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清波观?”萧允昭放下笔,看着被红丝砚衬得莹润的手,忍不住握在掌中揉捻着。“去那里做什么?是什么特别的日子?”
被他一扯,手中的墨锭“哐啷”一声倒在了砚台中,几滴墨汁溅在了纸上,层层叠叠的衣裙铺满了他的怀中。“也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只不过明日是五月初一,是供奉玉清真君的日子,每年都会跟着伯母去祈福的,保佑家人安康。”
萧允昭挑了挑眉,等了又等,却见她再无话,心中憋闷,“没了?”
宫落云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就是这些,所以明日想去清波观,那里供奉的就是玉清真君。”未落的话音染上淡淡的疑惑,“殿下为何不悦?”
此言一出,萧允昭不禁眯起了眼,看着她的余光向后扫了扫,忽听她道:“是因为弄脏了纸?殿下······”下颚突然被他死死捏住,薄唇羞恼的吻着她。还来不及反应,只感觉他单手抱起了她的身子,将她放在桌案之上。
“宫落云你·······“宣纸上未干的墨迹就这样毁了衣裙。这一晚,凌乱的衣衫铺满了外间,帐内的一双身子几近疯狂的纠缠着。以至于隔日萧允昭起身时,她完全无知无觉,待自己醒来,只觉得浑身的骨头像被捏碎了一般。
因着今日是玉清真君的寿诞,清波观内自然是人山人海。
萧允昭安排了几名婢女和七八名侍卫相护,所以即便是人声鼎沸,也不曾碰到宫落云分毫。
依着往日的习惯,点上一盏寻常的长寿灯,祈求伯父伯母安康长寿,又分别为三个哥哥和苏岑求了平安符,宫落云在玉清真君像前又拜了拜,这才从道童举着托着的盘子上将四道平安符收了起来。
“回去吧。”整了整衣裙,刚要跨出正殿,忽而一顿,方跨过门槛的脚又收了回来。
······
“五月初一都要祭拜玉清真君?”
夏信一愣,琳华殿中并无旁人,殿下应是在问自己。一扭头,果然看见萧允昭漆黑的眸子,速速躬身道:“民间是有这样的说法,但也非人人都会这么做。不过宫里亦有供养的道姑、尼姑,日日为陛下、娘娘还有各位主子们诵经祈福,自然也无需做这些。”
萧允昭点了点头,看着摆了一桌子的膳食,动了动筷子却没了胃口。“走吧,去趟云瑶殿。”用帕子沾了沾唇角,大步走了出去。
小没良心的,给她做牛做马,有事的时候就知道找他,一有什么好事儿完全把他丢一边!萧允昭眉头沉了沉,负在身后的手握紧。
夏信虽不知主子去云瑶殿做什么,但不管主子做什么,他跟上就是了。
清波观一隅,人烟稀少,很是清净。
厢房中婢子静立在一侧,“今日麻烦姑娘了。”榻上的矮桌上,两盏清茶还在冒着热气,宫落云将三个暗蓝色锦囊递了过去,“劳烦姑娘带回去挂在我三个哥哥的床头,这不是别的,是我为他们求的平安符。”
“是。”另一女子不敢与宫落云对坐,只是站在小几旁,恭敬道:“请姑娘放心。府中一切都好,奴婢很少出院子,所以也并未有人怀疑。”那女子眉眼沉静,细细看去,与宫落云长相无二,但也不过是易容之术罢了。
“多谢。”宫落云说着从腰间拿出一块玉佩,“我身无长物,只有这个玉佩······”说着便递了出去,可她并不敢接,竟直直的跪了下去。
“殿下是奴婢的主子,姑娘自然也是。为主子办事本是天经地义,哪里还能以此收主子东西,万万不敢。”
宫落云看着伏在地上的女子,态度很是坚决,也不再勉强,只好将东西收了回去。
五月初一这日,向来闭门不出的宫家小姐去了清波观,不到两个时辰,马车再次停到相府门口。虽云以幂蓠覆面,但那身形却是做不了假的。
南苑
“殿下这就休息了?”宫落云看了看时辰,这比他平日就寝要早好多。
“累了。”萧允昭背对着她,声音有些闷闷的,“你在做什么?”一阵奚奚索索的声响,转头却见宫落云正将一个锦囊系上。
“今日去清波观,为殿下求了平安符。”清澈的眸子对上他的眼睛,似有几分羞涩,又迅速移开,灵活的指尖磕绊了起来,“殿下或许不信这些,可每年都随大伯母和二伯母做这些,云儿却是信的。殿下?”
看着萧允昭坐了起来,接过了缠绕在她指间的绳子,心中一跳。看着她将锦囊系好,“云儿不恨我吗?”
转头瞧见她一脸疑惑,萧允昭道;“孤趁宫家危难之际,将你锁在身边,你不恨我?”
宫落云摇了摇头,“殿下虽常常冷着脸,但其实待云儿不差。云儿亦是有求于殿下,怎能怨怼?”
萧允昭听着,一时说不清是何滋味,她句句提予提求,却不再提他们的曾经。
想到同她在一起以来,总是任由自己的不甘为所欲为,以她的走投无路为把柄,给云儿的委屈从不曾少。
刚想要张口唤她,却听宫落云道:“云儿不曾怨恨殿下,甚至感激殿下能护住宫家,所以······云儿会努力对殿下好,只是心却再也不能给殿下。”
宫落云说着,不禁往萧允昭怀中靠了靠,抱紧了他的腰,感到拥着她身子的手僵在那处,怀中的灼热似乎也降了些温度,心中亦是酸涩。
泪珠儿滚滚,沾湿了他的衣襟,萧允昭面上像是冰块的表面突然开裂,喉头滚了滚,努力让自己听起来毫不在意,“时至今日,云儿也不肯告诉孤缘由?”紧靠在他胸膛的头点了点,不知做了多少个深呼吸,才能遏制住掐死她的冲动,“是因为不爱吗?”
宫落云摇摇头,却哭得更凶了。不过萧允昭眉头松了松,胸中的窒息却少了些,伸手自她枕下拿出一串金色的铃铛。
腕间微凉,宫落云细细看着小小的铃铛上似刻着些经文,“这是?”
仔细的替她带好,那让只带着铃铛的手腕躺在自己掌心,“不是说今日可以祈求安康长寿?孤在云瑶殿求的,让他们诵了一日的经。既要报护宫家之恩,云儿不活的长长久久,孤岂不是要吃亏?”
“阿昭······”因看着铃铛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此时又连连不断,宫落云仰头看着萧允昭,他虽是他的儿子,可无论如何也无法连着他一起恨,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答应云儿,若有一日遇到了所爱之人,莫要因云儿带来的伤害不去爱,好不好?”
回应她的是萧允昭疾风骤雨般的吻,和响彻了一夜的铃铛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