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凸的小腹,连睡觉她都会护着,有时候她似乎能感觉到微微的胎动。
因为万年弄不明白京墨到底是为了那般。
明明她感觉他那么想要这个孩子,他是那么的充满期待。
有时候晚上她醒过来,他还贴着肚子在悄悄听。她不会刺绣,他一个大男人拿着针坐在门槛上缝小人人的衣服。
可万年又觉得他不喜欢她腹中的胎儿。
有时,她能察觉到他盯着她的肚子看,目光阴森寒冷似乎要把她的肚子盯个窟窿出来。
他那次还敢在安胎药里混合失忆药。
自那以后,万年没有喝到那种奇怪的味道。可她怕是京墨换了其他喝不出来味道的药,加之她身体受损,身体里混合着好几种毒,排毒能力又差。
为了尽量保证胎儿活下去,她不得不放血排毒。
可这样造成的直接后果就是,她的身体越发清瘦,骨瘦如柴,一张小脸上眼睛显得越发的大,就只有小腹上有点肉,看着着实令人心疼。
有时,京墨搂着人在怀里,觉得骨头都硌得人他生痛,他想狠狠地抱紧她,可又怕一用力她的骨头就折了,只得整夜整夜地看着她。
她的生命如一朵鲜花逐渐枯萎下去。那腹中的胎儿就是她身体里的种子一直在汲取着她的生命作为养分。
他怕少看一会,她就醒不过来了。
他不知道他这样做到底是错还是对。
他只知道只要他一松手,她就会逃离他的世界。
她身体那么差,离了他,谁又能供得起那些奇珍异草?
有时,他想弄死那个孩子。可大夫说,她身子骨太弱,小产容易危及生命。
算命的告诫他,不要爱上一个喜欢花的女人。
他如今是信了。
他没办法完全告诉她那次新婚刺杀真相,因为那样的真相一旦浮出水面,她的世界可能会满目疮痍,曾经仅存的一点美好也会面目全非。
她是皇帝、贵妃和她父亲爱情里的牺牲品。他不想她再次成为他们三个人爱情里的牺牲品。
京墨吻吻怀中睡得并不安稳的人,“你要是带着孩子逃跑,我就只能把你关起来。”
“娘子,我们哪也别去,我们就在这里一家三口好不好?”
回不到从前了,他们之间隔着一段血海深仇,爱情里还隔着一个姐姐。
因为,身体虚弱,万年的胎一直都不稳。
尽管她一直都小心翼翼护着,意外还是发生了。
两个人的关系也因为这件事情变得更加紧张。
两人间的关系犹如一把弓弩,被命运一步步扣紧,那只箭也越来越紧,蓄势待发。
谁也不知道这支箭什么时候会飞出来。
或许下一秒就会射出来,刺碎可怜的心脏,粉碎一切……
春雨绵绵,房屋有些潮湿,走的人少了,连台阶上都长了些青苔。
万年的骨痛就在这个时候发了,疼的大汗淋漓。
骨头外的皮肤冰冷,骨头想在发烧一样,就像有无数的牛毛细针在往骨头里不停地穿刺,又像骨头里不停在往外冒刺。
就算,万年使劲捂着被子,还是温暖不了皮肤,用冰凉的小手捂着,也不能降低骨头的热度。
她有时痛得无法忍受,甚至会萌生出把腿砍了就不痛了的想法。
幼年在北疆,着了凉,长途跋涉就落下了病根。
当乞丐时,吃不饱穿不暖,整天想着的就是自己怎样才能活着,哪里还有时间管能不能穿上暖和的鞋。
年少时,京墨练功出了岔子,她为了得到冰蚕,在身子里种下了极寒的冰蚕。
长大后,为了追求真相和人打架,被杀手蓄意报复,受了重伤,在冰天雪地走了好久。
怎奈尿意逼人,万年扶着床边慢慢蹲下来,想去伸手够拐杖,够不着,一路扶着墙出门,步步仿若骨生刺,脚麻木冰冷刺痛,拉开门。
屋外梨花开的正好,桃花艳艳,巨大的八重樱挥洒下温暖粉色的阳光。
银灰色的眼眸疼痛悲伤中露出一个久违的微笑。
茅房。
终于抵达,万年大气吁吁,她好害怕自己会站不起来。
茅房外。
花瓣风中、地上飞舞。
鼻尖上密集着汗珠,枯瘦指间一缕银灰色的发丝,青绿色的衣衫下瘦弱的骨肉。
万年缓一缓才,低着头,痛到没知觉的腿好些,才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往屋里走。
“嘶嘶~”
万年四顾一下,没有发现蛇的踪影,眼前一晃,一坨软软的东西从树枝上砸到鞋上。
冰冷、濡湿、软腻。
蛇!
万年的瞳孔有一瞬间的瘦弱,护着肚子,往旁边迈开一步。
蛇从脚下一下跑过,一打滑,天地旋转,花瓣从空中落到银灰色失措的眼眸,向虚空中抓空的手,青绿色的衣衫如落叶却盛开在地上,红色蔓延开。
风一来,花瓣落了一身。
“啊……孩子!”
“京……墨!”
“呼呼~快拉我一下!”
他不在。
温热的血从身体里涌出,夹都夹不住,蝴蝶围着地上倒在血泊里大口喘息的人飞舞。
食指抓了抓,在地上抓出小坑,握成拳头,松开,终于支撑起万年偏偏倒倒的身体。
“开门……有没有人帮忙开一下门!”
“帮我呀!”
“我……的……孩子。”
……
“京墨!”
“我、恨、你!”
万年捂着肚子,绝望地捶打着大门,急火攻心一口鲜血喷薄而出,慢慢蹲在地上,用头撞击着木门,头发丝丝缕缕慢慢变白,银灰色的瞳孔颜色越来越浅像薄雪在阳光下满满变淡。
门上长长的五指抓过的血痕,下面额头印……
院门外,门锁一震一震,惊得飞禽走兽离得远远的。
鹿子兔子又站在远处看,听着院门里歇斯底里的哭泣声,不舒服地扇了扇耳朵。
“狗洞!”
对,狗洞!
万年擦干净眼泪,放下了所有的软弱和期待,低下头颅钻进了荒草掩埋的狗洞。
因为她的骨架实在太瘦太小,怀孕了也像没有怀孕一样,擦着狗洞,挤了出来。
她没有办法,她除了自己,依靠不了任何人。
一如,五岁时候,她被被流放到北疆,在活死人堆里,她无人可以依靠,无人能让她交付身家性命。
一出狗洞,周围都是群山环绕,漫山遍野的花树,一条杂草堆积的小路依稀出现在面前。
到了山脚下,终于叩响了一家门,体力不支倒在门口。
农夫听到狗一直再叫,开门去看,一个血人就砸过来。
“求你……救我……孩子。”
“求你呢。”
血手紧紧抓住农夫的裤子。
农夫一看对方眼睛发色都如此奇怪,吓了一跳:“这个……”
从山上跑下来的?
不会是什么怪东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