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瑜跟穆骞分开之后,走进办公室第一眼看到的并不是满室鲜花,反而是站在鲜花当中的人。
“舅舅?!”
见到南新安,南瑜像是出笼的小鸟儿一样的扑上去。
南新安跟南瑜拥抱了一阵,搂着小姑娘,轻笑,“小鱼儿,你都这么大了,还撒娇啊?”
南瑜眼眶热热的,她也只有在面对南新安的时候,才会显露真实的情绪。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过的好吗?小鱼儿?”
南瑜点头,不说自己遭遇的一切,只是问南新安,“舅舅你呢?忘记过去了吗?”
南新安苦笑。“忘不掉了,就干脆不忘了。”
南新安是南维安的弟弟,南瑜四岁前,是跟南维安这个母亲生活在一起的。那时候作为弟弟的南新安,总跑来找她们母女。南维安未婚生子。与父亲彻底断绝了父女关系。但是与母亲,却还是私下里有联系,南母会经常带着小儿子来看女儿。
南新安也就是在那个时候,知道了自己还有个小外甥女。
后来,南瑜被南维安彻底抛弃在裴家。南新安倒是没有断了跟南瑜的联系。
南瑜出生的时候,南新安才十岁。等南瑜四岁进入裴家,他十四岁,根本没有养育南瑜的能力。加之,家里对裴家能收养南瑜。还是很赞同的。只有南瑜被裴家收养,南维安才能堂堂正正的再嫁,而不是带着一个拖油瓶过一辈子。
当时才十四岁的南新安根本无法理解寄人篱下的苦痛,还以为南瑜在裴家,能过上更好的生活。
南新安没有办法正大光明的跟南瑜相处在一起了,只能想着办法给南瑜一些好吃的,找时间,来陪陪她。
对南瑜来说,那样漫长的成长经历中,南新安这个舅舅,是她最信赖的存在。
哪里能想到,南新安十八岁那年谈恋爱,二十二岁准备结婚的时候,女友在结婚前夕查出癌症。很短的时间内就离别人世。
这对南新安来说是致命打击。
从那之后,南新安伤心欲绝,这些年更是带着女友的骨灰环游世界,这曾是他们的梦想,他要带着女友一起去实现。
这一走,时间不停就是十年。
南瑜从来都懂事,小时候就从来没在南新安面前说过一句在裴家的境遇。等南新安出了这种事情之后,南瑜就更是绝了要南新安带着她离开裴家的心思。
距离上一次南瑜与南新安的相见,已经过去了一年半的时间。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
不提过去,南瑜兴冲冲的问南新安,“舅舅。这次回来,你打算什么时候再走?”
南新安每次回来都只停留很短的时间,用南新安自己的话说,这座城市,每一处都有他跟女友的回忆。他不敢停留,怕痛。
他回来,最大的原因就是想要看看南瑜。
每一次,南瑜都满脸笑容的告诉他,她过的很好。
南新安这一次的答案与过去不同,他说:“这次,我不会走了。”
“啊?”南瑜好激动,“真的吗?”
南新安点头,然后略显沉重的说,“你外公病重。我这次回国,是为了陪伴他最后的时光的。小鱼儿,他想见见你。”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南家的老爷子当年冲发一怒,将怀着孩子的南维安赶出家门。这些年总归是有些牵挂的。现在他眼看着到了人生最后的时刻,倒是想起自家的孩子来了。
南家对南瑜来说,陌生又熟悉。
南维安生下南瑜后的最初四年,虽然跟父亲彻底闹翻了,可是母亲却常常来。
外婆这两个字。对南瑜的童年时代来说,是太美好的词汇。就算是后来,她被母亲抛弃在裴家,外婆还是会借机来看她,也在某种程度上震慑裴家人。
只是外婆身体不好。在南瑜十岁那年就过世了。
从外婆彻底过世之后,裴家人才开始敢明目张胆的欺辱南瑜,这才有了南瑜后来一次次的逃离计划。
现在,南新安说,要带南瑜,去见见外公。
南瑜有些犹豫,不知道所谓的外公,是不是如外婆那样,慈善的人。
南新安看出南瑜的心情,替南瑜做出了决定。“就这么定了,晚上就在咱家的望江楼,一起吃晚饭。”
望江楼。
沪上数一数二的高级餐厅,这些年无论是达官贵人还是商贾名流,都以能在望江楼吃顿饭为荣。
外界倒是很少知道。望江楼的真正老板,是南家。
南新安刮刮南瑜的鼻子,“这些年我沉迷于自己的悲伤,现在想想,最对不住的,只有小鱼儿你。你放心,舅舅既然已经想通回来了,总要替你多打算的。裴家不是好归宿。”
他竟然还提裴家,南瑜真不知该哭该笑。
她的生命在短短的时间内,翻天覆地的改变。她现在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跟眼前的南新安解释了。
没等南瑜说她现在已经跟裴家断绝了关系,汤怀瑾的电话就来了。
开头第一句,就是,“花,收到了吗?”
南瑜到这时候才发应过来,这满办公室的鲜花是汤怀瑾送的。她原本以为是舅舅来看她,所以带给她的呢。
“收到了。”在南新安的注视之下,南瑜觉得好别扭,说话的语调有些躲闪。
那边汤怀瑾,很自然的将这种反应理解成了害羞。
他好笑的反问。“不喜欢?”
“喜欢。”南瑜回答的磕磕绊绊,“喜欢的。”
汤怀瑾顺着说,“那今晚跟我去参加一个饭局,别担心,都是我很熟的朋友。”
这个要求.......
南瑜盯着站在她面前的南新安的麂皮鞋,轻声拒绝,“今晚恐怕不行。”
汤怀瑾有些意外,“你有约?”
“嗯。”南瑜应道。
晚上她约了舅舅,算是有约吧。
汤怀瑾有些失望的挂了电话。
满心惦记着,她这是约了谁?
........
南新安听完了南瑜的整通电话。盯着南瑜发红的脸颊,“男朋友?”
南瑜摇摇头。
已经结婚了,不算是男朋友了吧。
南新安并不揭穿她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一切,而是温声说着,“小鱼儿,我跟你妈妈这辈子,都败在一个情字上,你可别学我们,别把情看的太重了。”
将情看的太重吗?
南瑜不确定汤怀瑾对她到底有没有情,有多少情。
之前孩子的事。她是狠狠伤过心的,虽然他后来的举动弥补了一些,可是伤害已经造成,哪里有那么容易磨平。
想起这些,就会觉得黯然。
南瑜呢喃,“我知道了,舅舅。”
送走了南新安,南瑜发呆了一阵之后,就又重新进入工作模式。
感情,并不是她生活的全部。
........
穆骞在公司大幅裁员之后,很多部门都名存实亡。针对这样的情况,南瑜想着,将公司的部门重新划分。
穆骞是只管裁员,之后的事情,他就完全撒手。
南瑜必须接管。
公司人数从原来的一百多人。精简到如今的不足四十人,裁员幅度可想而知。不过人少了,也有人少了的好处。
南瑜将人细分,特意留出一个拓展业务组。
这个小组的领头人,是一个位叫陈梅的中年单亲母亲,公司人惯叫她陈姐。南瑜看着陈梅之前的业绩,很有些感叹这样拼命工作的一个人物,在从前,竟然并不被公司重视。
陈梅做的事情主要是在沪上本地联系一些企业,为这些企业定制工作服。
大小企业不同,最多的一百多套,少的,可能只有十套工作服。裴家管理公司的时候,对这样的单子并不喜欢,认为订单太少,不如国外的订单,来了都是上万件起跳。
到了南瑜这里,这样能开拓本地市场的人才与机会,她自然是想要好好抓住的。
给陈梅钻门安排了六个组员,他们这个组专门负责开拓本地商务套装、工作服定制这一块的市场,年终按他们的业绩给他们分红。
说起分红,组员们各个摩拳擦掌,势要开拓出新市场。
不得不说,穆骞的裁员虽然让公司阵痛了一段时间,但是阵痛过后,员工明显干劲儿更足。
…….
下班的时间如约而至。
中山东一路上外滩3号的望江楼。
望江楼在沪上鼎鼎有名,每一次南新安从外归来,南瑜都会来这里跟舅舅一起吃饭。
餐厅的二层是沪上最为私密的用餐场所,挑高的穹形屋顶,笼纳着浓浓的复古温情加上窗外美好的风景,完全可以称得上是沪上最适合谈情说爱的地方,没有之一。
南瑜每一次到这里来,都会怀着非常特别的心情。
南瑜轻车熟路的上了二楼,远远就看到等在包间门口的南新安。
南新安穿着一身洁白的厨师服,他是南家的嫡传子,一手好厨艺从小就练就,寻常人到望江楼来,根本吃不到南新安的手艺,看到南瑜,他笑起来,精神奕奕的看着南瑜走近。
南瑜低了下头,看了眼身上为了这次相约特意换的桃粉色小礼服。伸手拉住了南新安的手臂。
“走吧。”南新安说。
正恰上楼来赴约的汤怀瑾,看到的就是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