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令人喘不过气来的忙碌。
双十一对于任何一个淘宝商家来说,都是一场浩劫,历经劫波,度过去了更上一层楼。度不过去,就会被高速多变的网络所抛弃。
南瑜不敢怠慢其中的任何一个步骤,整整一周,她都有种天昏地暗的感觉。那种每天睁开眼睛就会在眼前浮现出一串需要做的事情,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才能妥善应对的感觉,让南瑜疲惫,同时也充实。
等熬过了地狱式特训的一周,汤怀瑾已经再一次出国,去往英国。
逼着自己不要去想,装作如常的样子。只要一念起,想着他是跟韦琦在一起,两人可以去他们曾经成长的地方故地重游,还有那么多或喜或悲的过去可以在如今笑着说,南瑜就会气闷易怒。
真的……这是南瑜第一次感受,并不是那种刻骨的痛不欲生,而是一种绵长的,如呼吸一样,时时刻刻都让人无法得到自在的憋闷感,这种感觉促使南瑜看什么都觉得烦躁,更情绪失控到对工作上有瑕疵的同事嗓门很高。
欧芯说:“南总,压力不要太大,只是一次双十一,咱们宸帆这次已经表现的很好了。”
公司里的人都以为南瑜是为了这次双十一太紧张,所以才会脾气变的这么坏。可南瑜自己心里清楚的很,到底是什么让她坐立不安。
偏偏这个时候,靳南风的助理打电话到宸帆这边来,让南瑜抽时间去一趟靳氏。
之前南瑜确实是跟靳南风约好了。说双十一之后,她就去靳氏一趟,为的是之前那批面料的事情。只不过双十一实在是忙,而且南瑜自己的情绪也不怎么好,所以这件事情就被抛之脑后,现在靳南风主动提出要见南瑜。
她当然不会推诿。
说起上次的那批面料,那真是让人心塞到不行。靳南风让面料厂的人私自做主换了宸帆预先订好的,罗亚恒为了设计理想,坚定的拒绝将已经做好的一批成衣卖出去。
为此,罗亚恒甚至从双十一开始就驻守在仓库。谁叫他都不走。要不是最后罗亚恒的爷爷奶奶找到仓库去。恐怕罗亚恒还真能抱着将牢底坐穿的劲头,不顾自己的身体状况,死守仓库到最好。
这其实不是最让南瑜头疼的。
最难缠的是网上的那些所谓的‘粉丝’,在每一次上新之前,南瑜都会把预先拍好的照片发到自己的微薄上,为上新做预热。被撤下的这款衬衫,之前是这一期的重磅产品,也是南瑜特别喜欢的,所以剧透的次数不少。
不仅是剧透,就连双十一之前的预览加购页面,宸帆的技术人员都是做好了的。
好端端在付款的前一刻,这款衣服被撤下了,心仪已久的客户没有买到这款衣服。心情的失落可想而知,不仅后台问这款衣服的人爆满,就连南瑜的微薄里,无论是评论还是私信,也都爆了仓。
根本回答不过来。
没办法,南瑜只能录了一段小视频。
从没有经历过这种事,南瑜就实话实说,拿了样衣跟最后的大货来跟网上的‘粉丝’解释,面料出现了问题,所以这款先不上架了,等一切都准备好了,在上架,卖给大家。
令南瑜没想到的是,她的实话实说,被很多网友说是造假,不仅这是这一件,不断有人留言说南瑜之前出品的衣服。她用来拍照的是原版,而卖给顾客的。都是假的,质量不过关的!
这样的指责,南瑜当然不接受。
她就跟这些留言的帐号解释,宸帆的衣服,从来没有原版、仿版一说,每一件都是宸帆自主设计的,从来没有高仿或者抄袭过任何一个大牌的款式。
这样的解释没有缓解对方的热评,反而挑起了对南瑜的支持者以及反对者的骂战。
短短时间内,南瑜的微薄好几次上了热门,都是因为粉丝骂战。
情绪一旦失控,很多事情就没有了界限。刚开始的时候,留言的人大多都是针对宸帆的衣服在说,有说质量无比棒的,当然也有说质量不怎么样的。这都无伤大雅,可渐渐的就有人开始扯出南瑜的个人信息。
有人说南瑜是贵妇,在网上卖衣服纯属玩票,不过就是挣辛苦人的血汗钱,更有人说南瑜不过是仗着汤怀瑾的名声,否则的话,宸帆的衣服恐怕一件都卖不出去!
话越说越难听,连‘南瑜整容’这样的话题都上了热门。
公司的员工很有经验的跟南瑜说,她这是招来了水军。宸帆的销量现在人人羡慕,招来竞争对手的水军,或者纯粹的黑粉,简直是正常到不能在正常的事情。
可南瑜却从没有面对过这样的局面,她甚至不厌其烦的给每一个诋毁她的人回复,想要自证自己的清白。
这次,连罗亚恒都看不下去,劝着南瑜说:“你这也太耿直了,网上人说的话,不要太当真!”
南瑜想不明白,网络的宣传让宸帆的销量一再的突破以前,这说明网络是有号召力的,这些所谓的‘粉丝’是真是的宸帆的消费者。那为什么这些买过宸帆真正产品的人,还能说出这样完全不符合事实的话来。
说宸帆抄袭?这是南瑜完全不能接受的事。
反而是从来将自己的作品看的比什么都重的罗亚恒,对这件事反应平平。罗亚恒对南瑜说的话就是,“真的买过我们衣服的人,就知道我们的用心。留言的这些人,要么就是黑粉,根本没有买过。就是为了黑你而黑。还有一种就是挑剔症患者,全世界就不可能有符合她们需求的产品。花着几百块的价格,却要我们做出几万块甚至几万块都不一定能做出来的质感!管她们干嘛!销量才是硬道理!”
话是这么说,可是有问题总是要面对啊。
南瑜还真的在评论里找问题,有人留言毛衣气球严重,仔细点进去看图片,的确是起球。耐心认真的解释,凡是羊毛含量高的衣服,总是会金贵一点,穿的时候要多注意。尽量减少摩擦。再就是不能长时间穿着,好衣服不是能穿上大扫除的。
成效甚微。
没人听南瑜的解释,会毫无怨尤的谩骂的人,总是能找到切入点去骂。
语言的暴力,南瑜不是没有感受过。可是在这个时候,心里总是会觉得委屈难平,为了工作,南瑜付出了很多,她非常非常用心的在经营着宸帆这家公司。
被身边的人说她为了工作不顾家,也都不改其志。
但她倾力付出的对象。却完全感受不到她的用心。甚至用器官词来该侮辱她,南瑜情绪游走在压抑跟崩溃的边缘。
工作的疲惫、丈夫的冷漠、家庭的空无,一切,都让南瑜觉得沮丧。
但,就算是心里有再多的无奈与烦,南瑜还是不得不打起精神,她要对公司这么多人负责,不能轻易的倒下。更因为心里坚信着自己的选择,无自我,何谈爱。
南瑜关了微薄的评论功能,然后回家洗澡,将自己打扮的精神一些去往靳氏。
靳氏距离宸帆不是很远,沪上做服装的公司,基本上都在一个区块的内。这个地方,距离城外往服装厂区更近,最开始选址的时候,大多数公司都是为了贴近厂区。
不过,据说最早,靳氏是第一家在这里设立服装公司的,后来是因为靳氏在这里做大做强了,所以才吸引更多的企业来了这里。
南瑜一路有些昏沉,双十一后的这一周,她没有睡一次安稳觉。
长时间的缺乏睡眠促使人处在魂游天外的状态。
靳氏的大楼并没有汤铭集团看起来那么雄伟气派,相比而言,靳氏看起来年代感更久一些,也更务实一些,没有那么多的大型玻璃窗装饰。
不过以服装公司来说,靳氏的规模还是令人心生叹服。
南瑜有些遥远的想,若是有一日,宸帆能做成这样的企业。那她该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真是野望。
靳氏已经经历了几代人的积淀才有了今天的样子,就算未来宸帆会成为今天靳氏的样子,那也只可能是属于孩子的。
孩子……
这两个字在南瑜的脑子里一闪而过,快速的被淹没下去。
有些词汇,连想起,都会被逃避。
靳南风的秘书打电话约的南瑜今天来,所以秘书小姐一早就在大厅里等着南瑜。见到南瑜后,热情的接待,带着南瑜上楼。
靳氏有总裁专用电梯。
南瑜跟着形象堪比任何明星名模的秘书小姐,走进专用电梯。
电梯门关上的那一刹那,突然有人将手伸了进来,就差那么一点,电梯门就夹住了人手。这样的惊险,不仅是南瑜,就是秘书小姐同样吓的不轻。急忙按下了开门键。
电梯门外,歪歪斜斜的站着一个不良少年。
说是不良少年,还真是没有夸张。染的五颜六色的头发,凌乱的窝在头上,活像个鸡飞蛋打的鸡窝。上身牛仔衣被用涂料甩了各色的斑点在上面,而下身的牛仔裤。更是破的惨不忍睹,根本不是世面上那种可以做旧的破洞牛仔裤,而是真实的破!破的几乎就是一片破布!
这一身装扮,真是辣眼睛。
秘书小姐为难的叫了声,“北少爷。”
不良少年抬起头,一张脸倒是长的不错,皮肤很白,年纪太小的缘故,看起来有些雌雄莫辨。
在靳氏,人见人厌。鬼见鬼烦的靳北风就是眼前这位了。
秘书小姐实在怕这位北少爷又闹事,斟酌着语气说:“北少爷,这位是南少爷约好的客人。”
靳北风哼了声,左摇右摆唱着歌进了电梯,呛声秘书说:“我也上去找我哥!”
秘书也不能把他推搡出去,只能任由靳北风跟南瑜一起上楼。
南瑜因电梯了进了人,主动自发的往一边移了下,以免挡住来人的路。她倒是对靳氏内部的人员不感兴趣,根本与她无关。
只是南瑜对别人不感兴趣,并不代表别人对她不感兴趣,靳北风上上下下的打量南瑜,阴阳怪气的说:“呦?我哥这是又改口味了?前几天不还宠着那个穿越女吗?怎么转眼就又成了霸道女总裁了?”
无关他话里的内容,只是他的这个语气,就让人不舒服。
南瑜不适的动了下脚,她今天是来见靳南风谈赔偿的,在打扮上,总不想输了阵势,所以特地回家换了正式的西装来穿。
太过硬朗的商务风,看起来的确是有些霸道女总裁的范儿。
不过穿越女又是什么?
秘书小姐张张嘴,不知道怎么对付这位少爷。
南瑜更是不可能说什么,对方是什么身份,她都还没有搞清楚,不可能冒然的开口。做生意的,最忌讳的就是莫名树敌。
就在南瑜抿紧唇打算不说话的时候,对面的少年突然勾下头,透过他色彩斑斓的头发,用两颗大而明亮的眸子凝住南瑜。
就那么一瞬间,南瑜一震。
她下意识的说:“你……”
说出这一个音的时候,南瑜就及时止住了接下来的话。算年纪,他不可能是当年救自己的那个男孩,按年纪算,当初南瑜遇险的时候,靳北风恐怕只有十一二岁。
不可能是他。
是她看错了吧?
是吧?
一定是!
靳北风笑起来,跟他的打扮不同,他的笑容没有杂质,纯真如孩童。什么样的笑容是纯真如孩童的?眼睛的形状变成了弯弯的月牙,嘴巴有些肆意的咧开,露出一口的白牙。没有任何对自身形象的顾忌,就像是最天真的孩子,会心的笑着。
他说:“这位姐姐长的好面善啊。”
面善?这个形容词,平时生活中真的用的不多。
也不过就是这几句话的功夫,电梯到达靳南风办公的楼层,秘书小姐明显松一口气的表情,几乎没有任何停顿的引着南瑜往外走。
靳北风并没有从电梯里出来。
南瑜之前听他说,是要上楼来找靳南风的,这会儿又见他没出来,就回头看了一眼。
靳北风站在电梯里,明亮的光线都照射在他身上,他身子还是斜的,歪着脑袋在向南瑜挥手,“姐姐,再见。”
“他……”南瑜想说他怎么不出来。
秘书小姐直接接话说:“让南小姐见笑了,我们北少爷精神有些问题。”
精神有问题?
神经病?
南瑜被自己脑子里冒出来的这三个字一震,就靳北风的样子,是有些离经叛道没错,可是要说神经病,她还是不信的。
有了电梯里的意外,南瑜接下来就有些心不在焉。
见到靳南风的时候,南瑜不断的在靳南风找寻,找寻跟刚才靳北风那双眸子相同的地方。
结果却让南瑜失望了。
靳南风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都比毫无章法的靳北风看起来要优秀的多,精明的凤眼,完美的鼻梁角度,以及薄而有形的嘴唇。
一切都是那么的完美。
唯独,不是南瑜想找的样子。
当年在酒吧后的深巷,那个拼了性命救自己的少年,如今在何处呢?这些年,南瑜从未在心中忘却过那个人。
裴仲尧口口声声说南瑜那晚被人强暴过,其实在裴仲尧吓破了胆跑走后,有人冲出来救了南瑜。
只可惜当时的南瑜吓坏了。加上那个小巷光线又暗,她根本没有记住那个人的长相,只记得他有双亮极了的眼睛。
南瑜陷入自己的回忆里。
靳南风倒是对她的反应很满意,用一种轻佻的语气说:“南小姐对你眼前看到的一切,还满意吗?”
回过神来,她的回答是,“抱歉,我更喜欢别人叫我汤太太。”
在靳南风这样的人面前,南瑜不觉得被叫‘小姐’是什么好事情。
靳南风摇摇头,“哪有女人会甘心情愿去做人家太太,该是永远的尹雪艳才对,当一辈子的女神才好。”
不得不说,靳南风是个非常会哄女人欢心的男人。
就他这一句话,不知道能打动多少女人的心。是啊,哪有女人希望自己变老变黄脸婆,变成一个只附带夫家姓氏的太太。谁不想去做一辈子的女神,永远被男人追逐,捧在手心里。
南瑜笑笑,“就算是要做一辈子的女神,那也要碰上对的人。”
何必去规避自己的内心。南瑜想要做一辈子的女神。但,她这种心愿,绝不会最后泛滥成去做每个男人的女神。
有门槛的!且门槛不高。
靳南风越看南瑜越觉得好玩儿。
真不知道汤怀瑾那么无趣的一个人,怎么会找到这样满身是不同的女人。
靳南风摊摊手,“我难道还不够对?”
南瑜学着他的动作,语气,“你这样的话说过太多,已经没有份量。”
越难得到的东西,越令人向往。
如汤怀瑾,他冷漠寡言。大多数的时候,他都令南瑜觉得头疼。可是,他偶尔的温情,也同样令南瑜倍感温馨。
如靳南风这样,就南瑜眼睛看到的,就已经有两个女人的男人,他说出来的情话,太廉价,根本没有任何的杀伤力。
她把话说的这么明确,靳南风反而没有继续调情的意愿。
直接点题说:“南总想要怎么处置那一批面料的事情?让我赔偿吗?”
早叫‘南总’不就得了!何至于扯出这么多莫名其妙的话来。
南瑜摇头,“不需要赔偿,我只要那批料子。”
之前她的确是想过让靳南风赔偿,可面对过网上那一场风波之后,南瑜觉得只是一笔钱,显然是不能将所有的损失都赔偿完的。
相比于钱,南瑜更想要拿回那批面料,这样她就能好好的把那批衬衣做出来。
对付那些所谓‘黑粉’的方法,也许只有将事情完美的做出来才可以。
靳南风并不知道南瑜的考虑,他的反应竟然是,“女人争风吃醋起来,可真可怕。”
争风吃醋?
南瑜还真没有这方面的考虑。
不过很快靳南风就补了句,“你跟蔚杉到底是在争面料还是在争男人?”
能把面料跟男人混在一起,恐怕也只有靳南风能说出来这样的话。南瑜并不以为然,“男人是我的,那批料子也是我的!”
靳南风眉头一皱,“就这么肯定?”
若是靳南风没说出争面料还是争男人的话来,南瑜大概还有退而求次的选择,但是他说了这个话,南瑜就完全不可能退缩,这批面料若是代表了她对汤怀瑾的所有权。那么她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妥协的!
“当然!”南瑜仰起下巴,很认真的说:“这批料子,是你以违规的手法,半途截获之后给了蔚杉。我知道你不怕宸帆,毕竟我们只是一家小公司,不过,就算我们是小公司,也不会任由你为了一个女人,这么欺负。你们靳氏,总还有别的人。说话是有分量的!”
南瑜只是猜测,以她对豪门世家的那么一点点认知。
但凡是这种家族式的企业,必然会有各种勾心斗角的事情,靳南风为了蔚杉这么不顾一切,南瑜就不相信靳氏里面不会有人有意见。
靳南风哈哈一乐,“双十一网店销售第一名的公司,跟我这说自己的小公司,你怎么好意思的?”
销售第一?
这个消息,南瑜还真不知道。
她闷头只做自己的事情,哪里顾得上去看其他人的销量。
不过买宝网总部倒是早早就说会做排名,没想到这份排名,会被靳南风知道。
南瑜还是坚持着自己的看法,“就算我们在网店销售不错,可是比上靳氏,还是小巫见大巫。靳总这么以大欺小总不太好吧。”
靳南风没有跟南瑜争辩下去,反而是很爽快的说:“那行,我把那批料子还给你。”
他会突然这么干脆,是出乎南瑜预料之外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
南瑜不仅没有放松,反而全身都绷紧了。
事实证明,南瑜的预感是完全正确的,在靳南风说出把料子还给南瑜之后。
他又说:“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