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宫落云到了澜芙殿,其他的妾妃也已经到了。“太子妃。”见着宫落云纷纷行礼,却见宫落云面色冷凝,只是稍微点了点头,“怎么回事?”
俞韵诗同样面色难看,司静琪已经被安置在春兰居,屋中燃着两三个炭盆,身上盖着两张锦被,整个人更是如雪人一般。
宫落云走近探了探额头,冰冰凉凉的,这哪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该有的温度。
“太医呢?还不快请来!”
“已经派人去请了······”宫婢正回禀着,就听见通报道太医来了,宫婢立刻掩好床帐,将丝帕搭在司静琪的手腕上,宫落云便将含琳留在内殿,带着若微与其他妃妾去了外间。
“怎么回事?”
俞承微跪在中央,即便心中恼火也只得死死压住,“是司奉仪的猫儿打碎了殿下赐给臣妾的蕙兰。”
“所以你就把她弄成这样子?”宫落云忍不住拧起眉,“即便是殿下所赐,但你可知道司奉仪是殿下的女人,你的东西又怎能与殿下的东西相较?俞承微,可知这其中厉害!”
向宫落云磕了一头,“臣妾一开始并未针对她,只是气不过摔死了那只猫而已!”俞韵诗越发觉得委屈,“可司奉仪竟上来冲撞臣妾。”一时间也顾不得是否得体,拉起自己的袖子伸到宫落云面前,果不其然看见上面一团青紫色。“殿下见臣妾喜欢蕙兰,特别让花房培育的,还说叫臣妾好好养,如今花开正艳,却被一只畜生打坏,若殿下怪罪下来,又有谁护着臣妾?”
一席话,将自己的委屈尽数吐出,又道出那兰花代表着太子的恩宠,可不是她们随意一盆花花草草,若因此责怪她,才是对殿下不敬。
宫落云想了起来,那蕙兰是那日在花园相遇的隔天,萧允昭让花房的人送去的,晚上还亲自同她解释一番。道因着在花园下了俞韵诗的脸面,为免她将怨气记在她的头上,这才赏了花安抚。还特别让夏信传话道:蕙兰娇贵,需精心饲养。
宫落云扯平的唇角,看她这样子,怕是打算待蕙兰开了,好去承宠。殿下的敲打,她怕是没懂。
如此也好,若是真的借着这蕙兰蹭到殿下面前,那才是不好收拾。
“殿下又哪里是因着一盆花就怪罪于人的性子?即便殿下到时怪罪于你,本宫也定会护着你。”宫落云说完,揉了揉额角:“临近新年,宫中本就忌讳着血腥,你倒好,为了一盆花,赔上一只猫,现在你最好盼着司奉仪能平安,否则这可不是小事!”
俞韵诗这才回过味儿来,是啊,本来快到新年,为了讨个好彩头,不仅是宫里,即便在府中,若非特别严重的事,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今日她竟平白惹了血腥,这事儿说大不大,要真较起真来,也够她喝一壶的。
“不过俞姐姐也是心系殿下,自然看重殿下所赠之物。还请娘娘莫要怪罪。”甄雅娴柔柔的行一礼,劝道。似笑非笑的看着俞韵诗,更是笑道:“你说是吧,俞姐姐?”
俞韵诗皱眉,除了太子妃之外,她便是东宫妃妾中品级最高的,何时需要承她的情?
怕是为她说情是假,嘲讽才是真!
“甄昭训为俞承微说情,怎么俞承微还一脸瞧不上的样子。”程雪梅端坐在椅子上向她们看过来,丝毫不掩添油加醋之意。“俞承微一面抱怨着没人帮自己,一边看不上别人,今儿这事儿,还不知谁对谁错呢。”
甄雅娴目光微微一扫,心中嗤笑。如今太子妃专宠,能多一个人分宠自然是好的,但程雪梅这样夹枪带棒,让俞韵诗吃瘪,也是极好的。
宫落云皱皱眉,这才几个人就如此吵闹。以后人多了,还不知要吵成什么样子!
“好了!如今司奉仪还未醒,你们就急着攀扯?”宫落云语调微冷,不耐的扫一眼,果然让她们闭了嘴。
不一会儿,宫婢端药进来,宫落云眉间一皱,捂着唇轻呕几下,赶紧用帕子捂住口鼻,待那药味儿散了才好些。
虽然只是一瞬间,但足以叫屋内寂静起来。很快,目光皆移开,方才那抹寂静好似没发生一般。
“娘娘,请为臣妾做主。”约莫一刻钟后,司静琪被宫婢搀扶着,跌跌撞撞跪倒宫落云面前。
“臣妾养的猫不慎打碎了俞承微的花,臣妾自知有错,当即便表示任打任罚毫无怨言。只是这猫是畜生,什么也不知道,可俞承微抓起猫就要活活摔死,臣妾一时情急上前抢夺,可终究是没抢到,还是让她将猫摔在了地上,那时猫还没死,俞承微竟硬生生将它踩死,娘娘······”司静琪说着伏在地上叩首,“臣妾好歹也是太子的人,有错在身是该罚,可也由不得俞承微如此作践!”
宫落云听着司静琪所说,又见着俞韵诗鞋子上的血迹鲜红,冷声道:“去将那只猫寻来。再将当时在场的宫婢招来,一一询问,若敢隐瞒,皆扔到慎刑司!”
众人一听慎刑司,不禁抖了抖。却是没想到太子妃看上去温婉柔顺,但真遇上事,竟是个冷面心狠的。
很快,那只猫被寻了来,许是当时踩得太狠了,隐隐还能瞧见上面的鞋型,几番对比,倒是与俞韵诗鞋上的轮廓十分吻合。
当时伺候的宫婢皆被一一审问,与司静琪所说无二。
宫落云看着殿中跪着的二人,摇了摇头,“司奉仪管束宫中狸奴不利,但跪在雪中多时,也算得了惩罚,回去找宫规十遍,抄完才可出宫。俞承微不顾宫中安宁,处罚妾妃险些丧命,禁足三月。”
“娘娘不公!”俞韵诗听着脸色惨白,什么也顾不得即刻跪在地上,这说话就要新年了,恰恰是能多见见殿下的时候,禁足三月,三月之后,谁知道是什么光景儿,到时哪还有她立足之地?“那不过是一个畜生罢了,怎能有殿下赐的蕙兰金贵?且是甄奉仪自己上前推搡,嫔妾也受了伤!”如此说着,更是气愤,“娘娘莫不是想要独占恩宠!”紧抓着帕子,死死瞪着宫落云。
其他人听得她如此大逆不道,皆噤若寒蝉,齐齐跪了下去。
“一只猫不值一提,殿下的嫔妃难道在俞承微的眼中也不值一提?宫内的吉祥安宁在你眼里也不值一提?”即便有心息事宁人,如今也没了这想法。“看来俞承微还不知错,那就降为昭训,好好想一想!若还是不知错,就降为奉仪!”
“太子妃你······”
“太子殿下驾到。”俞韵诗还欲说什么,忽听一声高呼,立即提着裙摆冲了出去,跪在萧允昭面前,“殿下为臣妾做主啊,臣妾将您赐予的蕙兰视若珍宝,小心侍奉着,可太子妃却责怪臣妾小题大做,罚臣妾禁足,又降了位份,殿下······”
“蕙兰?”萧允昭拧着眉,夏信即刻在耳边提醒在,这才想起来,瞬间更是厌恶,“那蕙兰是叫你修身养性,莫要招惹是非,不是叫你闹得鸡犬不宁!”一脚踢开俞韵诗,大步走进殿内,“就为了这点小事将太子妃寻来,若得了风寒可怎么好?”顺手就将宫落云的手握在掌中,还好。
忽而又瞧见了那只死猫,紧拧的眉头瞬间打了死结,“谁让你们将这东西放在云儿面前?还不赶紧扔出去!”
一番话,惊得众人一愣一愣。他的妃子失温险些命丧,他不关心,梨花带雨的哭着哀求他不在意,竟只担心太子妃得不得风寒?
宫落云自是发现了众人各异的面色,垂下眼帘,只当看不到。萧允昭微微一扫,更是不在意。
早在路上,便听夏信禀报了个大概,谁知道起因竟是他随手送出的一盆花,真是弄巧成拙!
“臣妾可有不妥当之处?还是处理的过重了?”刚才一时生气,想了一想,降位份这种事还是还是要请示过他才好。
“云儿做的很好,只是下手太轻了些。不过既然是云儿的决定,那便这么办。”包含着夸奖之意的轻飘飘的一句话,却是在她们心中落下大石一般,激起水花四溅。萧允昭说着便牵着宫落云出了春兰居,只亲昵道:“孤正好缺一个人磨墨,云儿今日就随孤宿在旭晨殿。”
若微含琳见状急急跟上,留下一屋子人目瞪口呆。
原本以为并不怎么受宠的太子妃,进了宫才知道原是受宠的。
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竟被太子宠到这种地步?她们与太子妃相较,恐怕还不如沁云殿的一株花草!
藏在华服之下的纤白的手,紧紧的掐着自己的指尖,望着空空如也的门口,久久不曾回神。
······
沁云殿的香静静地燃着,宫落云斜倚在小几上,看到压在腕上的手指移开,这才柔声道:“如何了?”
“娘娘已有身孕。”太医恭敬一拜,宫落云喜出望外,不禁抚着自己的小腹,惊喜道:“怎么样?这孩子可还康健?”
“娘娘这胎象少说已怀有两月,可是娘娘,这两个月是否不太平?”太医面上却不见喜色,想了一会儿才开口问道。
宫落云摇了摇头,因着迎他的嫔妃入宫,便与萧允昭闹了好久的脾气,又因着俞韵诗的事,当时也有生气,但也只是当时生气罢了。
“娘娘本就体弱,又因着忧思长期积郁,再加上动了气,使得皇子······”
“但说无妨。”宫落云指尖一抖,微微握拳。
“皇子恐难保。”
宫落云身子一软,若非有若微和含琳抚着,险些要栽倒下去。
“可能保到七八个月。”宫落云沉默好一会儿,才小心开口。若能保到七八个月,或许她可以拼一拼,或许孩子还能活下来。
太医摇了摇头,“四个月都难······”
四个月······
宫落云眉眼一松,手上的帕子悄然落地。
“还请太医备下一副送走这孩子的汤药。”
“微臣不敢!微臣不敢!”太医吓得急忙跪在地上,这是殿下的第一个孩子,也是陛下的第一个嫡皇孙,即便是难以保下,他也万万不敢做这等事。
宫落云看着瑟瑟发抖的太医,沉思了下,才又开口道:“如今殿下为政事繁忙,陛下的身子也渐渐地好了些,若这孩子保不住,何苦让他们开心,又让他们伤心?不若静静地将这孩子送走,他是本宫的孩子,即便伤心,也由本宫一人担了,岂非更好?”
太医虽觉太子妃说的有理,面上稍微有些松动,但仍是不敢应道。
宫落云重重一叹,,只得恳切道:“太医也是上有父母之人,这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事,想必也不愿让爹娘长辈经历丁点儿,本宫的心思在此事上与常人是一样的,不知太医可否······成全?”
这太医不是别人,正是常年伺候在萧允昭身边的,那时带去庄子为岑儿看顾孩子的,也正是这一位,所以宫落云心中不疑。亦没有必要再找旁人再看。
宫落云看他迟迟不愿起身,遂又道:“若真东窗事发,本宫定能保大人一命。”
“微臣······谢太子妃。”太医重重的磕了头,这才离去。
“娘娘,你真的······”待太医走后,含琳忍不住劝道,"还请娘娘三思。“
宫落云轻抚着自己的小腹,呐呐道:“既然留不住,那何必再多一个伤心人。”
东宫一隅
“她果真宣了太医?”
“是,沁云殿里面送出来的信儿,断不能有假。”
“呵呵,”红唇微弯,杯子在指间缓缓地转着,“太子妃大喜,咱们······也该安分些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