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当即义正言辞,一副站在道德高处,冷冷鄙视井底之蛙的态度。
“不错,首辅所言甚是!盐乃大明根本,绝不可乱!”
众百官几乎异口同声,言之凿凿,更是理直气壮。
“皇上不必生气,盐场虽然是大明税赋的根本,不过皇上若是恩赐上原盐场,营销紧限于上原百姓的话,这对我大明绝没有半点不利,如此,皇上的恩典能顺利福泽到赵子诚,而上原盐场,也不会乱了其他盐场的税赋,微臣觉得如此可行。”
东方国公这才站出来,提出折中建议,既全了皇上颜面,又堵绝了首辅一般人的冠冕堂皇的说辞。
“如此也行!就这样吧!”皇上似乎是退让了一步,如此皇上越发的让三个老国公,心里酸酸的。皇上本该是意气风发的,但这么些年皇上可真是意气风发不起来啊!
幸好自己三家还掌控了京城的京畿营,才不会让首辅张东岳一党,肆无惮忌的为所欲为,他们还得需要那副道貌岸然的幌子,不然就无法做出一副为国为民的忠臣形象,也就无法用这个形象,操控大明的江山。
京城京畿营掌握了大明最尖锐的武器,也享受着大明最优厚的待遇,当然这是祖制就定下的,也是首辅无法撼动的。
大明始皇当初建立戍卫京城的京畿营,唯一一个目的,就是要这三家国公府,保持中立,保持觉醒,保持凶狠,维护大明代代传承下去。
大明随着后来的更替,权贵们此起披伏,倒了一茬又一茬,但这三家国公府,却是历代大明皇上都倚重的。
在大明建立之初,跟随大明始皇一起闯天下的一些老臣当中,葛家,韩家,东方家,三家曾经在建国大典上,发出血咒,世世代代维护大明皇帝,世世绝不参与立储之争。如违此誓,则世世代代为奴为娼!
此毒不可谓不狠毒,正是因为如此,大明历代皇权更替,都不会影响到这三个国公府,而这三个国公府,也做到了先祖们的誓言,只负责维护京城安危,负责皇上安危,绝不会参与立储之争。
这也是首辅这么多年来,敢暗地里指点江山,却不敢真的摆在台面上来,不仅仅没有立场,更多的也是没有半点把握,收服这三家国公府。
所以首辅,也只有花尽心思,将皇上养废了,才能架空皇上,安安稳稳的当一个大明暗皇。
首辅第二天还玩了新花样,将皇上不曾提到的郑经跟姚顾,全部分配到了上原,还全部都任命为上原教谕。
首辅不愿意将赵子诚的四个学生全部安排到别的府县,就怕扩散了赵子诚的声明。
这四人看起来对赵子诚极为感恩,假如安排赵子诚自己的学生去上原任教谕,不知道赵子诚的这两个学生,是不是还跟从前那么感恩于他们老师了。
也许他们会恨上他们老师,若非上原学生众多,若非上原学生品学兼优,需要更好的教谕前往上原,会轮上他们两人这么品学兼优的学生返回上原任教谕么?
要知道像他们这样的二甲前十名的进士,往常的惯例,可是要留在京城的,二甲二十名之后的才会到地方任命,他们的前程,可是生生折损在他们恩重如山的老师手里呢!要知道窝里反才更有戏看呢!
“皇上,都安排好了,奴才收拾的这几十个婢子,不仅仅有身手不错的,还有懂医的,就等着皇上随时安排入宫了。”
孙谨从上原返回之后,就伺候在皇上炼丹的大殿了,虽然品级不如刘保,但却更能贴近皇上。
“嗯!”皇上闭着双眼,打坐着,但却注意听着孙谨的话。
“董文杰在京城已经站稳了脚跟,跟着他的几百锦衣卫,都在暗处盯梢,只不过,首辅跟几个尚书的家里,一直没有办法打入内部。”孙谨继续汇报皇上。
“不着急,既然你推荐那个赵亚楠,朕就相信她了。能入你眼的,必然不会差了,没想到盐场的事,竟然如此顺利,上原走了那么多世家贾商,若是没有盐场支撑,也不过是一个吃不饱的贫困县罢了,但愿骄阳县主不负朕的所望!”
“皇上放心吧,那个孩子我在她六岁的时候就遇上了,虽然年幼,却极有眼色,更难得的是她对皇上的一片忠心。若非有她相助,婢子都不能活着回来伺候皇上了!”
孙谨说到最后,竟然悲戚的擦起了眼泪。
“嗯,这孩子是不错,好了,你也退下吧,朕到时候跟上仙修道了。”
“喏!”孙谨卑躬屈膝的退下,心里则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总算是为亚楠争了一个县主名分,也做到了答应亚楠的事,上原有了盐场,应该能维持部分上原助学基金吧!
诶,如今的上原,可不比往常,没了那些人暗地里的通海,也没了上原世家贾商,原本的上原烤鸭,红火的时候,一个月就能收入过万,但现在,估计一个月能挣几百两,都算是奢望了。
好在皇上也了解了上原烤鸭的收入情况,并不再指望上原烤鸭挣钱,而自己带着董文杰在京城站稳了脚跟,开了高端酒楼,鸿雀楼。所有收入,除了用来养董文杰跟自己的人之外,其余全部交给皇上。
上原烤鸭便是这个酒楼的主打特色菜品。还有不少高端菜肴,是亚楠刚刚才吃出来的,也交给了鸿雀楼,这个鸿雀楼开张没有几天,就成功俘获了京城的达官贵人。
几天下来,鸿雀楼的纯收入,竟然就高达万两,不得不说,亚楠对皇上,真是付出了比一般朝臣都难得的忠心。
所以皇上才会如此痛快答应自己为亚楠的请求,封了亚楠为县主,提升了赵子诚的品级。
“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们了,首辅见了我,而我并未附从首辅,首辅无法动我这个状元,却冷置你们了!若我有朝一日登上高位,必定不忘我们的同窗之情。”
陈学慎送别郑经姚顾返回上原的时候,黯然落泪。
不知道老师得知郑经跟姚顾如此返回的时候,会是怎么样的心情?这是首辅在拿天下学子当蝼蚁,想怎么糟践就怎么糟践。
二甲前十的进士做教谕,这是大明有史以来的第一次,甚至是千百年来的第一次,可他的理由,竟然说的如此冠冕堂皇。
尽管大殿里面的朝臣,都知道首辅的真实用意,可上百的官员,都没有一人站出来质疑,甚至还有高声附和的。
他首辅就是这样的一手遮天么?难道他还能遮天一辈子?我不相信!
“学慎,我们几个人一路走来,想扶相持,这些话都不要说了。我们两个回到上原,在外人眼里,这是在打老师的脸,也是首辅故意暗示上原的学生,跟着老师,就是我们这样的下场。
不过,我却不觉得,京城虽好,却不及上原淳朴,京城的漩涡,也不是我们这样的人能进退自如的。
回到上原,不仅仅可以帮助老师,好好教导出更多的上原进士,也能帮助老师,将上原建设的更好,毕竟上原是我们所有人的家啊!”
而立之年的姚顾,拉着陈学慎的手,也是感慨不已。
自己不小了,而立之年了。再也不是冲动的少年了,如何看不到京城里面的漩涡?
若非老师,自己还在上原蹲着末等秀才的位置,兢兢业业,时时刻刻担心被除去功名。
若非老师,自家爹娘妻儿更是从来吃不饱一顿饭,如今家里靠种的蔬菜就能吃上饱饭,该知足了。再说老师何错之有?老师甚至都不知道京城里面发生的一切啊?
好在皇上英明,给了老师高度嘉奖,老师虽然是一个县令,却是正五品的县令,跟知府平齐,老师的女儿,更是破天荒的得了县主封号,这是天大荣耀。
看天下还有谁还敢小看我们老师?我身为老师的学生,我与有荣焉!
“姚大哥说的对,我们身为上原人,能为上原奉献力量,我们愿意,我们更为老师骄傲自豪,大明的教谕何其多,但皇上只记得我们老师一人,更重重嘉奖了我们老师一人,足矣!
倒是你留在京城里面,要处处担心,不要着了别人的道,也不要叫老师为你担心,记着,老师的千金,还等着你迎娶!”
郑经对自己的前途,虽然有不忿,但这是对首辅弄政的不忿,却不是对老师的不忿。
对于老师,郑经是身怀感恩的,甚至自己也曾经奢望过能做老师的佳婿,不过是没有来得及,就被学慎捷足先得了。
被学慎捷足先得,自己服气,学慎不仅仅人品端正,品貌俊秀,对老师更是敬重儒慕,更何况学慎跟亚楠还算是青梅竹马,有他在,老师确实也难以选择旁人为婿。
金默作为上原进士,跟陈学慎,姚顾,郑经三人,却并无太过亲近,这一次送别郑经姚顾,金默缺席了。是被其余进士拉去赴宴了。
陈学慎,姚顾,郑经三个寒门子弟,也没有指望上原金家嫡子能跟他们走到一起,对金默也不过是点头之交,对金默的缺席,并无在意。
而金默此时在心里却是牢牢记住爹跟自己说的话,自己到了京城,尽量打入首辅内部,为皇上尽忠。
直到这个时候,金默才知道,自家竟然是皇上暗藏在上原的棋子。
如今自己高中了,皇上安排自己进入首辅一党,自己没有选择,只有服从。
陈学慎送别了好友,心里酸涩之余,也有些宽心。
郑经跟姚顾两人若是能辅佐老师,老师一定可以将上原建设的比从前更加繁华。
第一次见到太子,陈学慎见识了东宫的顽劣。
只见一个少年,翘着二郎腿坐在课桌上,而走在最前面的太傅大人,则是小心翼翼的看着脚下。
太傅是担心脚底又出现煤油,让自己摔倒,上次自己摔倒在地上,这个孽畜竟然笑的如此嚣张,实在是气死自己了。
结果顾着脚下,却没有顾着头顶,一盆冷水不期而下,顿时将太傅连头带衣服,全都打湿了。
太傅气的满脸铁青,若非担心大明的将来,自己真不愿意教导如此不堪之徒。若是真指望侍读,就怕侍读别有用心,将太子引导的更为不堪。
今天的状元郎,看起来不是首辅的人,替换了原来的侍读,自己本抱着期待而来,没有想到今天这个孽畜,又给自己一个如此惊喜。
太傅二话不说,拎起自己带来的教鞭,就要抽打太子,身为太傅,有责任,也有权利责打太子,教导太子成人。这是大明赋予太傅的权利。
“哈哈哈,你打啊?你打啊?都跑过我,还想打我?哈哈哈!”
太子一边猖狂的笑着,一边在太傅前面跑着,太傅年纪六十多岁,如何能跑得过十几岁的少年太子?
“哈哈哈,哈哈哈!太子快跑,太傅追来啦!”
太子身边的几个年纪轻轻的太监,一样的陪着太子跑着,只是不敢跟太子一样猖狂的笑出声音来,但他们无声的大笑,看得人依旧恼怒不已。
陈学慎很快扫视了一眼,东宫的人竟然一副见怪不怪的态度,那些护卫,更是身影如柱,根本无视这边的动静。
东宫的太监宫女,无不掩面笑话太傅,陈学慎不知道怎么的,竟然无法克制自己的情绪,忽然冲出去,一把揪住跑着的太子,拎着他就迎向手持教鞭的太傅,如此顽劣太子,该打!
“放肆,给本宫放手!”太子忽然被陈学慎制住,顿时气得要死,这可是第一次有人胆敢如此对待自己,找死!
“太子,得罪了,太傅,请!”陈学慎态度坚决,如此太子,着实该打。想来皇上也是如此想的,才会给太子安排了敢于动手打太子的太傅。
“啪!啪!啪!啪!”太傅终于将手里的教鞭,狠狠的抽打在了太子身上。
“太子,老臣不得不打,老臣身负大明千万百姓的期盼,期盼老臣能教导出来一个顶天立地的太子,太子,若有不服,尽可以去状告给皇上。”
太傅一边抽打太子,一边黑着脸斥责着太子,早就想揍太子了,从前自己抓不住太子,自己也叫不动太子身边的任何人,没有想到,今天的状元郎,倒是有脾气的人,不错。
“老东西,你快住手,你们还不都过来帮我!”太子一边挣扎着,一边叫喊着身边的太监宫女侍卫给他帮忙。
“我看谁敢个过来阻挡太傅教导太子?谁敢唆使太子?谁就是死罪!太子身负大明江山,太傅管教太子,职责所在,你们谁敢阻拦?”
就在太监宫女一哄而上的要过来给太子帮忙的时候,却被陈学慎的怒火震住了,当真谁也不敢上前一步。
“气死本宫了,你谁啊?你他妈的到底是谁啊?敢跟本宫作对,本宫要处死你!”
太子身上挨着教鞭,又疼又恼怒,不敢对正在打着自己的太傅吼叫,怕太傅下手更狠,更是知道自己无法撼动太傅地位的。
不过这个小侍读是谁?从来没见过,比之前的那个侍读差多了,如此小看本宫的侍读,处死!怕了吧?
尽管太子吼叫着要处死侍读,东宫里面的人,却是没有一个人敢附和的,处死太子侍读,他们还没有那个胆子。
平时跟着太子胡闹着玩,太傅年纪大了,根本没有办法,久而久之,没人当太傅是一回事了。
今天忽然遇上年纪轻轻但却脾气不还的侍读,帮着太傅管教太子,东宫一众顿时也感到不可思议,有惊有怒,但却不敢真听太子的话杀了侍读,太子不知道侍读是谁,他们可都知道侍读可是今年皇上钦点的新科状元哪!
陈学慎听着太子的吼叫,心里顿时一阵后怕,自己也是过于冲动行事了,不过看着太子尽管吼着要杀了自己,东宫的一干人,却是无人敢附和太子的话,如此一来,陈学慎似乎看出一些门道来了。
东宫的侍卫根本不可能听从太子吩咐杀自己,东宫的太监宫女更是不敢动自己,再细想自己的行为,应该站的住脚跟,跟今天朝堂上吏部尚书死谏的态度相比,并不算出格,尤其是皇上更是应该希望太子成才,怎么会因为自己帮着太傅教导太子而罪责自己?
虽然皇上不会责怪自己,那些心怀叵测故意教坏太子的人呢?那些人能允许自己帮着太傅教导好太子么?
如此太子若想真正教导好,除非有人能跟太子同吃同住,逼着他远离那些龌蹉肮脏,如此大明才能有救。
“太傅大人,下官这就去跟皇上自行请罪。”
陈学慎想了想,与其自己出宫的时候,被那些大佬阴死,还不如自请罪责,暗示皇上自己可以跟太子同吃同住,看死太子,引导太子走上正途。
“走,本太傅也去跟皇上自行请罪,一起去!”
太傅打够了太子,也不想再打了。感觉今天的侍读,当今的新科状元,是真正为太子为皇上的好臣子,如果可以,自己去跟皇上说,让陈学慎陪着太子同吃同住,撵走太子东宫的那些污七八糟的宫女,一个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