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的选择,谈什么原不原谅。再者,原不原谅是一回事,在你作出选择的时候你就该做好不被原谅的心理准备。”
她说话十分直白,她看得太过透彻,这般清晰明白的指出问题所在让我有些难过。
她竟是半分不在乎我做什么,哪怕做些丢人现眼的事,她也无所谓至极的样子。
我有时在想,是不是我看事这么透彻也与她有关。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为人寡淡,对待感情薄情至极和她如出一辙。
我看着她,她拿着碗已经坐下,我低头不再说话。
饭后已是一点,快到一天最热的时候,我拿着名片出了门,我喜欢被阳光炙烤,高温毒害着脆弱的皮肤带来疼痛,越痛越让我知晓活着的感觉。
我站在阳光下,烈日烤得地面都出现了波纹一样的东西,将目之所及的东西通过折射进行扭曲,我眯着眼,扭曲的东西大致上没有那么扭曲了,心里难免感觉有几分有趣。
我摸出手机,手机在这样的天气下有几分发烫,感觉在捧着地雷,我为自己难得的幽默感神经质的笑了。
我按照名片上的电话打过去,手机里是漫长的嘟嘟声,按一般人应该挂断电话,可惜我不是一般人。
我在出门的时候,心里已经想明白了,昨夜是我想差了,我和他做的是钱货两讫的事,要什么脸皮?没脸没皮才是正道,又不是你情我愿的男欢女爱,吊着那点儿矜持做什么?还是怎么爽快明丽怎么来,扯那些有用没用的做什么。
矜持这玩意儿我向来有不起。
漫长的等待过去,电话被接通,大概在十秒里手机里没传来任何声音,我也不急着开口,我不知道怎么说,难不成一开口就是——顾先生,我想被你包养,你看多久合适我们谈一谈自己被包养的事儿。
这也未免太彪了吧。
我手上握着手机,反思今天的愚蠢行为,我还真是蠢笨的可以啊。
我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不算愚蠢的我,在面对顾先生时,总是显得十分蠢笨。
十秒钟后,电话里传来沉稳的男声:“赵无忧,你好。”
我略略佩服他,他不曾知晓我的电话,在排除了是顾茔打电话给他后,面对没有发出声音的来电第一时间作出的回应分毫不差。
我的声音明明白白的透过去:“顾先生,你好,感谢你记得我的手机号码。”
他说:“不,我该感到抱歉,我应该在第一时间想起你来,但最近太忙了,我并未反应过来。”
我惊讶于他的得体宽容,同这个年纪浸染了市侩的大部分中年男人不一样,他身上有一种难得的大气与妥帖,这大抵是他身居高位,不必为了生计而斤斤计较练出来的修养吧。
我配不上这样的男人。
还好,我也不需要配上他。
我只需要像他宠物一样,讨他欢心,让他赏赐我些粮罢了。
艰难讨生活的人总是这样,将自己所有傲气收起来,将头低了又低,受尽委屈,才能看见一线生机,费劲所有力气,才能够从泥泞中抓住一根稻草,费劲站起来。
我叹了口气。
顾先生道:“赵小姐是遇见什么事了?”
他没有对我突然打电话有一丝惊讶,而是询问我有什么难处。
我深信,对顾先生这样的人来说,查个把个人的信息有什么难,何况这个社会金钱至上,每个人的信息无时无刻都在泄漏。
他一定知道我家庭的窘况,也知道我是怎样一个不择手段又愚蠢可笑笨拙的女人,他却这般宽容,不曾提及。
有那么一瞬间,我心里有了些微的感动与快乐。
我想,倘若有一天,我和他离散,也一定是好聚好散,他给我脸面,于忙碌中还能顾及我的心情,冲这份体贴,我就不能做些跌份的事让他看不起我。
尽管,被人包养已经是最最跌份的事了。
可是,顾先生这般妥帖,他是值得的。
我于一瞬间想,若是他不能将生意做大,还有谁配做大呢?
我虚着眼试图直视太阳,未果,反是眼前一片发花,我说:“很抱歉,打扰了,我问你的事倒也没什么,我只是想问……”
我沉默了下来,我确实不知该如何启齿,问一个人愿不愿意包养自己,我脸上火辣辣的疼,像是丢尽了面子。
我捏了捏,自问不至于。
是的,不至于。都走到这一步了,还捧着个矫情当什么呢?
我狠了狠心,问道:“昨天晚上你说的话还作数么?”
“我会尽快给你回复。”公事公办的声音,全然不是昨晚的态度。
男人啊,还真是令人难以捉摸的动物,我如此感叹,却到底没有说什么,我深知,这段关系从一开始,主动权就不掌握在我手中。
我心里想的多,对着电话里却没流露出一丝异样的情绪。
我说:“好的,再见。”
我等着电话对面的人挂断电话,手机里传来嘟嘟嘟的声音。
我收回视线,眼睛因为太阳刺目的光芒而模糊,看着手机屏幕,并看不清楚。
心里荒凉成一片空草之地。
尽管对顾先生心有好感,但我对顾先生所说的话保持怀疑态度,所谓的尽快是多久,一天是尽快,一年也是尽快,这种自讨没趣的尴尬让人难堪。怎么能不尴尬呢?自己跌尽面子后,问出口的话,得来这样的回答,的确是会让人从心里生出尴尬来的。
好在我不要脸。
万事开头难,第一步总是难跨出的,只要第一步踏出了,后面便好过多了。
丢人这事儿也是。
脸丢得多了,也就不尴尬了。
这般想来,我好似也就真的没觉得有多尴尬。
我在外面走着,漫无目的,皮肤被晒得十分疼,炎热炙烤,满身大汗,心情却莫名的松了松。
我有自虐倾向。
轻微的。
痛苦能让我清醒,能让我释放掉内心的痛苦。
走了很久很久,我终于回家了。
在回家之前,我已经处理好了自己内心不稳定的情绪。
回去路上,一个人的路程,不想和任何人说话,打心底抗拒着别人的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