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夫人只端着一杯热茶,慢慢的品尝着,话音不疾不徐,但是身为上位者常年累月的威压让云诺不敢由着自己的性子乱说。
母亲好面子,云诺很清楚,身为云家当家主母竟然被宗门拦在外面,传扬出去叫她的脸面何存?摆明了大家都知道,上清仙门要与云家交恶。
这一个不好的现象让云诺想起往日母亲说过的,各大世家的子女就算私底下不喜欢,表面文章要做的足。你无法做到在你遇难时候对方不会落井下石,但是平日皆端着尊贵的身份,大家伸手不打笑脸人,什么话都好说,什么事情也都好办。
你要是有本事把看不惯你的人一击致命,那你可以放手去做,但问题是你屡屡失手,人家背后还有这么大一个靠山,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你打了白迢月,岂不是不给白芙与洛允面子?
如此,对方为何还要给你面子呢?
云诺想为自己狡辩一番,但是看着兰姨垂手恭敬的立在一旁,她就知道什么事情都已经瞒不过母亲了。所以她心里才有那么一点慌张,母亲这么被人落了面子,她必定非常生气。
而她之所以生气,是因为自己做了让她丢脸的事情吧?
空气中很是安静,她抬眼看她母亲就不声不响的坐在那里,可是又有一股难言的威压弥漫而出,让她觉得很委屈。
“母亲。”
云夫人高贵优雅的端坐在那里,虽然年过四十,可是岁月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多少沧桑,就算有几不可见的鱼尾纹,那也是处处透露着精明与凌厉。
“怎么了?准备如何挽回颜面?”云夫人轻轻放下手中的茶杯,她眉梢微挑,带着提问的语气询问着云诺,好似没有一丝责备。
可是云诺知道,虽然母亲平时看着端庄典雅,可是一句话说不对了,母亲必然也就发怒了。她不像父亲一样,总是温和宽厚。
可是云诺越想越觉得是那白芙猖狂了,“母亲,她凭什么这般嚣张?”
云夫人忽然嗤笑一声,“将我拦在门外的人是白芙,给你使绊子的人是白迢月,这两个人确实很嚣张,但是她们有嚣张的资本。仙门本就不是我们一个名门望族就可以相比较的。谁也不会想看到仙门没落。”
云夫人敛去嘴角的讥笑,她的神色平淡,好似此事掀不起她心中的一丝怒意,这让云诺觉得难堪,难道咱们云家要向白迢月低头?这是她无法容忍的事情。
“母亲,难道就这么算了?”云诺一瞬不瞬的盯着云夫人,“我堂堂云家就要这么被欺负吗?白迢月身份卑贱,是一个来路不明的流浪儿,就算宗主护着她,那也不过是个卑贱的身份,他们只是可怜她,同情弱小罢了。”
“我的傻女儿啊,你怎么到现在还不明白?同情?就算是同情她弱小,但归根究底是他们护着白迢月,以宗门掌事人的身份。这是我最后再提醒你一句,不要再轻举妄动,明日一早,前往宗门见白芙,把你的错处一一说出来,道歉,才能了事。”
给白迢月道歉?与她承认错误,与她交好……与……云诺不可置信的望着云夫人,她知道母亲不是在开玩笑,她立刻便垂眸不语,耳边传来她母亲不悦的一句,“你看看你,像个什么样子!记住了吗?”
“母亲,我知道了。”云诺咬了咬牙,应下这句话。
兰姨见场中再次沉默下来形成僵局,也知道夫人敲打的意思到位了,她就立刻微笑着说道:“夫人,莫要生气了,小姐还小,不懂事。”
“小?滚回你的房间里给我跪着,跪到明天天亮。”
云诺唯唯诺诺的低下了头,“母亲教训的是。”
夜色降临,听得嘎吱一声推门而入的熟悉人影,云诺知道是兰姨来了。
她立刻就听得来人走到她面前,见她从袖子中掏出了火折子,点亮了室内,
“小姐,天黑了,我帮你掌灯,你也快起来吧,夫人必然心疼你。”兰姨温柔的声音传来,让微微闭眼的云诺睁开了双眼,不知不觉,她已经跪了将近一个时辰。
“快起来吃些饭?都是你爱吃的。”
云诺皱了皱眉,无奈道:“兰姨,收起来吧。母亲说得对,我都要长大了,不能说我成长为母亲那样有本事的一个人,但是我一定不会给母亲添乱了,你放心吧,我心里明白。”
云诺面露一丝懊恼,好似自己过分了,让母亲过于为难,是她的错!
兰姨摊开饭盒,苦口婆心劝说:“小姐,你理解夫人的意思就好,她也并非真的想罚你,而是下次你若是做了什么过火的事情,该如何收场?你快起来看看,这些都是你爱吃的,我专门吩咐人去做了。”
云诺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桌子,“兰姨,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把这些吃食都带走,若是让母亲知道你包庇我,该责罚你了。”
这边,兰姨放下食盒,蹲下来拽上她的胳膊,扶着她起身。
“快起来休息下,到现在肯定肚子饿了,夫人自然也是心疼你的,没事,起来吧。”兰姨露出端庄温婉的笑容,云诺僵持不过。
“好。”
明黄色的灯光被风一吹晃动着光影,云诺微垂眼睑,眼里闪过一丝狠毒的光芒。
刑霄霄回到客栈里准备洗洗就去吃饭的,但是洗洗后就听见了宗门子弟被关入小黑屋的这一消息,然后他看着温云墨皱着眉头,苏季却是神色平淡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刑霄霄因为此事气得险些晚饭都没吃下去,他怒拍桌子,哀怨的看着苏季,你要说按照以前咱们宿敌的关系,见面两句吵开就打得你死我活的。可是现在不行了。
虽然说现在也是心知肚明咱们是假意勾搭白迢月,她也上钩了,但是白迢月也太过分了吧?
刑霄霄眼珠子转啊转,越想着越觉得哪里不对。
“苏季,这娘们也太冷酷无情了吧,这边和你花前月下的,那边反手就是一刀子捅过来,都要血流成河了!”
这不是刑霄霄在这里头发一把掉的夸张其词,而是事实如此,那个娘们下手太狠了!
这要是平日,他连夜就杀过去了,可是现在……哎呀!这叫一个气啊!
苏季只轻叹一声,并不言语,这个事情能让他说什么?白迢月那人冷酷无情又狠毒的,刑霄霄早就了解个透彻了啊!
而且按照原来敌我分明的立场上来讲,白迢月这事情是一点没做错。
温云墨见苏季左右为难,他赶紧打岔说:“刑霄霄,你别说了。这么大声,小心外面的人听见。”
刑霄霄梗着脖子,压低了声音怒道:“我压不下去,我咽不下去这口气啊,我现在,我……”
温云墨皱了皱眉头,宽慰道:“其实我觉得白迢月做的未必也是错的,你说你们有那个时间好好修习不好吗?打架斗殴成什么样子?而且是在林歇云的面前,如果不是白迢月找了人来制止,他们一个个跟发疯了一样的,指不定闹出什么大乱子呢。”
这么一说,白迢月还挺有功劳了?至少在执法堂的眼里,白迢月此举没错。
虽然她也被同宗门的人唾弃了一番,毕竟咱们不争馒头也要争口气,结果你自己把脊梁骨递过去让别人戳,说出去太没面子了。
可是上清仙门的人毕竟只是在执法堂里走了一圈形式,自然也就没多为难白迢月,就算背地里有几道不和谐的声音,也就是说说罢了。
但是摘星派这边,要不是被困小黑屋,那是恨不得连夜把她剥皮抽筋的,奈何身上干干净净,空腹面对着四面不透风的墙壁。
摘星派的人自然知晓此次事件,嘴碎的话就传到刑霄霄这边来了,苏季也听了个清清楚楚。
虽然一开始他也很生气,说不上来气什么,可是这火气也一下子消散下去,白迢月确实就是这个性子,只要她能得利,就不在乎旁人说什么。
看样子,温云墨和他的想法是一样的,这事情赖不得白迢月。
但是刑霄霄这火气一定是要给他降下去的。
只是此事不用他多说,他一听到林歇云这三个字,林歇云在现场,他立刻就惊呼道:“阿云没事吧?我只听他们说阿云去了宗门,她怎么也搅合进去了。”
“行了,别生气了,你的阿云没事,她那个便宜师傅怎么也知道护着她的。”钱暮雨目光眺望着窗外的夜景,不咸不淡的说着话。
虽然他心里头的气愤与烦躁丝毫不亚于刑霄霄,但是赵柔的事情犹如一个巨大的石头压着他,不是他胡作非为了不敢承担后果,而是这事情让他摸不着头脑,是有人想对付他?
赵柔也不是傻子,看着挺聪明挺会算计一女的还会被别人给利用了?
不过女人心海底针真是挺让人觉得可怕的,她想要什么?想三媒六聘嫁入他们钱家?她一开始把他得罪到这份儿上了,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啪啪打脸,她真的嫁了进来还能有好果子吃?
若说他钱暮雨心胸宽阔,不会对自己的夫人和孩子下手?说实在话,他自己都未必觉得自己有这么良善,毕竟对方这个身份是践踏他钱家的脸面算计来的。
还把左萧舟也给拖下水了。
所以他就绞尽脑汁想不通,她到底想做什么?
有时候是一个巴掌拍不响,刑霄霄想要窜高的时候,钱暮雨没附和着他还真的不容易冒头,所以此时听着钱暮雨低沉的话,他皱眉问道:“你这声音半死不活的干什么?”
“没想说什么。就说你现在干生气着急没用,你拿白迢月有啥办法?再者说,只要阿云没事,你管白迢月用什么办法相助?那些人皮糙肉厚的在小黑屋呆着也就呆着了。”
刑霄霄虽然不认输,可也是琢磨不透,“你说白迢月脑子是进水了还是怎么想的?为什么来这么一招?果然是脸皮厚贱无敌啊。”
苏季扫了一眼钱暮雨,漫不经心道:“好了,白迢月的事情过去就过去了,来日方长。先听听钱暮雨想说什么。”
他这话压着刑霄霄的怒意,后者虽然还想说什么,听钱暮雨认真的转过头来,手里的折扇也不摇晃了,俊美的笑容也不乱飞了。
“我不明白她。”
刑霄霄的注意力收了回来,他也不再嬉皮笑脸说钱暮雨的风流债终于有了现世报了。
温云墨疑惑'道:“你的意思是你到现在还是怀疑赵柔的一举一动是在设计你?你不知道她图什么?”
刑霄霄撇嘴说:“你钱家好歹也是一流家族,她惦记着少夫人的身份不行吗?”他见惯了那些虚荣的女子。
钱暮雨反驳道:“她现在的做法你觉得我钱家会接受?父亲只会说来路不明,哪怕顾忌外面的流言蜚语把人迎进了门,但也肯定不会大操大办,只是随随便便了事。毕竟这事情,她更不光彩。”
温云墨皱眉说:“你们两个总把人想的这么恶毒做什么?或许人家只是痴情于你,非你不可。毕竟这么些年你身边是有无数的女子,但是你也只是嘴上说说,都有分寸,你的正室夫人未入门,你不会胡作非为的,这是脸面。而且她的家世在那里,想要嫁你许是很难,毕竟你并不爱慕她。”
“温云墨,你把人看的太简单干净了,赵柔爱慕我?我都没看出来。”钱暮雨突然来了精神头,生龙活虎一般搬弄着自己的江湖经验,“我看人啊,比你准。”
“准?栽了跟头的是你。”温云墨毫不留情的落他面子。
“噗嗤!”刑霄霄突然就忍不住想笑,哈哈大笑,这一没心没肺的笑容倒是叫钱暮雨也笑了笑。
“行了,我也不犯愁了,车到山前必有路。她说什么要把孩子打掉,说只是伙同白迢月开的一个玩笑,那就让她打掉好了。”
刑霄霄错愕出声,“什么?这事情与白迢月有关?”
怎么哪儿都有白迢月?
钱暮雨也就继续说道:“开春后的区域争夺赛,白迢月那么嚣张那次,追我到定远县,那一口掺了药粉的水都让我给喝了,我半夜无意就溜进赵柔的房门去了,然后她说她爱慕我发生了关系。但是当时她骗我说是她问白迢月要了解药,我也就相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