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瑟斯·珂美路一直在人群外围游弋,见势不妙,立刻命令骑士们持盾上台围绕边缘排成矩形,护住高台,阻拦民众。
唯几个冲上去的人状若疯牛,喊打喊杀,皮特曼离得最近,就要被围住打成肉酱,他吓呆了,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嘴巴大张,腿哆嗦着居然尿了出来。
幸好卡特机警,及时拖着他往后跑,他大喊:“来人帮忙!”
台上这点距离根本不够看,后面跟着的人三两步就要追上,源源不断冲上台的骑士里分出三个人,一盾一个,不到两秒将那七人全部击倒在地。这几人不过是年轻力壮些的普通人,骑士们又专挑痛感最强的地方打,一时间七人都疼得站不起来,被骑士们带下了台。
民众的情绪难以揣测,一只皮鞋就能让他们如山洪爆发一样让人措手不及。
趁着混乱,有人想要悄悄溜走,西蒙看见了,眼里精光一闪,带人冲上去拦住了他。
“亚当斯!”西蒙笑着冲他大喊,两人距离不到半米,但在漫天的怒骂声中他的声音只是勉强能听到,“你干什么去?”
汉森尔顿·亚当斯铁青了脸,刚才皮特曼话里的重点都是巴里·特纳,可他明白,自己是绝对跑不了的。正急得满脸大汗心如擂鼓,激动的商人让他看见了希望的曙光——却不想被西蒙这个狗东西发现了!
他知道西蒙不会放过他,正如他在西蒙的位子上也不会放过西蒙一样。他的脸已经死灰一片。
现场一片混乱,卡特放下皮特曼,不得不拿着喇叭大吼:“大家不要激动!不要激动!违法乱纪之人自然会有主教制裁,肯定还大家一个公道!但是这些都是待关押的犯人,在主教的审判下来之前,谁都不能故意杀死他们!否则视为同党!会被判刑的!”
这段话被反反复复喊了几遍,可是毫无效果,没人能够劝服这些被情绪主导了脑袋的人,除非有什么强力手段让他们惧怕,或者喊话的人分量再重些,比如一城主教。
高台上除了治安所的骑士们,西蒙和他带来的三人在与亚当斯对峙,卡特费力大喊劝阻民众,特纳被堵了嘴捆死了躺在台上,皮特曼缩成一团躲在了椅子旁边,还有的就是希尔主仆两人了。
众人注意力都被转移,这时候竟没有人注意这两人。
“老爷……”管家一直抱着罗伯特·希尔,让希尔躺在自己的腿上。他比希尔年龄还小点,经历的也不少了,但是看着一浪一浪打在光盾上的人群,也是心惊肉跳,下意识地就喊自己的主人。
因为中暑,之前管家就把昏迷的希尔拖进了遮阳篷里。希尔从瘫倒后就没有动作,他之前死死盯着自己的儿子,现在儿子就在身旁,他却没再看一眼。
一张张扭曲恐怖的面孔围着高台嘶吼,使劲儿推挤乳白色的光盾,罗伯特·希尔眼皮不动,浑浊的蓝眼珠无声息看着。
“待会儿抱着我走……”几不可闻,要不是管家和希尔挨得极近,他可能就听不到了。
“那……那,少爷呢?”管家犹豫着,凑近老城主的耳朵悄悄问。
停了会儿,他才听见。“不管他。”希尔嘶声冷冷说。
希尔干瘦白皙筋骨突出的手指稳稳探进衣袖,摸到暗袋里的东西,心里定了定。
球一样的东西在黑暗的衣袖里被希尔捏住,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希尔的手指轻轻把它捏碎。
不算隐秘的魔法波动蔓延,空间荡起涟漪,慢慢越荡越大,悄无声息于希尔身边显现一道门扉。
赛瑟斯·珂美路没在台上,他的骑士们在人群中维持出了一条小路,正在他的命令下往两侧持盾挤压人群,试图把他们按照原先的计划围在圈里。不知道那个年轻的高阶神官去了哪里,但是也该有动作了吧,珂美路想着。
骑士们很稳健,一步步将民众挤进包围圈。珂美路看着,在球体被捏碎的一秒后骤然眯起眼,猛地扭头看向高台,那里正有魔法在成型——
他于刹那加速,踩着骑士戴甲的肩冲了上去,“噌”然拔出了腰间的剑,如苍鹰搏兔,剑光如虹,一瞬乍亮。
局面的发展让人瞠目结舌。希灵冷肃看着这一幕。打不得,骂又没用,这情况十分棘手。
死亡的威胁可以让他们安静下来,但是对人民亮刀是下下策。
“用群体禁言术吧,”希灵突然说,面色沉凝,“让他们闭上嘴就好了。”小殿下的后一句话明显微含怒气。
群体禁言术和群体昏睡术的基础作用范围都是直径六十米内,施术者不得离开施术地点一千米,只是群体禁言术是四级神术,要比群体昏睡术容易一些。考虑到骑士和民众已经混在了一起,用群体昏睡术就不合适了。
梅布尔微笑点头,左手在希灵未说之前就在捏动群体禁言术的起手式——他与殿下想到一块儿去了。左手手指灵活变换,右手捏着一只柔和莹白的石珠,口中默念音节。这道四级神术梅布尔很熟练,在他用来需要二又三分之一秒的时间积蓄,已经很不错了,它的标准施术时间是四秒。
兰农一直静默,午后骄阳威力大开,亮堂地照射在他脸上、身上,光明骑士好像河滩坚硬的玉石。面对如此混乱的局面他依旧无动于衷,除非希灵被卷入危险,他不会出手。
只是在梅布尔念诵的一点七秒,球体裂开的瞬间,他动了脖子,望了过去。
希灵也察觉到了,力量的细微变化于他而言,就像清水里扩散的墨水,清晰又显眼。
慢慢成型的任意门锚定了那一点的空间坐标,它慢慢敞开,下一秒希灵的眼角就被一道雪亮剑光划过,大骑士兔起鹘落的身影及时赶上。
兰农只是静静看着,绝无出手之意。
而在赛瑟斯·珂美路与任意门碰撞之前,梅布尔的群体禁言术就已经完成了。
“——ye。”最后一个音节吐出,以梅布尔精神力选定的点为圆心,阶位比之神术等级每高一级增加二十五米的八十五米为半径,包含了整个高台,在这个无形的圆里所有的人都被强制禁言。
但是群体禁言术并不如单一目标的神术效果强横,假若受术者通过了群体禁言术基础五点加施术者等级的意志检定,就可以不被这道神术控制。
梅布尔现在是五级施法者,想要通过他的群体禁言术的检定,须得意志达到十点。这是主教的最低意志标准,在场的平民里,没有例外能逃过这道群体禁言术。
全场在神术成功的一瞬间鸦雀无声,这诡异的情形使得在神术范围之外的寥寥游离之人心脏漏跳了一拍,他们之前根本听不清的大声谈话声惊悚地回荡在港口。
只在一刹那改了天换了地,让人还恍恍惚惚。被禁言的人们仍然冲击嘶吼着,但是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马尔茨被吓得打了个响亮的嗝,然后就一直在打嗝,一声一声出奇滑稽,他捂着自己的嘴努力压住打嗝声,整个人懵懵的回不过神,温特却已经明白这是“那些”在作祟了——
那些神秘的力量,神术、魔法……和身边的使人类生活更加便捷的生活魔法、神甫手里能治病的圣水不同,它们是拥有奇诡力量的——杀人无形的神秘力量。
疯狂的群众里终于有人发觉了不对劲,停下来捂着喉咙试图发声,惊恐奇怪的神情好像是吞了什么见血封喉的□□。
在任意门彻底成型的那一霎,珂美路的长剑上神力闪耀。
——咔擦。
珂美路不想知道对面的巫师是谁,但是谁也不能带走罗伯特·希尔。
任意门受到一击,凝固的态势又开始缓缓晃动。
一名骑士立马想要上前,将希尔二人带走,却不得不无功而返。
任意门本没有门框,但是在一只手扶住空气的时候,好像人们都看见它的门框。那只手放上门框后,隐隐要碎散的空间又被稳定住了。
本该趁此时带走希尔他们,这名骑士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尚未碰到希尔,就猛然被一道力场砰然推出,他砸到了身后举盾的同伴身上。
希尔毒蛇一般的眼睛眯起,竟然畅快地笑了笑。
“你们以为……我会什么准备都没有么?”他阴恻恻说,声音微弱嘶哑,和笑容混合在一起,让人不由自主要皱一皱眉头。
罗伯特·希尔为了买下这枚戒指,花了他十年积累的财富。
戒指里存了一道法术,是一级法术力场波,每天能使用一次,魔能充满能用三次。专门给魔法物品充能的魔能液一滴千金,一瓶倒进法阵,戒指放进充能位,魔能液完全消失,戒指才算充足魔能。魔能液价值不菲,给魔法物品充能至少也得是b级魔能液,一瓶又是小半年的收入,但是罗伯特·希尔也没有眨眼。
你看,这不是又救了他一次么?
罗伯特·希尔摩挲右手食指上的戒指,虽然这道法术已经用掉,但是他从中汲取了信心。
尽管哈赛城的一切不得不抛弃,但是他因为惧怕这一天的到来,早就未雨绸缪,把几十年搜刮的财富分成了五批藏到了只有他自己知道的地方,有□□,也有现金、金条。
只要他能逃出去……希尔的老眼划过一丝暗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