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见岑溪岩醒了过来,他心里暗暗有些庆幸,还好,她不是从他怀里醒来的,不然……此刻再如此面对面,双方难免都会觉得尴尬。
她醒来的时机正好,就让她什么都不知道吧,他什么都不会说的,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好了……
“我?”那人听到岑溪岩的询问,略微愣了一下,随即微笑回道,“只是一个路人而已。”
“路人?”岑溪岩的眼睛寻声而望,想要看看这个自称“路人”的男子是何模样,可是眼前却模糊一片,隐隐只见一个身影,白衣墨发,素雅清淡,却看不清那人的面貌神情。
岑溪岩轻叹,这次血沸,好生凶猛,竟然影响了视觉,该不会是视网膜烧坏了吧?想到这个可能性,她的眉头不由微微蹙了一下,若真如此,那可真是要麻烦了……
此刻,岑溪岩已经感觉到了,她的体内正有一股绵柔微冷的内力,在压制着她体内沸腾的真气,不,不止是压制,还在慢慢地安抚和化解她血液里暴躁不安的气息。
是这人输入她体内的内力吗?好生奇怪的内力,这种清冷的力量,应该与她的体质以及所修真心是相反的吧?可是那真气在她体内缓缓流窜,却并不令她难受,相左亦相辅,矛盾而又和谐。
这内力,是主人输入她体内的吧……
路人么?岑溪岩忍不住轻笑了一声,“你真是个好心肠的路人,嗯,或许,我该叫你一声恩人。”
那人听到岑溪岩轻快的语气,也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好心肠?其实我是个懒人,若是如以往那般犯了懒劲儿,今日便可能对小兄弟见死不救了,可巧,我今日正觉懒得无聊,想找点事情打发时间呢,就遇到了小兄弟昏迷在我身边,算是正好找到了件事做……”
“哦?”岑溪岩又笑,“看来我运气真是不错,在恩人难得不犯懒的时候遇到恩人。”
“我们运气都不错,小兄弟需要帮助时,遇到我这个懒人不犯懒,我正在无聊时,便遇到小兄弟这么个有趣的人,陪我解闷聊天,所以,我们是互利互用,各取所需。”
听着那人清润的声音,优雅的语调,以及略显疏离的语气,岑溪岩懂了,这人出手救她,是真的一时兴起,并不图她一声“恩人”的称呼,更不图她报答恩情,甚至,还有一点点怕她以报恩的名义打探太多,缠上他。
说白了,她在他眼里等同麻烦,而他,怕麻烦!
真是个有意思的人,不知该说他是性子淡漠冷清,还是真的豁达无谓?或许……都有那么一点?
“好,既然兄台如此说,那,随风便大恩不言谢了。”岑溪岩从善如流,改了称呼,也不在纠缠被救这个话题了,只是双拳交握,冲那人的方向,郑重地抱了抱拳。
那人心知岑溪岩是个姑娘家,此刻见她学着男人的样子,冲他行江湖之礼,心里不由暗暗好笑,不过他也不得不承认,这姑娘不止男装扮相成功,举止气度,也颇有风流少年的爽利潇洒,也不知她女扮男装,行走江湖,有多少年了?竟然如此洒脱自如!
“随风?小兄弟的名字么?”那人眉梢轻扬,攒道:“好名字,很符合小兄弟的性情,洒脱如风,自在飞扬。”
这样的评价,当然不止是从方才那寥寥几句对话中品出来的,还有从先前那两次笛箫合奏,从她的曲风里听出来的,音乐,是最能表达人心灵意境的东西。
岑溪岩听了那人对她名字的评价,小脸不由一红,符合性情?他是在暗指她说了假名字吗?哎!她在扮男装的时候,已经习惯性地报“随风”这个名字了,或者说,每当她穿上男装的时候,她便不由自主地切换成了另一个角色,另一种人生了。
只是,面对出手相救她的恩人,报出假名字,还是让她觉得很不好意思,好像她是个惯于说谎的谎言家,有一天却不得以欺骗了一个自己不愿意欺骗的人,而感到羞愧难当。
可她也没办法啊,她的真实姓名可不怎么中性,总不能告诉他,她叫岑溪岩,他救的其实是个女扮男装的姑娘家吧?在这个时空,她这样的行径可以说是相当的离经叛道了,不知他若知道了实情,会如何看待她?还会不会语气这般轻松的与她说话?
岑溪岩心思辗转,便没有接那人的话,好在因为血沸,她脸色本就潮红,倒掩盖了她因羞愧而又镀上的一抹红霞。
这时,那人忽然又道:“在下醉流云,虚长小兄弟几岁,你可以换我一声云大哥。”
听到那人报出名字,岑溪岩微微一愣,她以为,他这样一个不图报恩,又怕麻烦的人,不会告诉她,他的名字呢,没想到,他竟然说了!
等等,醉流云?这名字好生古怪,怕也不是真实姓名吧?
果然,接着便听那人又笑道:“既然知道了随风兄弟的名字,我自然也告知名字,来而不往,岂是君子所为?”
来而不往非礼也吗?所以她报了一个化名,他也回她一个假名?醉流云?她随风,他便流云?
岑溪岩又好气又好笑,这人,之前还觉得他随性豁达呢,原来竟这般小气!
她心里如此想着,不过嘴上却仍然从善如流,“好,云大哥,随风有礼了。”岑溪岩再次冲那人的方向施礼。
“好说好说。”那人回礼,随即,盯着她的眼睛,细看了起来。
此刻,他已经注意到了,岑溪岩虽是面对着他,眼睛似是也在看他,可是她那通红的眼睛,却根本没有焦距。
他伸出一只手,在岑溪岩的眼前晃了晃,岑溪岩的眼珠略动了动,却并不灵活,似是有一些感觉,却无法清晰视物。
“你的眼睛?”他不由轻声询问。
“我的眼睛,看不清了。”岑溪岩轻轻一叹,“应该是先前血沸,影响了视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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