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1.松林风冷
南宫绝岚没有看到南唐古街之上,清丽佳人与伤痕累累的自己垂首吻别之时落下的泪珠。
南宫绝岚没有听闻那大雪山上,赤发少女抱着自己的伤倒的身躯,凄厉哭喊的泣声。
南宫绝岚不知晓皎洁月色下中天城湖畔,那道黯然离去的红色身影。
南宫绝岚没有注意门派比试的看台之上,那双一直默默注视着自己的琉璃美眸。
既然你都不知晓,那你便无法体会我心中的痛苦与悲伤,那你便没有资格要求我为你所谓的保卫大业,牺牲自己所爱。
南宫绝岚知晓自己不知晓,所以他沉默了下去。
聂枫知道南宫绝岚不知晓,所以他淡淡地望着南宫绝岚,等着他的回答。
良久,南宫绝岚终于抬起头,望着那道年轻而坚毅的脸庞,对上那坚决而深邃的棕褐色双眸。
“我确实不懂。但你有你的责任,我也有我的责任。身为南宫一族家主,我决然不能让方宁两家掌控中天,决然不能让南宫一族就此没落!”南宫绝岚神色凝重地说道。
“那是你的事。”聂枫语气平淡道。
“你既然叫老祖宗一声先祖,那么老祖宗被方宁两家在神秘之地暗算一事,也该尽上一分力。而且听说你们仙剑门的不少人,也损折在神秘之地,这般仇怨,你打算就此罢了?”南宫绝岚肃声问道。
“那是我的事。”聂枫眼眸微微闪烁,话语依旧平淡。
“聂枫!”紧紧盯着身前这软硬不吃的黑衣男子,南宫绝岚厉声大喊一声。
“有何要事?”聂枫微微抬起头,对南宫绝岚淡淡问道。
“你……”死死盯着聂枫,南宫绝岚拳头攥紧,眉头拧成川字形,胸中窝火却不知如何发泄,却是憋屈至极。
许久,南宫绝岚终是平复了身上的那股闷气,愤慨怒然的双眸也变得愈加无奈。
轻叹一声,南宫绝岚望着聂枫,缓声道:“先前你猜测方宁两人要紧之物乃是梁家天机楔,你可知这是为何?”
聂枫眉头轻皱,却是摇了摇头。
虽然他循着逻辑推测出梁家天机楔对于方宁两家似乎极为重要,但究竟为何,这却是猜想不到。按理说方宁两家家势雄厚,应当看不上这些各小门小派上缴的赐予才对。
“据我潜伏在方宁两家的探子汇报,他们要紧之物,乃是天机盒之中的一物,名为破落天果。将此果汁液涂于身上,可解万般封印。他们是想用着破落天果,解封寂残两名魔帝,助他们一统中天乃至战星。”南宫绝岚神色凝重,望向聂枫谨声道:“若仅仅只是方宁两人,我凭借家族护阵,还可勉强抗衡,但倘若寂残两魔被解开封印,那么即使凭我一人,决然无法抵挡四名战帝实力的强者。南宫一族必灭,中天乃至整个战星都会受到战火波延!”
说到此处,南宫绝岚怅然叹息一声,旋即深深地望了眼那略有愣神的聂枫,慨然叹道:“聂枫,我不会逼迫你,但如今我儿已败,四强之中,唯有你可以力挽狂澜。你的选择,决定着万千人的生死兴衰,我只希望你能好好考虑清楚。言尽于此,好自为之。”
说完,南宫绝岚慨声轻叹,转身脚步轻点,骤然消失在这幽暗的松树林之中。
过了许久,聂枫方才回过神来,四周已然空无一人,死寂的松树林一如既往地陷入了死亡般的寂静之中。
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呼出,聂枫抬目凝视着天际的清幽月光,一声长叹,缓缓回荡在死寂的松树林间。
“你还是出来吧。说走又不走,那就再聊会,正好我还有些事情想问你。”聂枫身形不动,瞥向树林某处淡淡说道。
陡然,某处松树之上又是一阵轻颤,旋即犹豫片刻,那道壮硕身影还是闪掠而下,背对着聂枫,干咳几声,装作肃然地说道:“你做出决定了吗?”
聂枫脑袋微偏,有点好笑地看着面前这背对着自己的中天巨擘,心中却是了然,他此番作为,是为了想再试探自己是否当真能发现使用藏匿之术的他,顺便观察自己的反应,做出大概推测,以便心中有数。
“还没。我另有事情想问你。”聂枫也没有拆穿南宫绝岚的想法,淡淡回道。
“哦?何事?”转过身来,南宫绝岚诧异地望向聂枫。他们之间的交集并不多,他还真的不知道聂枫还有什么事情需要向自己询问。
聂枫整理心情,棕褐色双眸紧紧地望着南宫绝岚那威严的脸庞,似乎想看清楚他接下来的所有表情。
“南宫家主可还记得六年前,那被仙剑门废除修为,逐出师门的浩轩?”聂枫平静轻声问道。
“浩轩?”闻得这个名字,南宫绝岚眼眸瞳孔微缩,身形紧绷,脑中回忆起当日那站在石台之上,身披黑色斗篷的那双血色双眸,旋即缓缓闭上了双眸,再度睁开之时已然是平静如常,只是其眼眸深处,仍然隐藏着几分愧疚与感慨。
“自然记得。”南宫绝岚面对聂枫,轻声回道。
聂枫看到了南宫绝岚眼中的那抹愧疚,于是心中疑惑之心更浓。虽他不欲与南宫一族的人多扯上关系,但对于南宫绝岚的为人,聂枫自问已然大致了解。粗中有细,有勇有谋,忠义两全,此等人物确是堪得起南宫一族家主之位。
而这一回,莫非南宫绝岚当真顾念私情而罔顾无辜?
“为何当年四大家族判决浩轩承担所有罪责之时,你默认而没有选择详查?你不该是如此莽撞徇私之人。”聂枫凝望着眼前这样貌威武的中年人,淡淡说道。
听得那与自己方才一般无二的语气,南宫绝岚脸上浮现几分苦涩,旋即抬目望向聂枫,缓声道:“关于此事,你知道多少?”
“前因后果,但不详内情。”聂枫眼眸微眨,轻声道。
南宫绝岚心中了然地点了点头,旋即慨声道:“我当年判决之时确有些许鲁莽,没有进行详查。浩轩此人到底不是隐藏家族中人,心中难免对他有几分轻视。而且当时我听古龙所述,当时的确不是他将那攻势转到那封印阵眼之上。那时的我便认为这是仙剑门有意陷害古龙,平分罪责,以达到打击南宫一族的目的。”
“当时以为?”聂枫注意到这个字眼,知晓应当还有内情。
南宫绝枫再度点头,眼里泛出几分愧意,缓声道:“不错,后来经过查探,发现仙剑门并没有这般意图,我方知那只是一场意外。只是可惜当时浩轩已然被废除修为,逐出师门,音讯全无。因为此事实在模糊纠结,所以各方都没有再探究下去,便这般不了了之。之后几年,渐渐传出浩轩进入魔道,修炼魔功之说,于是当年那事,更是再无人提起。”
“南宫古龙所述之言,你可曾证实?”略微思忖,聂枫抬起双眸望向南宫绝岚,淡淡道。
“你怀疑古龙?”南宫绝岚神色微凝,死死盯着聂枫片刻,旋即摇头肃声道:“当日我亦仔细观察古龙神情,并无异状。”
“你能确认你所看到的,便是真实?”聂枫对上南宫绝岚的厉然目光,淡淡说道。
闻得聂枫这微讽的话语,南宫绝岚面露些许愠怒之色,旋即忿忿道:“知子莫若父,我南宫绝岚愿以性命为我儿作担保,倘若此事当真我儿所为,我便一死为那浩轩谢罪!”
清幽的松树林间,厉然的目光与淡淡的眼神相互碰撞,冷然相对。
四周寂然无声,晚风吹拂树林,带起几道树枝叶轻轻摇动,以及几分微微的凉意,透入两人心脾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