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州
客栈、商户皆是门户紧闭,昔日还算繁华的街道上如今尽是衣衫褴褛的饥民。
当地的豪绅们亦是轻易不敢出门,有些早早已经囤了好些粮食,即便是外出买粮也是家丁和护卫乔装成灾民,偷偷的在粮店买些粮,不敢引起注意。
若真有发现前来哄抢的,不由分说,一棒子打死。
此等灾害下,粮食大于天,人命反而不那么重要了。
家家户户,但凡有些余粮的白日里皆是紧闭着门窗,每每深夜才敢做些来吃,但都不敢做熟,只怕长时间的炊烟或味道会引起那些讨食的人的注意,因此吃下的饭都是半生不熟的。
如今的永州,只要有吃的,能活着就行。那些黄白之物倒没什么用了。
伴随着天灾而来的还有疾病,即便是医者仁心,也苦于无药材可用。医馆门口每一日都有冰冰凉凉的被抬走的人。
大夫们听着医馆外的哀求,却也无计可施。
随着朝廷命官的下派,也带了粮食和药材,只是永州一带山匪水盗为患,那些粮食药材也被抢了不少。
李升泰坐着马车在街上巡查,官府四周安排了重兵把守,让那些灾民不敢闹事。
马车四周亦跟随着衙役,皆拿着武器,那些灾民瞧着便躲得远远的,不敢上前。
本想着朝廷终于派下了官员来让他们终于有了希望,谁知道粮食药材被抢劫了大半,余下的也被放在衙门里严密看守,每日施的粥少的可怜,能领到的也寥寥可数。
但这几日,灾民之中却口口相传着有人在城外的破庙里放粮,还有清热解毒的药汤可以喝,只是每人每日只可以领到一个粗面馒头,但即便是如此,也已经是顶好的了。
李升泰捂着口鼻,叫人点了艾叶将屋子里里外外熏了个遍,唯恐外面那些病传染给自己。
“咳咳,赶紧写信回都城,叫雪儿去求求四皇子!他不是喜欢她吗?便让她给四皇子做妾!做奴!她这样的身份能进皇家,即便是贱妾也是高攀了!如今也只有四皇子能救我!”李升泰粗声粗气的道,“把她养这么大,忍心看着她老子在外面受苦?如今她不愿意也得愿意!”重重的的将茶碗摔在桌子上,太子哪里是叫他将功赎罪?简直是送他去死!
只是对于太子,却是敢怒不敢言,唯恐那些大不敬的话被有心之人传回都城,怕是半点生机也无。
萧允昭看着密函,眼角越发的冰冷,“废物!叫他去赈灾,他倒好,自个儿关在衙门里!”
“殿下莫要动怒,李升泰虽然不作为,但咱们的人在暗暗的施粥放药,所以永州还没那么糟!”
“也好,这次本也是为下了老三的势力,让他们稳妥些,放粮不宜多,饿不死就行。”
嵌玉屏风后的人恭敬应道,轻微响动后,再次安静下来。
萧允昭轻抚着手上的墨玉扳指,四位皇子中,除了二皇子整日不理世事,三皇子箫怀瑾和四皇子萧定煊皆常年觊觎太子之位。
萧定煊好女色,虽有野心但不足为惧。
箫怀瑾野心昭昭,暗地里培养死士,又私自屯粮,父皇虽然为他铺路却也对老三心慈手软。
也好!那他便折了他的翼!
“今儿是怎么了,你父皇前脚刚走,你就来了。”皇后笑看着萧允昭,命人沏了他最爱喝的茶,“可用过晚膳了?”
“用过了。”来了绛鸾宫,萧允昭便放松了些,不似平日在外面的稳重,反而多了几分孩子气。“上次母后叫你来用膳,即便是再忙,好歹也得露一面。”皇后摇摇头,她第一个皇子没活过三岁,之后有了昭儿,便少不得溺爱了几分。“幸亏嫣儿贴心懂事。”
萧允昭喝了几口茶,才看了皇后几眼,“可儿臣对她无意,母后亦不必费心思。”
皇后手上一顿,保养得宜的手忍不住虚虚的握拳,“嫣儿也算是母后看着长大的,人又美,性子也好,况且太傅对你今后在朝堂上亦有利。”
皇后端详了眼,见他神色不变,才继续道:“你是太子,莫说三妻四妾,即便是纳再多的美人也没人敢说你半句,但太子妃马虎不得。”
说着叹了口气,“你若有喜欢的,等娶了太子妃后,将她纳入东宫便是。”
萧允昭听着皇后话中似乎有些强势之意,便打消了提起云儿的念头,“儿子向来敬重太傅,只是我对柳姑娘无意,若娶了她,岂不是平白让她蹉跎一生。母后亦为女子,应知女子都愿嫁个好夫婿,恩爱一生,谁又愿意看着夫婿偏宠别人?”
皇后笑笑,“我儿若是平常人家的男子说这些话也就罢了,可你是太子,你的妻子也好,姬妾也罢,都是皇家儿媳,自然也明白不能独占宠爱。你巩固实力也罢,平衡朝堂也罢,以后少不得还有外邦进贡女子以求安定,她们自当有这样的度量。”
“母后说的是。”萧允昭敛眸沉思,“可我我喜欢柳姑娘而娶了她倒也没什么,只是我对她丝毫不感兴趣,母后说是喜欢不如请旨封了她郡主如何?让她时刻可以陪伴母后。”
“胡闹!”手掌不轻不重的拍在桌案上,伺候在内的宫人俱是一惊,齐齐的跪了下去。“都下去吧。”
“母后全都是为你打算,你这孩子······”好言相劝了半天,谁知她这皇儿油盐不进,索性将话挑明了。
“母后知道你喜欢宫家姑娘,只是宫家着实不是良配!昭儿听母后一言,你是母后的亲生儿子,母后怎会害你?”
“父皇已经在逐渐削弱宫家势力,宫将军也上交了兵权,宫丞相之子宫诩晨虽是状元,却被外派,宫家在朝堂上实已无多少势力。”
萧允昭看了眼皇后,“母后只知道父皇忌惮宫家,可母后可知父皇同样也信赖宫相,也为宫家留了后路。宫家小姐未必不是良配。”
“母后哪里说的是这个,我说的是·······”皇后一时气急,睨了眼萧允昭探究的眼神,忽而住了口,“你本就与嫣儿相处不多,才不知道她的好,应该与她多多相处才是。”
“母后!”萧允昭只觉得闷闷的,却也无法对皇后说重话,只得耐着性子。
“你坐下!”皇后撇了眼萧允昭,面上是罕见的厉色,“且你前些日子赐了好多东西去太傅府,你知道都城是怎么议论的?若转头赐婚宫家,你让嫣儿一个女子怎么办?太傅的脸面又往哪里放?”
“母后这是叫我亲近柳可嫣?”齐昭忍不住握紧了拳,知道母后对宫家排斥不过是因为父皇的忌惮,可没想到母后竟排斥至此!
“说起来那宫家小姐也已经及笄,也是时候让你父皇为她赐一门好婚事以彰显皇家恩德。”皇后短期茶碗,撇了撇上面的茶叶,淡淡道。
萧允昭胸口一滞,额角的青筋忍不住跳了跳,喉间好像被人扼住一样,只得抱拳道:“儿子知道了,从此以后,自然会多亲近柳可嫣。”
皇后看着萧允昭负起而去的背影,摇了摇头,现在的储君,未来的天子,将一个女子看得如此之重,这可不是值得心安的。
不过因为一个女子就此让她们母子离心未免太过荒唐!心下对宫落云又多了些不喜。
罢了,既然昭儿那么喜欢,以后纳为侧妃便是。且这孩子以前从未主动亲近过其他女子,突然遇上一个,难免上心,以后多往他身边送些姬妾,接触的女子多了自然也就淡了。
男人嘛,哪有只为一个女子钟情的道理?不过是新鲜一阵子,又得不到,便更想要罢了。
如此想着,皇后便立即吩咐身边的李嬷嬷和周妈妈将都城内各家未定亲的贵女画像、品性搜集了来,只待太子成亲后,送入东宫,到时百花齐放,雨露均沾才是正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