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无比厌烦,白氏口气也满是不耐,“弟妹多虑了,中馈由我们二人共同管理,你做和我做有什么差别。
更何况,针线房我也只是这几天才接手,之前不是一直都由弟妹掌管吗?据我所知,娇姐儿入府已有好几个月了吧,难道这几个月来,都没裁过新衣?”
小郭氏被哽得一窒。
这个白氏,看着温温柔柔,把郭氏骗的团团转。
实际上,心思丝毫不比吴氏少,甚至比吴氏更难对付。
思及此,小郭氏心中一阵憋闷。
难道自己这辈子,都要被大房的人压得不能翻身?
心中不甘至极,小郭氏求助地看向虞兰娇。
今日不是她火急火燎叫自己来踩白氏一脚吗?既然如此,她又一声不吭作甚?
接收到小郭氏的目光,虞兰娇朝她微不可见一颔首,示意她放下心,笑道:
“夫人误会二婶了,兰娇入府时,父亲刚刚过世正直重孝,所以二婶不曾为我裁制新衣。
如今父亲离世已经五个多月,兰娇也快出孝,二婶才提起裁衣为兰娇出孝作用。”
说着,她含笑瞥向小郭氏,“自然了,夫人对府中事物并不熟悉,有所疏漏也在所难免。”
时下大周国情,父母血亲亡逝,女子守孝半年,男子守孝两年。
虞兰娇如今竟已快出孝?
也是,虞横已经离世快半年了。
白氏心中怔忪一痛,脸上也闪出几丝茫然。
虞兰娇敏锐地捕捉到什么不对劲。
仔细想来,方才有几瞬,白氏的神色也很不对劲。
虞兰娇脑海中闪过一个莫名的猜测。
难道她认识父亲?
但很快她便否认了这个猜测。
不可能,父亲素来自持清正,绝不可能跟母亲以外的其他女子有什么牵扯。
小郭氏一直盯着虞兰娇,此刻见她这般说,飞快地接话:“大嫂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尽可来问我。
可千万别碍于颜面,须知做事疏漏,出丑的还是咱们府上的姑娘。大嫂还是以大局为重才好。”
说完这番话,小郭氏心中一阵扬眉吐气的舒爽。
这些天她每每在白氏面前吃瘪受气,还是头一遭捏了白氏的错处占了上风。
白氏敛了神色,恢复淡然,却还是忍不住恼怒。
这个小郭氏实在是不分轻重,跟个癞皮狗一样死死咬着她不放。
若是平日,白氏定是要想办法让她好看,可现在,却是大事要紧。
这般想着,白氏神情柔和下来,“这件事的确是我思虑不周,日后再有什么不懂,定会多请教妹妹。”
“哼!”小郭氏冷哼,心中更加得意。
“如今最要紧的,便是春橘该如何处置。”
白氏再度提起前事,看着钱嬷嬷意有所指道“若是旁人自然好说,可德安是钱嬷嬷的儿子,钱嬷嬷伺候母亲数十年。
德安今日受了无妄之灾,若不给个说法,岂不是寒了府中老人们的心?”
小郭氏闻声一愣,这才看向被打了几板子,此刻虚虚靠在小丫鬟身上的钱嬷嬷。
愣愣问到:“嬷嬷这是怎么了?”
白氏心头再度浮现郁气。
小郭氏这个蠢货,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就贸贸然当虞兰娇手里的枪来替她出头。
她三言两语说清事情的来龙去脉,末了又意味深长道:“母亲将钱嬷嬷看成家人,此前也多次忧心德安的婚事。
如今眼看良缘近在眼前,弟妹不如好生劝一劝娇姐儿,也好了了母亲一桩心事。
弟妹跟娇姐儿素来亲厚,应当不会拒绝弟妹的请求。”
这般说,竟是想着唆使小郭氏,掉转枪头对上虞兰娇。
小郭氏呆愣片刻,看了看钱嬷嬷,又看了看虞兰娇,心中一时举棋不定。
若是以往,小郭氏成日捧着郭氏,事事为她马首是瞻,自然会帮着钱嬷嬷向虞兰娇施压。
可她捧了郭氏这么多年,顶多也就是从她指头缝里漏点东西给李枝,旁的好处是一点没有。
反倒是虞兰娇。
一进府就给了吴氏苦头,帮她弄到中馈。
又斗倒大房两个女儿,让李枝在内院地位更高,这些好处可是实打实的。
而且,以前虞兰娇对她和颜悦色,她尚且不觉得什么。
这段时日虞兰娇对她态度大不如以往,甚至说的上冷淡疏离。
她却愈发觉得虞兰娇为人深不可测,居然隐隐在讨好虞兰娇,不愿得罪她。
所以此刻,思来想去,她还是往虞兰娇身侧走了几步,皱眉驳斥道:“大嫂看着明事理,没想到做事却这般好耍无赖。
便是我这个蠢人都知道,下人婚配需得彼此情愿,若不然反倒惹了怨怼,日后只会后宅不宁。大嫂如此行事,究竟怀的什么心思!”
白氏顿时被气个仰倒!
连日来被小郭氏点燃的郁气夹杂着怒气,此刻霎时燃出熊熊大火!
“弟妹说话可要凭良心!我如此
我如此行事,俱都是为了老夫人!
小郭氏立即反唇相讥:“为了我姨母?姨母素来良善,怎会做这等毁人一生的恶事。”
两人争锋相对起来,死死咬着彼此不放。
那头,钱嬷嬷从一开始的趾高气昂志在必得,转变为谋划受挫的怒气勃发,再到此刻,已经是心惊肉跳。
白氏和小郭氏都没发现,虞兰娇靠着唇舌之利和话语诱导,竟挑唆得白氏和小郭氏俱都忘记了一开始的目的。
原本白氏为春橘一事而来,虞兰娇居于下风丝毫没有反抗的余地。
此刻,白氏却在小郭氏的挑衅下,逐渐失去理智,和小郭氏当面锣对面鼓地对抗起来。
而虞兰娇却从一开始的下风,抽身离开战场,稳坐钓鱼台。
更可怕的是,白氏不知不觉入套,可她自己却是丝毫察觉也无,甚至还在小郭氏的攻击下,下意识拉拢虞兰娇。
此刻再看虞兰娇那淡漠傲然的神情,钱嬷嬷只觉一阵胆寒。
虞兰娇的心计手腕,和她对人心的算计把控,实在令人毛骨悚然。
此刻她才知道,她在白氏的鼓动下,算计虞兰娇身边的丫鬟,是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
那白氏本以为是个聪明的,又能将老太太给笼络住,钱嬷嬷才愿意跟她走近。
这次也是听白氏说起德安对春橘很是喜爱,钱嬷嬷这才动了心思,主动出手逼迫虞兰娇低头。
没想到,这个白氏如此不中用,居然连虞兰娇耍弄人心的手段都对抗不了。
思及此,钱嬷嬷不禁将今日挨板子的事都怪罪到了白氏身上。
若不是她刻意挑唆,自己又有心卖她一个面子,钱嬷嬷又怎会打这个主意。
可惜如今非但没能如愿以偿,自己还受了皮肉苦,更可恶的是,被打了这一顿板子,日后她在李府后宅的尊贵和体面,荡然无存!
思及此,钱嬷嬷宛如淬毒的眼神恶狠狠地瞪着白氏。
白氏霎时一僵,回过神来,暗道自己竟掉入如此浅薄的陷阱之中。
都是方才虞兰娇提起虞横,让她失神了。
白氏眸光一敛,快速收拢了情绪,放出最后的大招。
“无论弟妹如何纠缠,李府容不了这等名节有污的丫鬟。弟妹如此包庇春橘,老夫人若知道你如此玷污李府声誉,不知还会不会像往日那么倚重你。”
小郭氏神色一僵,心虚地觑着虞兰娇。
白氏这顶玷污整个李府声誉的帽子扣下来,她便是有心跟白氏打擂台,也不好再开口。
虞兰娇并无丝毫焦急慌张,淡定朝小郭氏投去安抚的目光,“夫人为了李府声誉呕心沥血,实在令人敬佩。
只可惜,春橘并非李府的下人,甚至并非奴籍,而是良民。”
在场之人齐齐一惊!
钱嬷嬷自是叫苦不迭,心知今日谋划已然是全部泡汤。
时下良民与奴籍之间,从不通婚。
而白氏却是一惊之后,继而满是被耍弄的恼怒!
虞兰娇此番,分明是故意在耍她。
她大可一开始就告知此事,那么她和钱嬷嬷便不会再纠缠。
而她却先是冷眼着看自己上蹿下跳,继而又挑唆小郭氏与自己打擂台,直到自己占尽上风,小郭氏打退堂鼓打时候,才抛出这个杀手锏。
她分明就是故意看自己颜面扫地!
白氏攥着拳头,浑身瑟瑟发抖,双目燃满怒火死死盯着虞兰娇。
“良民?既是良民,为何会成日在李府进出自如?弟妹究竟是如何掌管中馈的!”
虞兰娇轻飘飘地从她身上扫过,淡声道:“此前老夫人体谅我受了刘婆子的冤屈,准了我放还春橘,又格外开恩,准许春橘在静月斋陪我们姐妹。
春橘的身份,老夫人该是最清楚的才是,所以方才夫人口口声声说考虑老夫人的颜面,兰娇心中格外不解,这才一言不发。
没想到夫人却屡屡打着老夫人的名号折辱我,我若是再忍气吞声,不就是陷老夫人于不义?”
话音刚落,白氏直如被人硬生生扇了十几个巴掌,竟是比挨了几板子的钱嬷嬷,更觉痛彻心扉!
虞兰娇这个小贱人,竟然这样算计她!
脸色青白交加片刻,白氏斯文俊秀的脸上,硬生生扯出一个狰狞的笑,“原是我误会了,想来春橘只是跟德安多说了几句话,这才惹得德安这个痴儿总是记挂着。
钱嬷嬷,今日之事,只是误会而已,您这般冒昧,实在太过冲动了。”