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这两日很是热闹,因着孟平旌一案真相大白,宫氏的冤案也尽数展于人前。于是曾经人人唾骂、被人捧高踩低的宫氏一瞬间又成为诸人口中忠心爱国、坚韧不屈之士。
人人皆为宫氏蒙受的冤屈不忿,连日来的唾骂也转到早已去到地府的孟氏头上。忽然就有人提到前些日子为救伯父、兄弟一家家拜访的宫落云,不少人也都听到了那些人或是推脱、或是轻贱冒犯之词,虽然有的人之前因着旁的罪名已然获罪,但依然逃不过责骂。
反而诸多人对宫落云称赞连连,道她一个小小女子为救宫氏一族忍辱负重、不屈不挠,一身傲骨不曾弯折分毫,实在令人敬佩。
宫落云听罢也不过是勾唇一笑,并未有再多的话。虽然已经回到相府两日,仍恍如隔世。
如今的相府被一众奴仆打扫的很是干净整洁,全然没有了之前的颓然之势。
“小姐,这些东西······”
宫落云看了眼堆在前厅像小山一样的贺礼,其中不乏之前伯父那些不肯相救的同僚送来的,“收下吧。陛下圣旨未下,日后是在朝中任职或是告老还乡皆未定,没必要下了他们的面子。”顿了顿,“永安公府如何了?”
“小姐放心,奴才日日都去盯着,皆以打扫妥当。各样食材、二爷和二夫人还有少爷们爱用的东西也都已经备好。”
宫落云点点头,“对了,你得空去打探一下怀远侯府口风如何。”
“奴才也想到了。”管家呵呵一笑,“昨日已经派人打听,那边口风似乎松动了些,苏侯爷提到宫家说是不若之前那般疾言厉色,但仍是不肯松口。”
宫落云点点头,“也是在情理之中。明日伯父他们就要回来了,大家也累了,今儿便好好休息,明日也都抖擞些。”
管家连连应着,看着自家小姐的背影,经此一事,他家小姐换了个人一般,好似越了凛冬的寒梅,骨子里不仅更坚韧了,亦隐隐有了股当家主母的气势。
只是········哎,着实可惜了!
······
“大伯父、大伯母,二伯父、二伯母,你们怎么样?“宫落云看着刚出了牢狱,被阳光刺得眯起眼睛的宫相和永安公,不及行礼便立刻迎上去,又向一旁看去,”哥哥们可都还好?“
“都好都好。”虞氏看着宫落云,一时之间流下泪来,“云儿这些日子可还好?可有人为难云儿?”
“没有。”宫落云摇了摇头,“云儿这些日子都很少出门。”说着便让人将马车赶了过来,“咱们先回去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家中一切安好,伯父伯母先好好休息。”
待宫家众人上了马车,拐角巷子中一辆藏蓝色马车,长指掀开车帘,深邃的眸子看着远去的宫家马车,好一会儿,方才被掀开的车帘又再次落下。
宫氏一朝雪冤出乎很多人意料,却又不甚意外。虽有道贺之心,但因着陛下并表明态度,他们也不敢冒然上府。
不过这让宫家清静了不少,也能少些应付。
“这么说,殿下早早与你知会过?”
书房内,宫庭轩坐在桌案之后,宫青阳则坐在窗下的太师椅上,看着坐在下首的宫家三子,宫青阳刀眉倒竖,“如此重要之事为何不早说!”
宫若舟拱手抱拳,欠一欠身,才道:“殿下当时并未明说,多是儿子的猜测。但话中也隐隐保证宫家不会出事。儿子以为只是走个过场罢了。”
“好了,说他做什么。”宫庭轩却显得淡定很多,“陛下既然要动手,即便没有孟氏,也会寻个别的由头,你以为提前知会了便能应对?”说着喝了口茶,让他们三个都退下,又对二弟道:“这次以雷霆之势出手,怕不仅仅是试探咱们,恐怕还因为······”说着便用手指沾了茶水,在桌上写下一字。
“你是说·······”宫青阳一拳拍在太师椅的扶手上,眉头紧拧在一起,“当初我就不同意云儿跟太子一起,那是个什么性子的人?云儿又是什么样的性子?这还不得被欺负到死!”
宫相捏了捏眉间褶皱,“太子又哪里是那么容易放手的?我本打算自云儿生辰之后便告老还乡,带着云儿远离都城。寻一个安分老实的人嫁了,谁知······还是慢了一步。”不轻不重的一叹,又继续道:“当时陛下不准你我辞官,还加官进爵,除了大礼实在需要人,也是将咱们宫家当成人质,以防那件事再被翻出来,如今尘埃落定,谁还记得当年之事。”
这边二人正说着,门外便传来管家着急忙慌的声音,“相爷、公爷,宫里面来人了。”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皇帝身边的大总管李寻。
宫庭轩和宫青阳见李寻双手捧着金黄色的圣旨,立刻领众人下跪伏地,道了声万岁。
李寻展开圣旨,徐徐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众人听罢,面色各异,只有宫相神色淡然,似乎并不惊讶。
李寻收起圣旨,这才对宫相笑道:“恭喜相爷获封敬远侯。”目光滑过宫落云,又道:“侯爷好福气。”说着便接过了宫大夫人递来的钱袋子,“宫氏兴旺,侯爷也可安心。奴才还得回宫复命,侯爷不必相送。”
“老爷,圣上这是何意?”
待李寻走后,虞氏看着手里的圣旨,并不见半分喜色。
宫相看了眼站在身后的四个孩子,拍了拍夫人的手背,“这怕不是陛下的意思。”
昨日李寻到相府传了圣旨,入夜时消息就传遍整个都城。宫相被封为敬远侯,宫家大公子宫诩晨为刑部主事,二公子宫若帆为兵部主事,三公子宫若舟为镇北将军,仍回沙城镇守边疆。
隔日,都城中大大小小官员皆上府道贺,此番热闹,自不必说。
永安公府
三根荆条捆成一捆狠狠抽在宫若舟的背上,“逆子,你可知错!”
宫若帆跪在厅上,背上已出现一道血痕,苏氏紧捏着帕子,泪眼婆娑。
“儿子知错!无论怎样,也不该将贴身之物给了旁人。”
宫青阳气不过,又将荆条抽在了背上,“若非此次陛下未有意将宫家置之死地,太子殿下又还宫家清白,你知不知你这一举动,就能灭了宫家满门!”
说着荆条又在背脊上抽出一道血痕,苏氏实在不忍,大哭着扑在儿子身上,“老爷,够了,够了啊!帆儿他也吃了许多苦。”
“爹,二弟虽然行事欠妥,这一回定是长了记性,绝不会有下次了。”宫若舟也忍不住求情道,“其实这次实乃无妄之灾,若真要论,还是儿子的错,没有及时禀明爹和伯父,这才让二弟被人利用。”
“哼!你知不知道你妹妹本可以······”说着将荆条一把扔在地上,跌坐回椅子上。
如今宫家的荣耀,皆是三弟夫妇的命换来的!可如今,他们连给云儿自由都做不到!
对上妻子和两个儿子疑惑的目光,也只能喃喃道:“既然已成定局,那便只能眼睁睁的走下去。你们记住,定要在朝堂上站住脚,方能让云儿过得好!”
此言一出,宫若舟和宫若帆面上是遮掩不住的懊悔,只得重重磕一头,道了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