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知一段饶舌的凌然之语落下,县太爷和师爷的神色皆不好看。
而站在门边的百姓听到这些,虽然听不懂,却也能感受的出来别知很厉害,再见其气度雍容,见太爷既不惧不馁,反而气质坦荡,有理有据。太爷师爷也仿佛多有忌惮,百姓被欺压太久了,此时便有胆大的喝道
“确实有山匪作乱,我们都被抢了好几次了!”
“就是,他们盘踞在此都近一年了,我们地不敢种,粮不能运,还请县太爷出力剿匪,保一方太平!”
“是啊是啊,那些山匪太可恶了!”
众人纷纷开口,将原本安静的县衙吵嚷的十分热闹。
县太爷似有不耐,将惊堂木敲的震天响,门外百姓这才纷纷安静下来。
“山匪所在虎阳山距此县五里有余,未曾听到下山扰民之说,多方控检,本官俱已查验,多为宵小滋事枉法,以乱纲纪。
别秀才初到本县,多有不知,自去歇脚备考,无须理会这些莫须有的事情。”
门外百姓一听,不免唏嘘,心想果然还是与以往并无不同。
山匪扰民,多少人都来击鼓申告,但又多少竖着进去,横着出来,亦或如今都还被关在地牢之中。百姓便再愚蠢也大致猜出了内情,渐渐的便不敢有人再去相告。
本以为今天或许能有什么特别,但是现在看这情形便明白又是不了了之了!
别知扇子轻打,发出一声“啪”
“县老爷这是打算听之任之吗?”
县官眉目清寒,反问道:“别秀才是打算追查到底吗?”
“山匪扰民,乱一方太平安定,县老爷作为百姓的父母官,应当有所作为!”
县官冷笑:“莫说你只是个提名秀才,便是真的秀才,没过殿选之试,未入朝为官,也没有管到我这六品县令头上的道理。
念及你年轻气盛,本官不与你计较,今天到此为止,下堂!”
“且慢!”
别知再次出声。
县太爷不悦凝眸,耐心似是已经到了头、
师爷跟在其后,也跟着目光不悦地盯着别知,心中纳罕此人怎如此烦人。
别知朗声道:“山匪之事,在下既未遇到也无证人证物,县老爷不耐也可理解,但现下草民还有一事,证据凿凿,还望县老爷给个裁决出来。”
“何事?”
别知笑着点了点县太爷的衣服。
“草民状告太爷官服逾制!”
此话一出,站在门边的寻常百姓皆茫然而敬佩地望着别知。
心想此人到底是什么来头,竟然拔毛往老虎嘴里拔,傻大胆呢还是真的别有来头。
县太爷和师爷当即都恼了起来。
当着官告官?
师爷喝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们哪里有逾制?”
少艾站在一旁,也没看出来一个人的衣服能有什么不妥,更不知道别知闹这一出是什么意思。
别知点向太爷革带,众人只见金灿灿一片。
别知道:“县太爷为六品县令,应当带犀銙,而县太爷却带着金銙,二品官职配饰,疏议明令诸乘舆服御物,持护修整不如法者,杖八十。还望县太爷依律裁决!”
自己打自己?
少艾此时双手环胸,斜斜依靠在门框之上,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溢在嘴角边,不禁觉得倒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山匪之事,官老爷背地里想怎么遮掩都不会有任何把柄,别知就是好心谏言,别人不听,他也无可奈何。
但是这众目睽睽之下,直接状告县太爷自己衣服逾制,还让他自己给自己断案。
若是裁决了,那不就是让衙役打他自己吗?可若是不裁决,岂不是等于当着众人之面,摆明了他尸位素餐,鱼肉百姓,在其位不谋其职吗?
裁了,面子有了,里子没了。不裁,里子有了,面子没了!
此人便是再搜刮民脂民膏,肯定也要维护表明上青天大老爷的形象。而别知这一下,就是看他是何人,又作何选择。
师爷站在太爷身后,下意识地望了一眼太爷革带上的金色装饰品,这样一个小小的东西,平日里谁会管他是不是逾制?此人简直就是鸡蛋里挑骨头,诚心找茬的!
太爷和师爷对了一眼,师爷当即喝道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们县老爷的衣服怎么可能逾制,本来那就是金的,是你学术不精,在此妄言,我们太爷念你年轻,不与计较,你反而得寸进尺,屡屡找茬,来人将他给我杖责八十,拖入大牢之中!”
这一次,衙役们显然也没了耐心,纷纷涌了上来,别知边退边嘻嘻道
“在下所言是真是假,太爷应当知道!”
但这些人哪里管别知说的是真是假?在这里县令就是个土皇帝,什么规制都是他说了算,反倒是这人在这里胡说八道,扰人清静。
眼看着人越围越多很快就将别知给抓了起来,别知刚想开口求少艾帮忙,就听到一声
“慢着!”
“你又要干什么?”
师爷简直要暴跳如雷了,这已经是他今天听到的第四次了。
然而这次的声音却很清脆娇亮,不似别知这般男子之声。
众人回头,只见尉迟柳和聂清平带着归墟弟子,走了进来。
尉迟柳张狂的跟回了自己家一样,气势汹汹,落地有声。
看到府衙们抓着别知,尉迟柳当即大喝道:“都给我放开!”
衙役们不知此人是谁,但是听其声张狂自傲,皆面面相觑,手不自禁地就放开了来。
尉迟柳不满地喝向别知
“别博渊,你跑到这里干什么?还让这几个废物抓着你,你丢不丢人?”
别知讪笑,用手遮着面。
他被尉迟柳骂习惯了,倒也不恼,只嘻嘻笑着。
尉迟柳横了别知一眼,将目光转向了明堂之上的县太爷和师爷,朗声问道
“你就是这个地方的父母官?”
县太爷见这姑娘如此狂妄的样子,不禁微微蹙眉,重新坐了回去。
尉迟柳见这样子就是了,当即上前欺到了县太爷的上面桌案前,一掌拍在上面,啪一声巨响,吓得众人神情微微变色。
尉迟柳道:“你知不知道你们这里有山匪横行?刚才我们在街上走的时候,还看到一对爷孙,仓皇狼狈地逃了回来。
我们上前一问,才知道是那山匪强抢了他的儿媳为夫人,凌辱致死,其子为给夫人报仇,被他们活活打死,可怜一老一少孤苦伶仃,你知不知道那孩子才四岁,哭喊着要娘!
你身为这一方父母官!竟然不管不顾,你岂不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