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拿起手里的“折扇”点点手,笑得高深莫测。
少年眸子几经变化,突然一把长剑插进他脸边的树木里嗡嗡作声,脸色白了白,“是那些贫民,那些贫民说的。”
万年把神色怔怔的繁花扯过来,“你似乎忘了花花小飞龙是做什么的了?”
少年脸色更白,两股战战,闭紧嘴巴不肯说。
万年拔出剑,抚摸着剑,睥睨之态,眉目间尽是阴冷妖冶:“今夜,月色朦胧,清风徐徐,花草留香,似乎要做些什么才对得起这良辰美景。”
繁花低着头,觉得有点累,万年他们在说什么,他似乎一个字都没有听清。
少年觉得那剑似乎随时都能戳到他身上一样,重重低下头,“是东街521的刘大娃。”
剑挑起少年的下巴,万年一刀划开绳子:“少年,查清楚再来决定抓不抓人,不要人云亦云。”
“还有下次再这么莽撞,你可能就没这么幸运。毕竟不是每次都有人好心教你做人。”
“嘭!”
繁花把麻袋扛回去扔在在地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少年从麻袋里钻出来,一身冷汗,劫后余生。
东街521,刘大娃家。
“刘大,我们这么做是不是有点不对呀?”
“哎呀,老婆,我们这么做有什么不对?谁让他上次给李二娃的钱比我们多。”
“人家李二娃,死了丈夫,还有两个孩子。”
“我管她死了谁,那花花小飞龙就是给她的比较多。我看他们多半有一腿。再说,谁知道是我们说的,那个愣头青说抓贼,还给了我十个铜板。”
繁花的心在反复的数钱声中,从一心热忱到寂静如冰,寒冷如铁。
万年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走在路上。
一直沉默的繁花突然止步,“十月,你说这个世界上是好人多还是坏人多?”
万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只会去做,我认为对的事情。帮值得帮助的人。”
繁花笑得凄凉:“汀锦也这样说,不过我觉得还是好人多。”
岁月荏苒,以少年的心碰撞世界,头破血流,他仍赤心不改,似乎很愚蠢又似乎很伟大。
少年酩酊大醉。
“十月,我有些想她了。”
“可她是个爱慕虚荣的女人。那昏庸的狗皇帝把她许配给了冷酷残暴的三王爷,她非但不拒绝,她还过得风生水起。”
“她说她不喜欢珍珠美玉,可我看到她身上穿戴的无一不是上品。还把我送给她的玉钗掰断,只因她嫌弃成色不好。”
自己抵抗不了权势,也无法再像当初那样闯荡江湖肆意快活,就只能偷偷摸摸做个侠盗,如今连侠盗都做的没意思,他憎恶权势,也恨郁汀锦的爱慕虚荣。
大概是压抑地太久,繁花居然对一个认识不到一天的人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
最后一句。
“听说,她怀孕了。”
说完,这个二十几岁的大男孩泣不成声,哭得像个迷路的孩子。
“呜哩哇啦”的哭声,吓得山上的鸟雀乱飞,像旧鬼在哭坟,像孤狼在嚎叫着召唤着不会归来的同伴。
树上,手揉揉耳朵,拿出一块羊皮展开,在三个叉和一个圆圈下面加了个点,又把羊皮收好,头枕着大树。
雨声渐消,月明星稀,空气清新。
郁汀锦的事,她打听过。十年前郁汀锦推出天花接种方法,对社稷有功,在百姓心中威望更高。伊兰卡国皇帝江阴为收拢民心,准备纳其为妃,没想到她最后却在七八年前嫁给了一直风评不太好的三皇子,如今的三王爷。三王爷不受皇帝待见,所以其中必然达成了一些利益关系。
那个出现在乞丐窝的大人物,俊美,冷酷无情,霸道邪魅,浓烈如酒。
郁汀锦跪在他的面前,然后,他和城卫兵对峙。
会不会是他?
和传言中的冷酷、霸道、暴躁倒是匹配得上,可这抠门就合不上了。
万年有些失望,她曾经就想活成少年他们的模样。
可如今他们却活成了这样。
万年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他不会这十年都在帝都漂泊吧?”
一心想要闯荡江湖,如今却为了他的青梅在帝都漂泊十年。而且,他青梅可能还和别人有了孩子。
没了青梅的江湖,不是他的江湖。
“十月!”
万年把醉鬼拖着,像拉人力黄包车一样。
繁花看着天上的月亮,一粒流星划过。
想起了,那个对着流星许愿的女孩儿。
一半清醒,一半醉。
酒喝的多了就不容易醉了。
因为他已经麻木了。
可还是忍不住想,流着泪想。
“既然,她那么喜欢钱。我要做一个有钱人!”
“做有钱人,她是不是就会重新回到我的身边了?”
万年觉得,这可能主要不是钱的问题,而是权的问题。
这伊兰卡国,一般人,谁的权势能够盖得过皇族?
但钱也是个问题。
贫穷和富贵一样,都是很考验人性的。
万年:“不过我觉得你一定不想让她跟你过苦日子。”
“做什么行业来钱最快?”
万年认真思考了一番:“你现在脸不行了。那就只能靠技术了。”
繁花:“……”
想来想去,她觉得有个职业可能适合他。
万年:“杀手吧。听说杀殿的杀手报酬挺高的。不过这都是刀口舔血的日子,有了今天,或许没有明天。而且你现在这个样子。也不大适合做一个杀手。”
繁花笑了笑:“看来我要振作起来了呀。”
“富贵险中求。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繁花:“等我做了杀手,我第一个就杀掉那个狗皇帝。”
一把年纪了,还想纳汀锦为妃。要不是,他乱指婚,他们又怎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可他出门历练,几乎全靠自己,并不能靠家族。
“十月,你听说过边城五城吗?”
万年:“安塞、奥马、匹里、兰斯、菲亚。”
繁花:“你可知,十年前的那场天花,临城天冶、布鲁、朗润、姆塔奉旨关闭城门。边城百姓流离到了南边泪焉国边陲。导致五城百姓数万人死于天花。南边泪焉国数十万人死于天花。”
里面的人根本就出不去,更别说营救。
万年心中诧异,扔下看起来清醒的繁花,坐在石头上休息。
这个看起来落魄的少年也并不如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似乎每个人有秘密。
父亲有,母亲有,京墨有,哥哥有,繁花有,郁汀锦有,千贵妃有,她也有。
繁花和郁汀锦,他们跟她不一样,他们心中有大义大爱,而她心中只有仇恨。
或许也并不如此,冥冥之中她还想找一个人,找到他,然后陪他走完这一生。
繁花突然坐起来,怒发冲冠,气极反笑,“你知道原因有多可笑吗?”
“多可笑?”
“在天花发生之前的一年,我们皇帝江阴和泪焉国王子刘蒙在五国交流中结怨。”
“金钱,美色,权势?”
万年心想差不多这几个最常见。
“千贵妃。”
这是万年自发现千贵妃和父亲曾经是恋人后,再一次听到“千贵妃”。
“仅仅因为,刘蒙借酒出言调戏了千贵妃。”
他便舍了五城,几乎亡了泪焉半个国。”
万年陷入了长久的沉思。就算千贵妃无罪,可江阴因为她而犯下滔天罪行,她也定会成为人们口中的“红颜祸水”。
那关于父亲的死,是否也是因她而起?
繁花的手能够远及边城,上入皇宫。
万年转头看着繁花:“你还要杀千贵妃吧?”
繁花:“那当然,十几年圣宠不衰,只有妖女才做得到。”
只要出了“妖女”,江阴就可以把所有的罪过推到这个妖女身上,完全可以说,他是被迷惑的,很多人肯定也会相信。毕竟比起诛杀一国之君,承认江阴的昏庸,他们更能接受斩杀妖女。
万年目光静静,月色在眼眸中流淌:“那你又为何要杀皇上?”
繁花想看外星人一样看着万年:“他作为一国之君,心智不坚定被个女人就迷惑,难道不该杀?”
万年:“并不止吧?”
繁花立刻挪挪屁股离这个阴冷的少年远点:“什么并不止,就这些。”
慌慌张张,欲盖弥彰。
万年噙着笑:“你就不怕我说出去?”
城府如此之浅,到底是真还是假装?
她当然不会说出去。她之所以这样做,不过是为了让自己显得更像一个平常人听到这件事情的反应。
少年手抓着剑,醉意全消:“你……想要什么条件?”
此刻,他才明白为什么郁汀锦让他喝醉了不要跟别人说话。他一喝醉了就会乱说,不过他直觉这个人不会乱说,但害怕还是有的。
万年挑了一下眉,完全没想到有意外的收获:“帮我查一件事。”
“什么、么事?”
“六皇子的父母是谁?”
“这是两个条件了。”
“六皇子的生父是谁。”
“好。就这个不能再提别的了。”
“好。你答应了我的条件,我给出的报酬是,我可以带你去看三王妃郁汀锦,不过这一切你需要配合我的指挥,不可轻举妄动。至于你要杀谁,我并不关心。不过这事儿你可别在别人面前说。我可不想你还没有查到,你人就死了。”
繁花吞了吞唾沫:“怎么做杀手。”
……
万年淡淡地看着前方不知某处,“我觉得我们应该买把铁楸。做杀手这行没什么亲朋好友,后死的人记得帮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