傀儡不会知道自己是傀儡,一旦知道了,他们就不再愿意受人控制,可他们却无法摆脱被人操控的命运,所以他们一般会毁掉自己,用身灭,得到自由。
万年摇摇头,笑了笑,觉得自己联想太丰富了。
京墨是杀手,接受过的训练也算是杀手的训练,万年是一个接受杀手训练的人。
京墨拿着手里的一枚插梳。
这枚插梳是当时游湖的时候掉的,后来他去捡了,见没人问,也就没还回去了。
万年问京墨:“你会不会有其他的小徒弟就不喜欢我了?”
京墨凝眉沉思:“我这一生只收你半个徒弟。”
万年大概没想过,现在每一份的快乐,都成了独一份,余生再无粘贴,再无法粘贴。
十三十四岁,别家的女孩子都开始有人说媒了。
万年不懂,京墨不懂,谷主不说。
大了还是有坏处的,比如京墨不会给她云肩膀和手臂。
因为,她重了。
实际上是京墨觉得自己从小宠到大的姑娘,最终要嫁给别家的小子。即使,他不太懂这世间的规则,十月的名声终究是要顾忌的。
森林。
“主子,查到了。”
“讲。”
“当年,伊兰卡国天花饥荒,边城安塞、奥马、匹里、兰斯、菲亚五城百姓均未收到接种方法的消息,等我们的人赶到,百姓已经过半感染。临城天冶、布鲁、朗润、姆塔城门关闭,纷纷将百姓拒之门外。这些百姓便流离到了南边泪焉国边陲。此次死亡人数:边城五城约六万百姓死于天花。南边泪焉国约十八万死于天花。我们牺牲人数三万九千九百五十三人。”
“原因?”
“边城五城收到禁止非官方推广天花接种方法,而官方不作为。据查,此一年前,伊兰卡国皇帝江阴和泪焉国王子刘蒙在五国交流中结怨。”
“原因?”
“目前正在查。”
“还有二事。”
“何事?”
“六皇子不是江阴的儿子。”
“当年,太子生母黛珍皇后并非重疾暴毙,而是陷害千贵妃不成,被皇帝江阴秘密处死。”
“退下去吧。”
“属下告退。”
主人摇着折扇,眼中的愤怒如雪崩来临前树枝上的雪正摇摇欲坠:“结怨,几十万人的性命竟当儿戏。”
春天,草长莺飞,繁花似锦,燕子低回。
乱红顺流出石涧,逆流佳人难觅。
山上的一片桃林中传来了少女的嬉笑声。
桃花灼灼,茶香四溢,春风暖暖如美人纤长的手指撩拨了墨色的发丝。
白衣铺地散开像一只展开尾巴的白凤,松松垮垮的发丝随意束在肩头,手指指尖微微有些健康的粉红,一盏清茶在指尖流转,有桃花落在衣上,懒地回顾,轻抿一口,温润的眼睛微眯,头发丝都洋溢着舒服的温暖。
谷主闲暇地品着茶,弹弹琴,看着林间两个人打闹。
山中不知日月长,琴动三声半浮生。
“推!京墨再推高点。”
黑衣飘飘,梨花隐隐约约开在肩头,精致冷漠的五官不知何时笑了,“可以了吗?”
恰似春风多情顾,一枝梨花雪中开。
“呜~我飞起来了。”
浅绿色的衣衫,十三十四的青葱岁月,无忧的笑颜便明媚了整个春天。
“换你,换你了。”
“京——墨,你好重。”
万年推不动,美眸微眯,漆墨一样的眼珠一转,运起内力,瞬间就把京墨推了出去。
她把京墨推得老高老高,也没听到京墨的惊叫,只听到一阵低沉愉悦的笑声。
如果一个人再也学不会幼稚,那么他便成大了,永远悲伤地长大了,比如她的哥哥。
人的强大是为了保持自己不被世界同化,但往往人在变强大的过程中就顺应了世界。
她会保护自己的小孩,也愿意保护京墨心中的小孩儿。
只是,她不知道,她的眼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复苏,慢慢击溃了她的无邪。
抱着花树一摇,花朵“簌簌”直往下落砸到衣服上头发上,清澈的眼睛开满了桃花,一笑似乎就有桃花在眼中荡漾,这般模样,迷离了谁的目光。
“京墨,京墨,你怎么了?”
京墨一回神,就听到对面的女子大呼一声“哈,看招”,一大团桃花就袭击到了身前。
一个翻滚,两道袖风一舞,桃花瞬间分散成花瓣被对方的一篮子接了下来。
“走走走,我们去采花。”
万年拿着两个篮子。
京墨立刻飞身上树,表情有点微妙。
京墨在树上一踩,桃花就“呼呼”往下落,万年提着两个篮子就开始东飞西飞接桃花,像只被花诱惑的蝴蝶。
京墨在树上剑一挥,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几枝桃花就落到万年的篮子里。
一人抱着一篮子桃花,往回走。
“这么多桃花,给你分点做桃花糕。”
“好。”
几年里,京墨在烧坏了九口锅后,糟蹋了无数食材,终于成功跻身大厨行列,万年只能勉勉强强比菜鸟强一点。不得不说,有些事,它就需要点天赋。
京墨虽然常常带来破坏,但人家进步飞快。
万年开始“分赃”,认认真真地分析问题。
“还剩下这么多,拿一部分,给我哥洗澡。他这么骚包一定喜欢。”
“好。”
“还有这么多,要不我们酿酒吧。”
“好。”
“听说,女儿出嫁前,家里人都会埋几坛酒,等到出嫁才挖出来。你和哥哥也帮我埋几坛。你监督着,可不许我哥偷喝呀。”
“十月有喜欢的人了?”
“有啊,有啊!我喜欢你。”
京墨怔然,忽而浅笑,如梨花飞雪。
“还有哥哥。你们两个对我最好了。”
“京墨,你多笑笑嘛,就像刚才。”
京墨觉得心中有些苦涩,大概是桃花的味道吧。
“你停一下。”
“弯腰,再低一点。”
京墨看着越来越近的脸庞,呼吸间都是少女身上轻盈的香味。
轻轻取下京墨的发簪,放在京墨的手里,万年再从篮子里捞出一枝桃花枝,插在京墨的头上。
“好了。我家京墨真好看。”
看着她笑,他也不自觉跟着笑了,似乎是“我家”取悦了他,一股蜜味瞬间在心里流淌开。
“嘻嘻,笑一笑就更好看了。哪天给你弄枝梨花。”
京墨有一种淡淡的静雅之美,桃花艳丽了些。
京墨取下头上的桃花枝,插上自己的簪子,扶着万年的脑袋,在万年大眼睛大大的疑惑不解中,慢慢把桃花一朵朵认认真真镶嵌在乌黑的发丝间。
脑后一根蜈蚣辫,左右两边有两把步摇插梳,插梳上的琉璃和珍珠把少女的皮肤显得更加白净莹润,嫣红的桃花如少女粉色的唇瓣。
万年伸手摸摸,眉眼弯弯“谢谢,京墨。”
万年一低头,优雅脆弱的后颈上的那朵美丽艳丽的罂粟花就跃进了京墨墨色的瞳。
京墨立刻收回目光,“走吧,该回去了。不然,你哥又要担心了。”
不要爱上一个喜欢花的女人。
可他不想再信命这种可有可无的东西。
“哥哥!”
谷主睁开眼睛,还有朦胧的睡意:“口渴了喝茶吧。”
两人落座,喝茶。
万年拿出一枝桃花,“给你的。我给你戴。”
片刻,温雅谷主的耳朵上就别了一朵娇艳欲滴的桃花。
“人面桃花相映红。我哥果然是个美女。哥,你出去赚钱吧,养活我们。”
“噗!”
京墨立刻捂住嘴巴,于是在万年责备的眼神中,两股清流瞬间从鼻子里喷了出来。
“我明明有很认真地再说,你怎么就笑场了呢?”
“京墨,你鼻子里没进茶叶吧?”
“哈哈哈哈,咳咳咳!”
谷主刚喝口水,一听,忍不住一笑,就呛了。
万年立刻跳到外围,免得被口水波及,抖了抖身上若有若无的水珠,嫌弃的看两个人一眼。
……
“有蜜蜂!”
“京墨,我们去找蜂蜜?”
佝偻着腰悄咪咪穿过油菜花地,一路跟着蜜蜂终于找到的蜂窝。
谷主:“人呢?”
京墨和万年像两条毒蛇一样藏在草丛里,四只眼睛聚精会神地看着蜂窝,一根长竿支出草丛直达蜂窝。
“一二三,戳。”
戳了两下,立刻把蜂窝戳了个大洞。
“停!”
京墨立刻应声停了,两人立刻把自己用衣服蒙了起来,只留一个通气的小孔。
“十月!”
“京墨!”
谷主似乎听到了两个人说话的声音,将将赶到,好巧不巧一大群蜜蜂对他的到来表示热烈欢迎。
“翁嗡嗡……”
“我晕!”
轻功发挥到了极致,可只要他一停,蜜蜂立刻跟了上来,终于在谷主乱跑了无数圈后,一把剑舞到眼花凌乱,抛了几把粉粉,才摆脱了被蜜蜂追杀的命运。
是谁捅的马蜂窝?
要我第九冰阳来背锅。
要让我知道是谁,我非得弄死他。
万年和京墨欣喜的得到了蜂蜜。
“我哥?”
“没事,冰阳的武功和轻功的修为都很高。”
“这样啊!那我就放心了。”
谷主还是被蛰了好几下,万年本以为,她哥会骂她。结果,没有,只是吃蜂蜜的时候,他哥吃得格外的多。
春天就这样过去了。
与傀儡作战是练功、推秋千是练功、摘桃花飞上飞下也是练功……
万年还是万年的时候她几乎从不期待明天,可现在她是十月,她开始期待夏天的来临了。
记忆的封印慢慢开始松动,谁也不知道那一天会什么时候到来。
夏天,蝉用生命来制造聒噪,青蛙鼓着腮帮子鸣叫,萤火虫在山林间漂流。
还有桑果的时候,万年就会在溪边小桥上,边荡脚边吃桑果,看到谁从旁边过,她总会呲着被染红的牙齿去吓他们。
谷主知道万年不想离开溪水,就会跑过来抢了她的桑果就跑,万年就会用桑果当暗器去报仇。
不一会,京墨定会虎着一张脸走过来,把万年的脚从水里捞起来,擦干净,穿上鞋袜,免得她受凉。
万年拉拉京墨的衣服,讨好道:“下次,我不泡这么久了。”
下次她还敢的。
“抱歉,抱歉,给你衣服弄脏了。”
京墨拿起一颗桑果摁在万年衣服上,“没关系,我把你的衣服也弄脏。”
一瞬间暧昧旖旎的气氛全都消失殆尽。
“京——墨!受死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