自当有人能将凶徒认出”
听到叶易安居然敢布告全城让人随意指认凶徒,那问话的缙绅当即瞠目结舌。
他居然真将那些凶徒一网打尽了!
这么快,怎么可能?
当此之时堂中那些适才没管住嘴的士绅名流心情之复杂、脸色之精彩真是非笔墨所能形容。真凶被擒,去了威胁当然高兴;但再一想及适才当着方竹山的面出言无忌的情景,却又怎么高兴的起来?
至此,方竹山亦是心神大定。端起茶盏小口品呷时的姿态复又恢复了一贯的从容。
方竹山一边小口的呷着茶水,一边将目光缓缓从那些缙绅们脸上滑过,刚才还群言粥粥,满脸激愤的缙绅们此刻就如霜打的茄子般萎了,此前出言无状者要么低头避开了他的眼神,要么就是满脸尴尬的赔笑,那笑容看起来跟哭似的。
一圈看完之后,方竹山这才放下手中茶盏淡淡然站起身来,“诸位心系地方靖安可谓呕心沥血,如今叶副都头已雷霆破贼,焉能不一起去看看”
说完,他当先向外走去,众士绅名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许多人满心不想去,去给自己找别扭嘛?但方别驾既然发了话,不去未免就太不识趣了。
在本城士绅名流的簇拥下,方竹山一路到了州衙门口却没见到囚车队伍。正疑惑间,有消息灵通的杂役禀说囚车队伍早已入城,只是现在被众多百姓堵在了望江楼前。
“噢,如此盛况,咱们也去观观民风如何?”方竹山回身目光在众缙绅身上扫了一圈,虽然是问话的口气,但话刚问完不待众人答话先已开始迈步,这般明显的意思却让那些缙绅们还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