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一人,两双碗筷。
男子低下头,一双澄光的大眼睛也正看着他。
猫把碗碗放下,覆盖着浅浅绒毛的鼻子拱拱猫碗碗,尾巴尖尖轻晃,“喵~”
乞讨,给猫点吃的吧。
猫见男子看着它,又大着胆子伸出爪子把碗往回勾到自己面前,有点远视的眼睛,仰着脖子看着对方,“喵~”
确定,不给点吗?
算了,不给就算了。
猫把碗勾到脚边,低头耸着毛,可怜巴巴坐着,尾巴绕着身体半圈放在前脚上,尾巴尖尖翘着,视线往下,灰白色的睫毛不知道落在那里,安静地佛系等投喂。
你喂或者不喂,我都在这里。
谁让我不敢打你,不敢对你大呼小叫。
京墨看着那个碗,笑意渐渐晕染开。
当年,路过乞丐窝,万年跑过来,抱着他大腿,害怕了,就掏出碗假装乞讨,差不多也是这个样子,脆弱柔软轻易就能触动人心。
果然,什么样的人就有什么样的喵。
一团软糯的米饭放到猫碗里。
嗅嗅,舔舔,拱了两下,还是坐着不动,尾巴尖一扭一扭的,薄薄大耳朵低着头似乎随时不满意就准备戳死男子。
一片青菜放下。
猫站起来活动着身体,盯着京墨,尾巴在空中挥舞着,像一条小皮鞭。
京墨夹起麻辣鱼,放进嘴里,目光有一瞬间的疼痛。
猫围着碗碗打着圈圈,在京墨和碗之间来回移动,不停控诉京墨的不公平行为,还露出细小可爱的尖牙齿。
“喵~”
你吃肉,就给本喵吃这个!
“你也喜欢吃?”
说着京墨夹起一筷子麻辣鱼放到对面的空碗里。
“喵喵喵~”
废话,本喵就是爱吃肉。
“喵嗷~”
吃鱼!吃鱼!吃鱼!
一块淋着辣椒花椒的白嫩鱼肉落在碗里。
猫猛吃了一口,大叫一声,跑到厨房,在水缸盖子上踩踩。
京墨把冷掉的菜热热。
猫被提下来,猫又上去踩踩。
边踩边有毛掉下来。
猫被提下来,猫又上去踩。
掉毛。
……
最终,京墨舀出一碗清水放在地上。
猫立刻凑过去喝水。
京墨:“原来,你也不喜欢吃辣。”
一人一猫吃过饭,把冷掉的饭菜又倒掉,一起坐在门槛上。
老规矩,一个坐在最左边,一个坐在最右边,一起看着院门。
有时,围墙上,蹲着一只猫,站在一个影子,看着远方。
“你也想她了吧。”
“喵呜~”
猫低叫一声,收拢爪子,把爪子揣在胸口暖和点的毛里。
他们以前是生死对头,现在相依为命,共同作战,打得十乡八里猫狗都不敢跑过来,彼此添了无限荣耀和几道风霜。
只因这里是他们的地盘,他们共同的家。
第九家族,某处。
“冰阳,冰阳,你不杀她,你会死的!”
“你是家主,背后是上万人的性命,你不需要感情。”
“你必须杀了她,不能放!”
“这事就不劳烦父亲费心了。来人带老家主去休息。”
“你要软禁我?我可是你父亲!”
“第九家族,不需要一个有感情的家主。来人还不把老家主带去休息!”
“第九冰阳!你个畜生!你会后悔的!”
“我可是你父亲!”
叫骂声远去。
第九冰阳看着手心漏出的光,一把折扇,墨发轻漾,唇边挂着温柔得体的笑容,迎着阳光,布满凉意的白衣像一只欲展翅飞去的蝴蝶。
“畜生的父亲又是什么?我有情根,你亲手拔了。第九家族满门皆是无情人。”
“呵~这世界上,谁愿意做个傀儡。”
二十多年,他把他培养成一个微笑的傀儡,培养成暖阳的温柔和雪的寒烈无情,就该想到有这么一天?
下棋的人,走一步看一步可不行。
养虎为患,与虎谋皮,自食恶果。
监察司已经权势滔天,满则溢,物极必反。
“她走了吗?”
“回家主,千月姑娘已经走了。”
“据探子回报,他们昨夜逃了。”
“吩咐下去,秘密就要处理得干净些。”
“是。”
哥哥怎么会让妹妹有后顾之忧,你既然不知父母,哥哥就帮千月把这些未来的烦恼一并铲除。
我们终有一天会走到那一天。
飞的远些吧,离哥哥这个无情人远些吧,让哥哥逮不住你。
山颠,挑战结束。
对手被杀殿用担架抬走。
“十月!别去了!你会死的!”
“花花,只要我打过第四名,我马上就可以找到真相了。”
卡萨布兰卡。
姐姐的恋人。
第一杀手。
夫君。
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是谁雇了谁破坏了姐姐的婚礼,让姐姐把锦绣年华烧成灰黑色灰烬。
进了杀手前三,她就可以知道当年的隐秘,就能替姐姐一门报仇。
她的姐姐、她那未出世的侄……
所以,她不能放弃。
等报完仇,她就回去。
可她还能回去吗?
万年单膝跪在地上,杵着艮月剑,咳出几大口血,鲜血染红了牙齿,妖艳了唇瓣,笑得灿烂,“花花,我会回去的。我的时间不多了,还有人在等我,所以我一定要活着,回去。”
“十月,你疯了!你居然向第四下了生死战书!我们快逃,或者赶紧去认输。”
万年挡开繁花胡乱倒出来的大把丹药,杵着剑站起来,黑色的裙摆滴着血,“这些给我浪费了,我血厚,你留着。”
“不是事关生死如何速战速决!”
她能感觉到她的内力正快速流逝,她正在被化功,身体里的冰蚕慌乱四处奔波,她的眼睛已经慢慢有变成了银灰色的趋势,等全部变成银灰色,她大概也离死不远了。
所以,千月要快!
十月,千月?
万年笑着呢喃着:“千月失去了曾经的一切,没有了仇恨,就成了十月。”
那人杵着剑,背着一身沉重的枷锁一步一步坚定不移,一路上细小的血珠,仿佛有且行且歌的豪迈洒脱,狼狈而又伟岸,让围观者也变得坚毅起来。
繁花站起来,追了上去,触景生情。
郁汀锦,青世繁花。
郁郁青青,一世繁花似锦。
十年又四载春秋,也许还要再过多少个春秋,那又如何?
他不会放弃,除非她先放弃。
只要他成为了第一杀手,他就可以向杀殿提一个条件。
他把她带回来,就算余生永坠杀戮,也为她一半光明一半黑暗。
就算她丑如痘皮狗,他是癞皮臭狗,刚好匹配。
倘若,她不愿意。
这么多年的等待,应该足够他死心了吧。
繁花:“十月,我们也会有一天刀剑相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